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浮沉何处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69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等回到雪原村时,家家户户都已经亮起了灯。萧逸向载了他一路的路亚大叔道过谢后,脚步不停地往哈德和罗丽家赶去。雪原村的人都不富裕,每个人都住的是占地面积并不大的二层小楼。萧逸走到哈德大叔家门口,抬起头看着从房屋里照出的微醺的灯光,脸上的笑容漫开了些。他在门口磨掉了靴子上沾的雪,正要敲门进去时,身后忽然传来马车行驶的声音。
他转过头,一匹棕色的高头大马的鼻翼喷薄着白色的气息,脑袋不停地朝他拱去。一个人从马车上下来,从黑袍子中摸出了一把银币递给赶车的人。赶车的人给了那匹想要朝萧逸粘过去的马狠狠一鞭子,赶着马离开了。
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个人踏着雪踩出响亮的声音。他整个人因为冷而缩在黑色的袍子里,手袖在袖子中,手上拿着一柄镶嵌着蓝色的魔法石、泛着白光的法杖。
他经过萧逸身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接着踩上了门口铺着的羊毛毯。他靴子上的雪沾在毯子上,没有融化,反而变成一颗颗冰晶。他敲响了门,很快,门内响起一声低低的尖叫声,哈德大叔和罗丽大婶房子里奔出来了。
罗丽大婶给那个人袍子上掸掉雪,捧着年轻人的脸就是几声响亮的亲吻;哈德大叔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
萧逸在一旁看着,敛去了脸上的笑意。过了一会儿,又露出了一个他招牌的、淡淡的微笑。但是盖瑞尔也跑出来了,死死地抱着他的手臂不肯松开。萧逸看了他一眼,又笑了。他弯下腰,抱起了相当于人类年龄8岁的、已经有些重了的盖瑞尔,在哈德大叔的招呼下进了房门。
那人毫无疑问是哈德大叔和罗丽大婶的儿子——一个水系魔法师学徒,威尔。进了屋,威尔总算脱掉了黑袍子。映着屋内暖融融的火光,他并并不好看也并不难看、只能说是普普通通的面容显露出来了。一头短短的黑色鬈发、一双形状普通的眼睛,鼻梁很高,嘴唇微厚,身材均匀纤细但是因为个子比较矮的缘故,显得有些瘦弱。他仰起头大量了一下萧逸那张脸,忽然问道:“你是魔法师么?什么系的?在哪里上学?”
萧逸轻轻笑了笑。魔法师有感应对方魔法波动的能力,而他,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盖瑞尔拉着他的手,紧紧握着。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萧逸淡然地回答道。精灵都高,哪怕是萧逸这个在精灵族还算不上成年的精灵,也比威尔高出了一个半头,故而他说话的时候得微微低下头。
“哦。”威尔这么说着,然后像是想掩饰什么一样补充道,“不要误会,我以为你是一个高级魔法师,要知道,高级魔法师可以掩盖掉魔法波动不让其他魔法师发现的。我没想到你是个普通人。”
萧逸没有接话,只是坐在椅子上,偏头微微笑着。威尔看着炉子中跳跃的火光,往后靠了靠,扯了扯衣领说道:“热死了,水系魔法师最怕热了!哦,我忘了,你可能不知道。”
萧逸安静地盯着地面的毯子,仿佛那上面有什么值得研究的花纹。哈德大叔和罗丽大婶在厨房里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里面似乎有肉排。
威尔懒懒地转过头去,仿佛不经意间看向萧逸一般。见萧逸低垂着头,没有太注意他,他忍不住一挥手,叫了一声:“看!”
