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辛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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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将起,龙虎山方圆百里,一片寂静。
飞鸟归巢,走兽蛰伏,森森林木蜷缩起枝叶,干裂了树皮。
弟子和仆役能遣散的都遣散了,一时无处可去的也都带进了后山躲藏。
偌大上清宫,只剩下两个老道。
掌教天师张道衡面色灰白,散了道髻,长剑支地,颓然靠在门柱上。
王介停神色自若地喝了杯茶,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不是极力克制,握剑的右手早已颤抖的拿不起茶。
老天师听得山中一声鸟啼,忽然道:“介停。”
王介停心下一惊,按住茶杯。
“其实已经连杯子都握不住了吧。”老天师的背影萧索且肃杀,“等下,我去。”
王介停苦笑。这个大师兄比自己还要清楚他的行为,这种隐瞒实在是无谓。况且,死生存亡之际,也容不得隐瞒。
王介停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尘,笑道:“原来只穿上几个月,新衣服就这么脏了。”
他接过老天师手里的镇山道剑,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他欠慎之的一剑,我要亲手索回。”爱笑的王师叔,哪怕不笑的时候也很喜感。要是小师弟在此地,说不定已经看着他呆板的脸笑出了声。
“你,不要拦我。”
老天师在他身后点头,王介停似有感应一般又上前了一步。
“我来找他。”
一身墨黑滚金边长袍的男子与上清宫遥遥对峙,雪白的发披散到腰际,剑眉斜飞入鬓,锋利得如同两把快刀。
黑袍过处,草木低头。
那只才啼了一声的翠鸟,惊恐地拍打翅膀向林中疾飞,才离枝头便无声坠地。
“他早死了。”王介停持剑立于上清宫门口,直视男子。
男子停步,瞥了眼门上的符文,毫不在意,似乎这道龙虎山历代天师加持的符咒,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张白纸而已。
“就算死了,也是我的。”男子淡淡道,“你还,或者我取。”
口气一如他当年上龙虎。
当年的狼王辛未,一人徒手至上清宫,杀龙虎弟子五十七。一身黑袍,雪白的发,冷声道:“宋慎之,你杀我,或者我杀你。”
王介停看见宋慎之的眼底一亮。
他都懂了。
为什么这个狼王无故杀上龙虎。
为什么宋师弟从山下回来之后练剑愈发勤奋。
为什么他看见宋师弟夜半独自跪在三清像前,说,弟子恐不能再一心向道。
宋慎之越过众人,拔剑。
王介停以最寻常的开山式起手。一手撼龙虎。
当年拿着的还是一把木剑,自己的和慎之的都是一样。自己总是拿了剑追着兔子野鸡满后山的跑,慎之只在天荒坪上对着枯树一遍又一遍的拔剑。师父只教了一招,他练了足足一个月的,也只有这一招开山式。自己左手提着兔子,右手拿着剑,背上还挂着一只野鸡,气喘吁吁地跑回观中时,常常能看见他对着那棵枯树,拔剑。一模一样的姿势,重复了千百遍。有时又是不动作的,静静思索着,等到太阳又偏西了一点,再次拔剑。这样的状态通常是被夜色打断的,偶尔也有被他搅浑的时候。慎之在他面前收了剑,也不看鸡,也不看兔,只是认真地盯着他的剑,说:“把你的剑洗洗。”
辛未出拳,直拳,裹挟着山野蛮横之力,与剑尖相撞。
王介停右手一抖,剑脊下沉,堪堪避过他的右拳,攻向下盘。
辛未并不理会剑的走向,拳风更盛,像是不忌讳硬扛下一剑,只顾着一拳重创敌手。
太快了。拳风拍打在王介停的胸前时,他想。左手捏了个法诀,右手向上一挑,变削为刺,直取对手小腹。
王介停胸中一闷,手中的剑也抵到了辛未的腹前。
辛未骤然发力,后退半步,上身却以扭曲的姿势硬生生往前拗了半寸。
王介停不退反进,再次变招,出手就是不惜舍身的换灯式。人人心中一盏青灯,用我灯,换你灯,用我命,换你命。
辛未一拳已至。
王介停的剑还差他的心脏一厘。
辛未看着倒飞的中年道士,收回了拳,冷冷道:“你是他的师兄,所以我教你。”
王介停擦去嘴角的血迹,咳了一声:“我从来没发现,你的话那么多。”
辛未负手,望着高耸的上清宫金顶,道:“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