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面罩黑纱，身穿黑色夜行服，背对着叶孤澜站立，背影看上去瘦削而柔弱，背向后驼起，整个人尽显苍老之态。
    “你不知道那里是青楼么？”对方突然发问，声音低沉而沙哑，仿若是隔了经年时光第一次发声。
    叶孤澜大窘，低着头不说话。虽然心中一直存有几分疑惑，但此次出行心中一直记挂着四恶人之事，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所遇之人就是其中之一。这么个温香软玉的处所，怎么会与四恶人有关联？
    那人识破了叶孤澜的窘迫，反倒来了兴致，走近到他的身边，双手靠在腰上，在他的身边绕了一圈，凑近到他的耳边讽刺道：“刚才要不是我，你要么沦为小倌，要么就误杀了无辜百姓。你说，你怎么感谢我？”
    叶孤澜讶异地看着他，茫然地摇摇头。
    “你要抓闻丧胆？”那人背过身去，往前走了一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沉声问道，声音比听上去比之前顺耳的多。
    “不知前辈有何高见？”叶孤澜对对方的来意没有丝毫把握，也不能随便猜测此人是敌是友。
    “你留在这里罢，闻丧胆失去爱人后，生无所恋，时常来青楼消遣，你可以来个守株待兔。”对方转过身来面对叶孤澜。叶孤澜这才看到面前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如同将黑夜撕开一个巨大的的裂口，所有阴暗都集中到了一处。“当然，此地毕竟是风月场所，你且自保。”对方继续说道，话语未毕，他已经一个纵身跳下屋顶。
    “哎呀！”叶孤澜猛地感觉到房顶一颤，走在屋顶边缘处一看，那人竟跌倒趴在了下面的小巷子里。听到了叶孤澜的动静，对方将手够到后背，往上推了几下，匆忙站起身来，狼狈而走。
    叶孤澜无奈地摇头，这人怎么跟莫离一个德行？想到了莫离，叶孤澜心中便平静了几分。莫离那性子，醒来后发现自己不见了，肯定会找莫其凡出气。两人把院子里闹的个鸡飞蛋打。叶孤澜摇摇头，莫其凡太懒，院子里没有鸡。
    黑衣人沿着小巷一阵快跑，终于在小巷尽头处停下脚步，靠着墙直接往地上一坐，拉下了脸上的面纱，对着夜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手摸到耳廓之下，用力一撕，手上就握着一张面具。
    那张脸，眼角挑起，眉似远山。唇角微扬，皮肤白皙，分明就是莫离。莫离坐在墙角，随手捡起地上的一个小石子，往前砸去：“臭澜儿，连我都认不出来。”转念一想，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捉弄他一番。
    白日里莫其凡走后，莫离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不自在，然后身子就不听使唤了，先是赶去了皇宫。莫离站在高处眺望整个紫禁城，宫墙深深，玉宇琼楼，这边是一幢幢森严无比。莫离只是多看了几眼，就觉得喘不过气。都说侯门深似海，怪不得澜儿会流落到山中。他一个人四处乱走，到了正德殿门口。这时巡逻的小太监们恰巧巡逻到此，莫离心急，便推门而入。
    殿内一片肃静，几盏烛台星点烛火跳动，更显得整个大殿幽黄而冷清。莫离往大殿正中的书桌看去，叶随尘手握狼毫，手腕微动，宣纸上“沙沙”作响，面色严肃。莫离偏着头看了他一会，双手抱在胸前：“叶叔叔，好久不见了。”
    叶随尘的手轻轻一颤，一个黑点在在洁白宣纸上晕染开来，像是开出了一朵不败的花。昏黄灯光下居然将莫离看成了莫其凡。他苦笑一声：“阿离，是有好久不见了。”
    莫离撇撇嘴，心道我前几天才见过你，他挑眉，走到叶随尘的书桌前站定，自上而下地俯视他：“澜儿呢？”
    叶随尘不解：“澜儿如何会到这里来？”
    莫离思索片刻，以为是叶随尘想要困住自己儿子当皇帝，他好跟莫其凡去逍遥自在，便说道：“澜儿是要跟我成亲的。”
    叶随尘也不诧异，只是微微一笑，将那张染污了的宣纸放到最底层，执起狼毫，继续在宣纸上写字：“你不会跟澜儿在一起的。”
    莫离不以为意，双手支起下巴凑近到叶随尘面前：“我说说而已，小爷是要娶妻的。”
    叶随尘：“如此便是最好，对了其凡没跟你说吧，澜儿跟你是兄弟。”
    莫离张大嘴巴看着叶随尘，身体不自觉地站直，往后退了几步，眼珠来回地转动，也不去看叶随尘打量的眼神，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我跟澜儿本来就是师兄弟，澜儿当真不在宫中？”
    叶随尘摇头道：“他应该去对付四恶人了，你去封阳城寻他吧。”
    莫离抽身而去，走了几步又折回身：“要是澜儿跟我是兄弟，我就守他江山万里。”
    叶随尘愣愣地看着莫离的背影，缓缓摇头。
    莫离正待出门，殿门却忽的被推开。莫离躲闪不及，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处，呆板地提起一只手在耳边晃了晃：“幸会。”
    来人吓得早已经跌坐在地上，嘴里就要喊出“抓刺客啊”，就见莫离手一挥，那太监的哑穴被封住，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端来的茶水撒了一地，那太监连滚带爬地就要出去，又被莫离提着衣领拎回来扔到了叶随尘面前。
    “无妨，这是朕故人之子。”叶随尘淡淡道，却看着莫离。
    莫离漫不经心地一个弹指，便解了他的哑穴。那太监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一脸惊魂未定：“是。。。。。。是。”莫离站在一边，挑眉，心道我是阎王索命不成，至于那么害怕么？
    太监说道：“前几日，西北进贡了一张人皮面具，说是戴上后保准分不清原来的面貌，老奴这就派人给皇上拿来。”
    叶随尘皱眉：“这西北送的玩意越来越稀奇了。”
    莫离一个箭步上前，捧着一张讨好的脸：“叶叔叔，你送我吧，我有急用。”
    叶随尘看着莫离势在必得的表情，也不问他缘由，便示意那太监把人皮面具送给莫离。莫离拿着人皮面具，将他放在鼻尖前嗅了几下，没有闻到血腥味和尸臭味，便带着面具破窗而入，一路出了皇宫，直奔封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