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伯，在下宇文浩然，替大军采办军需物资。您真是有一个好帮手，说话间就给您招揽了一笔大买卖。”宇文浩然对着表舅抱拳行礼。
    “哎呦，原来是车骑将军呀！恕老朽失礼。”表舅见是官府中人，吓得腿一哆嗦，倒头就要拜，被宇文浩然一把拦住。
    “老伯切莫如此大礼。此次采办时间紧，要求高，还望老伯鼎力相助。”宇文浩然朝我意味深长地一笑，接着说：“此次北上迎击匈奴乃是太子亲征，各类军需物资的采买绝不能影响大军开拔的日期，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老伯应允。”
    “将军但说无妨，只要老朽力所能及，绝无拒绝推托之理。”
    “在下想暂住老伯家中直到完工，我会按照客栈的价钱付给老伯银两。”
    我早就猜到宇文浩然会打这个主意，无非是想看着我罢了。我冷哼了一下，淡淡地说：“表舅，家中窄小，并无多余的房间，留宿将军只怕委屈了将军。”
    “这倒无妨，在下本是一介武夫，行军打仗时餐风露宿都是经常的事，哪怕我宿在柴房都不打紧的。”宇文浩然态度极其坚决。
    表舅看看我，又看看宇文浩然，眼中带着一丝迷惑，似乎也看出我和宇文浩然之间盘亘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既然将军愿意将就，老朽哪里还敢推脱，待老朽将堆放木料的厢房整理一下，以便将军住宿。”表舅冲着我示意，“楚楚，去将我屋里那坛好酒拿来，给将军驱寒。”
    “我这就去。”我巴不得离宇文浩然越远越好，虽然知道这几日绝无可能摆脱他，但终归是眼不见为净。
    宇文浩然和表舅二人推杯换盏，我用小葱炒了几个鸡蛋给这两位当下酒菜，他俩将一坛酒喝了个底朝天。估计表舅也是很久没有喝酒喝到这么爽快过，酒壮胆气，拉着宇文浩然絮絮叨叨说了好些个话。
    宇文浩然多精明一个人啊，喝这些酒对他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趁着表舅酒喝高了话多，便开始旁敲侧击关于我的话题。
    “李伯，令外甥女聪明又能干，而且明艳动人，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呀！”
    “将军说笑了。”表舅酒虽喝了不少，脑子却一点都不糊涂，他没有去接宇文浩然的话茬，而是一个劲傻笑，“将军，老朽不胜酒力，为了不耽误将军的工期，老朽还是早点去睡，明日还需早起干活。”
    我赶紧扶着表舅回屋休息，我俩脚一踏进屋子，表舅脸上的傻笑瞬间消失，他回身将门关上，刚才还迷离的眼神陡然变得尖锐起来，“林姑娘，你老实告诉我，你和宇文将军是不是旧时相识？宇文将军此来的目的是不是就是来寻找你？”
    我不能继续对这一位将我视为亲人的老者撒谎，而且事已至此，哪怕我一味否认，宇文浩然也可以分分钟揭穿我的假象。
    “是的，我和宇文将军确实相识，甚至可以说，宇文将军还救过我一次。表舅，您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一定会一力承当，绝不会连累到您。”
    表舅摸了摸我头发，眼中充满了慈爱，“傻丫头，表舅不是担心这个。表舅是想说，将军对你的心思明明白白在他眼里，你也老大不小了，不管过去你俩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不管过去你是什么身份，只要将军真心对你好，你就不要再逃避了。”
    我哭笑不得，原来表舅以为我觉得自己出身烟花柳巷，身份低微，不敢接受宇文浩然的感情，所以才选择逃跑。不过，仔细想想，表舅这样的猜测再正常不过，一时我也无法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个清楚，就让表舅误会下去好了。
    我重重点头，诚恳回答：“表舅的嘱咐我记下了，您放心，我已经无处可逃。”
    就这样，宇文浩然名正言顺地和我住在了同一屋檐下。而表舅，则全身心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由于此次订单的数量极为巨大，光凭表舅一人之力，即便不眠不休几个月也无法完成，于是表舅根据每家作坊的能力将订单做了二次分配，有钱大家一起挣。这下可好，整个镇子都热闹起来，全部投入到这批订单的制作中。好在此次订单对木材的要求并不高，只是要求款式大小保持统一。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棺材生产出来，旋即就被士兵们运走，一种大战在即，肃穆而紧张的感觉弥漫在镇子上空。我心中明白，这样庞大的数量其实也在情理之中，任何一次战役，被当作炮灰牺牲的士兵何止成千上万，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是也。
    比较让我不理解的是，这几日宇文浩然仿佛突然被人拔掉了插头般，不再是见到我就针锋相对地讽刺挖苦我，而是开始玩起了深沉和沉默，见到我只是有礼貌而疏离地微笑，却没有主动来和我搭话。尽管如此，我也实在无法做到将他视为空气。而他那天所说的太子亲征战场这句话却象一块哽咽在喉的骨头，时时堵在我的心口，要知道战争无情，刀剑无眼，致远身份贵重，理应身居庙堂，为何要选择亲身历险呢？而且太子亲征，意味着手握重兵，似乎历朝历代不到万不得已，正当壮年的皇帝一般不会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莫非这场战役对慕容朝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我有心问宇文浩然，可是一接触到他疏离的眼神，我只好将一肚皮的疑问又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