自那夜与闻丧胆正面交手后，叶孤澜就将封阳城内的大夫通通找了个遍，每次进到一家医馆，二话不说，将那根勺子往大夫面前一伸，倒是把那些个大夫吓得不轻。他在心里计算着时间，距离莫离中毒之日，到如今，已是十日。叶孤澜非但没找出解药，更是连莫离现在何处都无从知晓。封阳城早就被他翻了个遍，烟柳阁中那位中毒致死的姑娘也已经被好生安葬，叶孤澜本就算是江湖中人，朝堂官司，能不招惹便不去招惹，姑娘的死，也就这么被老鸨压了下去。闻丧胆从那日之后，也没有再找过他的麻烦，彼此倒也是相安无事。
    他回了一趟烟柳阁，后院厨房一切事宜俱已恢复正常。那个逝去的女子再也没人提及，仿佛那样一个人在这个世上从不曾出现。叶孤澜并没有特殊的发现，只是在厨房门口的花盆中发现了一张软皮面具，面具上勾画着的脸是柴莫。叶孤澜将那张面具塞进怀里，嘴角的笑无声地诉说心底的苦涩。莫离用性命犯险，换来的不过是他的怀疑。
    这一日，叶孤澜正在封阳城内的大街小巷寻找莫离，挨家挨户地问，生怕错过了莫离的一点踪迹。他走到一处小巷口，正欲如往常一般寻找，一只野鸽却飞落到面前的地上。
    那只野鸽的腿上有些微的血迹，身子无力地伏在地上，圆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叶孤澜心怀疑惑，便往前走了一步。野鸽好似通了人性，叶孤澜一靠近，它就往后瑟缩了几分。
    叶孤澜打量野鸽良久，叹了一口气，蹲在了地上，将它捏在手里。野鸽起先挣了挣翅膀，随后用嘴巴啄啄叶孤澜的手心。叶孤澜被它挠得手心发痒，便伸出手在它的头顶上点了几下。野鸽仰起头，抖动翅膀，一张字条落地。
    叶孤澜好奇地打开那张纸条：安好，勿念。闻丧胆之事，待我归来。叶孤澜身体一僵，望着白纸黑字说不出话，眼睛却酸涩的难受。
    莫其凡久居深山，屋中笔墨纸砚无一样。莫离九岁的时候，看到了莫其凡房中悬挂的水墨画，画卷的下边还用黑墨提上了诗句。那之后的几日，莫离都蹲在院外捡一些小树枝涂涂画画。叶孤澜看到莫离涂出的字，也捡一根树枝在他身边写了起来。
    一场大雨后，地上的字迹俱被冲散，泥土又恢复了一片平整。后来雨停，莫离望着地面好久，才耷拉着脑袋回到屋中。
    莫其凡第一次意识到该给两个孩子置办些笔墨回来，谁知莫离看了一眼毛笔，撇撇嘴就跑了出去。等到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根细棍，蘸着墨在纸上画着只有他能读懂的东西。
    叶孤澜问他为何不用笔，那时的莫离正捏着小树枝，在宣纸上写下叶孤澜的名字。他听到叶孤澜的话，抬起头咧嘴一笑：“笔毛那么软，哪里有半分铮铮铁骨之气，男孩子就要有硬骨头。”
    所以莫离写出的字极容易辨认，落笔处总能看到或大或小分叉。叶孤澜第一眼看见那字，已经清晰地了解这个字的主人是莫离。
    叶孤澜望了一眼野鸽，从衣服下摆处撕下一块布，小心翼翼地在野鸽受伤的腿上系上。他站起身，将野鸽托在手心，野鸽回头看了他一眼，扑腾扑腾翅膀便飞走了。
    还好，莫离没事。
    叶孤澜很认真地想过，若是有一天在江山与莫离之间选择一个，他定会选择莫离。从知晓莫离中毒性命垂危之后，他甚至想过，若是早在天下苍生与莫离之间选择，这一次，他定会选择莫离。所有的假设中，从来不包含莫离若是死了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这种情况。
    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想见到莫离。
    他凝神片刻，那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野鸽，如何能够将莫离的书信送来？莫离…此刻究竟是和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