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晨望了望天，一想起那次老大的发怒，他就肃然起敬，打心眼里佩服得五体投地。
    训练营里有个明文规定：年满十岁的人方可进入。
    这条规定是后加上去的，原因是营地里的伤亡人数太多，死亡几乎每天都在上演。这里是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残酷的训练在磨练人意志的同时，也往往使人变得更加铁石心肠，在训练营里，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几乎是家常便饭。
    弱者的出路只有两条：或是被魔鬼式的训练操练死，或是被其他学员打死，甚至是折磨至死。
    那一年墨小白十一岁，刚进训练营不久，虽然已经比正常的孩子高出许多，可跟营里那些身材魁梧的汉子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嫩草一颗，身材纤细瘦弱，稚气未脱，白皙的小脸上明显写着乳臭未干四个大字，一看就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
    正因为这样，墨遥从来都不让墨小白一个人单独行动，吃饭、训练、休息，几乎都绑在一起，那些心怀鬼胎的学员们一见墨遥在旁边，也就都蔫儿了。
    可是，外敌好防，比外敌难防百倍的是墨小白，墨遥也从来都不会防他。
    安分这个词跟墨小白真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从来都不会给你安安分分地待着。
    那天是墨晨和墨遥十五岁的生日，十一把他们两个叫了过去，临出门前，他俩一人叮嘱了小白一句，让他就在宿舍里待着，哪儿都别去。
    墨小白答应得可欢快了，点头如捣蒜似的，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墨遥当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打算留在宿舍让墨晨一个人过去，墨小白鼓着嘴巴劝他：“老大，我保证乖乖地待在宿舍里不出去，你快和小哥哥一起去吧，十一妈咪还在等着你呢！”
    墨遥看他拍着小胸脯，信誓旦旦的样子，犹豫着点了点头，也就跟墨晨一块儿走了。
    墨小白的小脸靠在窗户上看了好久，直到二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营地里，他才长吁了一口气，一下子跳起来，欢快地拍着手出门。
    训练营在中东的郊区，营外不远处有一条护城河环绕，墨小白蹦蹦哒哒地走了好几个小时才到了一个颇有点人气的镇子。
    他几乎快把镇子给翻遍了，终于挑到一块勉强看得上眼的石英表，那老板见这孩子拿着店里最好的一块手表爱不释手的样子，笑着说：“小朋友，儿童手表区在你的右手边，去那里挑挑看。”
    墨小白眼睛一瞪，掏出钱夹往柜台上一拍，唬着脸说道：“把这块表给我包起来！”
    老板数了数钱夹里的钞票，狐疑地看了墨小白几眼，见这孩子年纪虽小，骨子里却透着贵气，气质不俗，也就乐呵呵地赚了一笔。
    墨小白拿着手表咧嘴一笑，一扫来时的疲惫，又蹦又跳地跑了回去，边跑着边低头端详怀里的手表盒子，没成想，跑到护城河边的时候，‘梆’地一声，头撞到了一个硬物上。
    他抬头一看，一群壮汉已经把他给围了起来，为首的是个褐发棕瞳的德国人，肌肉坚硬如铁。
    墨小白摸了摸脑袋，他觉得自己娇嫩的额头一定是肿起来了！
    这该死的德国佬！
    墨小白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此刻怒目圆睁，小脸蛋跑得红扑扑的，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愤愤地看向对面的德国佬，看得那人不禁愣怔了几秒钟。
    “哎呦，真是个小美人！”德国佬抬手就要往墨小白的脸蛋上摸，墨小白抬手捏住那人的胳膊往后一拧，‘啪’地一声，德国佬的胳膊被拧断了，趁他还来不及反应之际，墨小白又拎起另外一条胳膊往后一折，又断了。
    两条胳膊瞬间都被废了。
    周围的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少顷，身后一个穿着军绿色迷彩服的美国佬吹了声口哨，“哎，这不是咱们营里的那个小屁孩嘛！怎么，今天怎么没给你那两个哥哥当跟屁虫？”
    四周一片哗然，他们三兄弟的长相在军营里都是特别出奇的，墨遥偏冷艳，墨晨偏温雅，墨小白青涩的面孔中更是透着一股性感，不论身手，单凭这顶尖的容貌，训练营里几乎就没有人不认识这三兄弟的。
    “小弟弟，一个人出来，不怕我们这些哥哥们把你给吃了？”众人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仿佛一个个青面獠牙的大灰狼，要把眼前的这个小白兔给活活地拆吃入腹。
