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惠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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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该起了”宓儿轻语从帘外传来,我朦朦胧胧的微睁双眼将帘子掀开一角。窗外还漆黑一片,几盏夜灯明明灭灭的闪着余光。宓儿手持着荷花灯盏:“娘娘,寅时了。奴才们都在大殿外候着呢。”
我清醒了许多,吩咐了宓儿:“掌灯吧。”宓儿得了令走到殿门:“掌灯!”我不顾奴才们纷纷端着灯盏进来,将夜灯换新烛添新油。我轻轻推了推载淳:“万岁爷,该起了。寅时过了。”
他慵懒的动了动身子,拧着眉睁开眼睛。陈德胜端着载淳的朝服走了进来,跪安:“奴才给皇上皇后请安。”
陈德胜是载淳自小随侍的贴身太监,他的日常起居陈德胜是最清楚的。我便叫他过来伺候,以免坏了规矩。“陈德胜,来伺候万岁爷梳洗”我便说便招呼了他来。他应声走了过来,宓儿也端来了玫瑰露漱口。
我坐在镜前,看见镜中的已然是一国之后的自己,贸然觉得陌生。甚至,有点害怕自己。宓儿帮我梳了两把头,簪上一整套青鸾点翠金丝钿雍容华贵不可言状。耳朵坠上一对金镶羊脂玉的如意环玲珑剔透,腕上通透翡翠玉镯更是尽显奢华。这样的装扮是见所未见的,宓儿将随后红玉的扳指戴在我手上。载淳从后边按住我的肩:“朕的皇后好美啊。”说着将我扶起:“饿了吧,小德子,传膳。”
陈德胜朝着殿外喊道:“传膳!”宫人们纷纷端着漆盘而入。很快将偌大个餐桌摆的满满的点心。
豌豆黄,冰糕杏儿,翻砂芋头,奶卷,金丝枣糕,还有一时叫不来名字的应有尽有。载淳问我:“你都爱吃什么?告诉朕,宫里没有的,朕叫小德子上宫外弄来。”
载淳也许年级尚小,没有皇帝的威严,倒是多了些稚嫩和可爱。我摇了摇头:“这么多好吃的,臣妾一时吃不够的。”
载淳:“小德子,给皇后掌案。”掌案的意思就是给主子夹菜,御膳桌很大。所以主子都需要一个贴身的奴才为其夹菜。陈德胜是载淳的贴身随侍,却叫他为我掌案可见载淳对我的宠溺。
用过膳,我从陈德胜手中接过载淳的朝服。明黄色的蚕丝缎面,前后绣着九条祥云五爪龙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那样年轻的面容,瘦弱的身躯穿上朝服时显得格外霸气。一百二十八颗南红玛瑙在胸前熠熠生辉。
载淳笑着对我说:“皇后要乖乖的等朕下朝。”这样俏皮的话不像是从皇上口里说出来的,倒像是小孩子在过家家。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这话要奴才们听到,要笑话皇上了。”
“哪个敢笑话朕?朕没皇后的时候他们要笑话朕,如今朕娶了这么美丽的皇后,谁还敢笑话朕。”载淳玩笑的扫视一周。
“好好好,时候早了去吧。”我送走了载淳,便听得殿外传报:“惠妃娘娘到。”
宓儿瞧了眼西洋钟:“卯时了,是慧妃请安的时候了。”
我做到正殿上,慧妃携着贴身近婢娓娓而来。我端坐正中,慧妃按着礼制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我含笑倾身扶她起来:“妹妹起来吧。”慧妃提着裙角,站了起来:“谢皇后娘娘。”我回身对宓儿说:“给慧妃上茶。”
“时候瞧着时间不早,你在我宫中多留些时候。待会你我一同去给两宫太后请安。”慧妃的寝宫在东六宫的延禧宫,与两宫太后所居在西六宫长春永寿相隔甚远,两处奔波徒劳费工就留了她一并去请安。
慧妃点头:“那要叨扰娘娘了。”
宓儿端来了茶:“娘娘用茶。”
慧妃端起茶碗又放了下去:“娘娘。”
“恩?”她迟疑犹豫必有难为之处,我启唇问道:“怎么了?”