    墨小白把怀中的手表往里掖了掖，梗着脖子冷冷地瞪着他们，身子微微下倾的同时右腿迅速地往前一伸，‘砰’地一声，体重足足有两百公斤的美国佬应声倒地，那人马上反应过来，身子一滚，刚要从地上滚起来，墨小白迅速点地而起，一个旋风腿踢出去，又把他踹倒在地，胸前的肋骨齐齐插入肺部，那人忍受不住，几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众人大惊失色。
    “下一个”，墨小白冰冷的眸光一一扫过众人，沉声喝道。
    静默了一会儿，人群中不知是哪个不要脸的说了句：“咱们一起上！”
    话音一落，十几个壮汉一齐朝墨小白挥拳砸去，墨小白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与这么多训练有素的特工级别的学员抗衡，刚才能那么轻易地放倒那两个德国佬和美国佬，是趁着他们一时不备，他凭借着自己的灵活性才得以获胜。
    此时，这么多人一起涌过来，墨小白有些应付不来了，密密麻麻的拳头虎虎生风地向他砸来，他勉强避过自己的要害，抬腿刚踢飞了一人，后背就被一记硬拳砸中了，墨小白踉跄了几下，血腥的味道已经到了嗓子眼，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这血不能吐出来！这些狗东西，不配沾染到他的鲜血！
    墨小白死死地咬住下唇，迅速闪身倒地，身子滑到一个印尼人的双腿之间，两手扣住他的小腿开始抡起来。
    那印尼人有一百公斤左右，墨小白倒在地上，双手倒扣着他的小腿，双脚夹住他的脖子，把他当作人肉槌一样，一一撞向周围的壮汉，专门往他们裆下的脆弱之处撞去，近处的几人冷不丁被撞个正着，纷纷捂住裆下，哀嚎着倒地。
    墨小白迅速起身，拎起手上的印尼人朝剩下的人身上重重地砸去，众人见状闪身一躲，墨小白灵活地闪到另两人中间，抬手扣住了二人的咽喉，那两人迅速反应过来，身子一转，四只铁拳同时砸向了墨小白的前胸和后背，墨小白顿觉一阵天旋地转，口中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喷射了出来，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血红的弧线。
    他几乎已经站不住了，摇摇晃晃地眼看就要摔倒，那二人见状立即同时上前，铁拳疯狂地砸向墨小白的脸上，身上，近身肉搏，靠的是力量和速度，墨小白速度够快，可力量却不足以同时应付两个壮汉，他咬牙躬下身子，一个箭步闪身绕到二人的攻击圈外。
    不料，胸前的手表盒‘啪’地掉到了地上，那二人没有察觉，一脚把盒子踢飞到了护城河边。
    那盒子是他亲手包装的，他小心翼翼地包了半个多小时，一路上都宝贝似的揣在怀里护着，此刻被人像垃圾似的踢开，墨小白心痛极了。
    他沉痛地跑向护城河边，身后的壮汉以为他要逃跑，迅速追了过去，墨小白弯下腰捡起盒子疼惜地吹了吹，一一拂过上面的灰尘，身后跑来的壮汉见状抬脚狠狠一踢，那一脚足足有两百公斤的重量，墨小白的手腕一痛，腕骨瞬间被踢骨折了。
    盒子在半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噗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墨小白瞬间脸色苍白，比刚刚吐血的时候还要苍白了许多，他起身纵身一跃，人也跟着跳进了河里。
    墨遥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下午跟十一谈话的时候就心不在焉的，他妈咪说了些什么他基本上都没听进去，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十一看出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没过多久就把他和墨晨两人给放了出来，他俩飞快地跑回宿舍，墨小白果然不在了。
    墨遥气极，到处找他，没成想找到墨小白的时候，却看到他浑身带血地跳进了护城河里。
    他心头一痛，也跟着跳了进去。
    冬天的河水冰凉刺骨，墨小白经过刚才的那一阵厮打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此刻又在水中焦急地找寻着手表的去处，许久都没有露头。
    墨遥担心极了，墨小白的水性就算再好，可要是再不出来换气也该憋死了。他飞快地四处搜寻，屏息感知水中的动静，等找到墨小白的时候，发现他竟然还在往下潜！
    墨遥快被他气死了，这小混蛋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当真不要命了是不是？
    他一把拉住墨小白阻止他下潜，墨小白戒备地转过头，见是墨遥，一下子放松下来，扯着他的胳膊挣扎了起来，他的腕骨本就被人踢断了，再这么一挣扎，疼得他呲牙咧嘴的，冷汗直冒。
    墨遥见墨小白的脸色极差，也就不再拽他，铁臂一伸，搂着他的腰把他困在怀里，抱住他就要上浮。
    墨小白挣扎得更厉害了，不断地在水中拍打着他。
    他的力气已经十分微弱，一拳一拳地拍在墨遥身上像挠痒痒似的，连一丝水花都没能溅起来，却还是固执得很，拼命地挣扎着要下去。
    墨遥微微叹息了一下，低头吻住了墨小白，嘴对着嘴，在水里给他做起了人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