“西太后在长春宫,东太后居永寿宫。两宫并尊,不知娘娘大算先去哪宫。”慧妃到把我的疑虑说了出来。西太后慈禧自先帝驾崩垂帘听政,权倾朝野后宫人人敬畏,哪有不先拜之理。但东太后慈安是先帝的嫡亲皇后,虽不是载淳的生母,却也是宗法册封的母后皇太后要贵于圣母皇太后。凡以东为尊,所以才称慈安为东太后,而手握实权的慈禧也只能称西太后。
两宫并尊,是依祖制,还是看地位我也是两难抉择。
这时小权子带进来一个人:“禀皇后娘娘,永寿宫的玉梅姑姑来了。”
玉梅是东太后的随侍嬷嬷,她宫中的的老人,四壁红墙的宫闱蚕食了她四十几年的岁月。
玉梅请安:“奴婢给皇后娘娘,慧妃娘娘请安。”
我抬手:“姑姑请起。”
“谢娘娘。”玉梅站起身:“奴婢来是来告诉娘娘我家太后去了西太后宫里,辰时请安就请两位娘娘直接去长春宫,免得娘娘走冤枉路。”
我听后心下轻松,慧妃也面露喜色。
“亏得姑姑来,不然我与慧妃妹妹正左右为难呢。”我让宓儿也给姑姑看了茶。
慧妃笑道:“正是了。”
玉梅姑姑谢过茶后:“都是我家太后的细心,太后还说,今后再遇如此为难之时,大可以西为先,她不在呼这些细事的。”
早闻东太后慈祥可亲,果然如此。想来后宫之中,有这样的婆婆日后生活许会好过些。
“太后亲和慈爱,疼惜我等晚辈,宝音真是感动。”我说罢,看了看西洋钟,时辰将近:“宓儿,备轿。”
我和慧妃各自乘着肩舆,出了月华门,行在西二长街。百年岁月在两道朱红色的宫墙长留下了沧桑的痕迹,青石板上布满了零碎的凹凸,墙沿的琉璃瓦却还闪着当年的光辉。
长春宫是西六宫的奢华之处,秋深意凉,庭院的几株银杏树已经一片金黄了。我和慧妃进到长春宫,两宫太后从东暖阁出来正中而坐。
我手心里已渗出了细细的汗,缓缓行着大礼。礼成,我端起两盏茶杯:“臣妾恭请两宫太后万福金安。”
东太后微笑着端了一盏,西太后却一直未动。我生怕错了哪个礼节,又怯生生的说了句:“恭请西太后用茶。”
西太后阴沉的脸色,让我不寒而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话可是你说的?”
大婚之夜的场景在脑海中浮过,不错,这是和载淳的玩笑话。虽说在皇上面前有些失仪,却不曾真心冒犯。我刚欲解释,西太后一把推在我的头上。手里端的漆盘翻了出去,茶杯的青瓷碎片散落了一地。我栽倒一旁,委屈的说:“太后,我,臣妾说的是嫁乞随乞嫁叟随叟。古意为无论夫君才貌如何,女子当从一而终。”
我不得不编撰一下,否则西太后绝不能饶恕。
东太后笑了笑:“这一处的由来我也是听过的,原是嫁乞随乞,嫁叟随叟被民间讹传了。妹妹不要生气,宝音和载淳都年级尚轻,闺房里难免言语轻松。”
西太后站起身:“皇后,你是读过书的人,别学了一身风尘女子的秉性。”
东太后:“后宫后妃以贤德为重,慧妃也一样,谨守妇德为皇帝开枝散叶。行了,都各自回去吧。”
宓儿将我扶起,给两宫太后跪了安。出了长春宫,慧妃说:“今天皇后娘娘受惊了。”
那张脸上带着令人讨厌的笑,掩饰不住的嘲讽让我觉得恶心:“让你看笑话了。”
“笑话,这后宫向来就是有看不完笑话的地方。”慧妃倚在肩舆上,目光放的远远地:“如今,别说你是皇后,就是皇上。只要违了西边的心,也要叫你难看。”
西边的,是宫里人代指慈禧的话。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慈禧的外甥女,这个皇后本是她的。“我做皇后,从始至终,是我说的算么?是我违逆了她的还意思么?”我又何尝不委屈,这一切的一切,我能改变什么?
“是,的确不是你违逆了西边的意思,可你顺了东边的意思。”慧妃的话的确在理,两宫太后自为先帝后妃之时便暗自相争,后先帝驾崩载淳年幼,皇权架空。两宫太后又开始了明枪暗箭的政斗。顺了一边,自要逆了另一边。
慧妃:“皇后娘娘,臣妾只能奉劝一句,权利向来是块通红的烙铁,别去争,争来了也拿不住。”说完,慧妃的肩舆转进了通往东六宫的毓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