萧逸抬起头,之间刚刚还空着的脸盆被装满了水。
盖瑞尔坐在萧逸旁边的毯子上,紧紧拉着萧逸的手,嘴唇微微抿起。
“真厉害。”萧逸摸了摸盖瑞尔的头,轻轻笑着。他说话的语调比平时拖长了些,精灵一族自带的好声音本来就很有韵味了,这么一拉长,仿佛咏叹调一般,字字美妙。
“当然!”威尔脸色微红,骄傲地扬起脑袋。
吃饭时间,罗丽大婶给了威尔一份大大的煎肉排,肉汁多的要溢出盘子一般;哈德大叔也分到了一大块肉。而萧逸的肉排不大不小,至于盖瑞尔,他的肉排只有拳头大小。但不管怎么样,比起之间吃的面包燕麦和汤多余肉的肉羹要好多了,还有丰富的配菜。饭桌上的气氛十分和谐,罗丽大婶不时不时给威尔夹菜,哈德大叔在和威尔谈论学校里的事情。从他们的谈话中,萧逸也得知威尔上的学院并不是什么有名的学校,至少他在哈德大叔借给他的那本《罗米的腾龙大陆游记》上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学校。
他没有掺和他们的对话,只是将自己的肉排切成大小适中的方块,转手替换掉盖瑞尔正在费力切的肉排——他们的肉排可能是最先煎好的,有点冷了,味道也有点老。盖瑞尔看了他一眼,扯着自己的盘子不松手,被萧逸轻轻挠了挠胳肢窝,手一松,嘴巴里被塞上一块肉排。萧逸看着盖瑞尔轻轻笑着,盖瑞尔憋的脸色通红。
“多吃点,才能长得更高更壮!”罗丽大婶把自己的肉排切了一半给威尔。威尔瞥了一眼萧逸,忽然嘟囔道:“魔法师都矮。”
萧逸他们住在哈德大叔家的阁楼上,阁楼一边是低矮的斜面,上面开了一扇窗户。因为魔法阵的缘故,可以看到鹅毛大雪飞到窗户上,然后一点点融化顺着窗户流下去。萧逸在给盖丝米喂了迷糊糊,哄她睡觉后,就坐在桌子前就着豆大点光芒看着他今天用几个铜板换来的劣质地图。烛光总是摇摇晃晃的,看久了眼花。萧逸感觉大脑有些沉沉的,他抬起头揉了揉太阳穴,看到的就是盖瑞尔趴在天窗前看着外面的样子。
只是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天窗上反射出的盖瑞尔模模糊糊的影子有些扭曲。那双黑的发亮的眸子看着窗外,像是在凝望着什么又像是目空一切。
“盖瑞尔。”萧逸叫了一声,火苗随着他的呼吸摇晃了几下。
盖瑞尔动了动,从窗边离开,走到萧逸身边。
萧逸抱起他让他坐到腿上,指着地图上不同的标记含笑说道:“盖瑞尔,你想去哪里?”
盖瑞尔没有回答,看着萧逸,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像这里,拉贝斯之城,四季如春,有着让人心旷神怡的田野和鲜花,田野边上有静谧的森林;像这里,格拉瓦斯之城,有着世界闻名的斗兽场和魔武擂台,成千上万的人涌向那里只为了看一眼勇者的竞争;还有这里,米利斯之城,游吟诗人的圣地,我也想看看夕阳下颓败的神庙将会呈现出一种怎样凄美壮丽的样子,附近居民神秘的交谈方式也让人好奇;这儿,瓦伦尔,历代皇都,有数不尽的宫殿和华美的建筑,穿着奢华而优雅的贵妇人与绅士。。。。。。”
盖瑞尔的目光随着萧逸的指间在地图上画着交错美丽的线,地图上那些带着点褶皱、泛着老旧的黄色光芒的一图像和干瘪瘪的文字都好像活过来一般。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大陆还能这般鲜活。他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那个金色长发、黑色眸子,笑得温润平和的人,轻声叫了一句:“哥哥?”
“嗯?”萧逸低头看着他。他嘴角的笑容还没有褪去,勾着唇看着盖瑞尔。他的侧脸没光照的格外柔和,眼中跳跃着灯火,黑色的眸子清清楚楚地倒映着盖瑞尔的模样。盖瑞尔忽然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喉咙发紧,忍不住红了眼眶。
“哥哥。”盖瑞尔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不会离开我们的,对吗?”
萧逸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直到你们长大。”
盖瑞尔吸了吸鼻子,急促地说道:“我们离不开这里,我们没有足够的路费。”
萧逸笑出声来:“可是这里是我们借住的地方。”
楼下一家人的笑声还不断传上来。
他擦了擦盖瑞尔的眼睛,吹灭了油灯,抱着他挤在温暖的小床上,盖丝米已经睡着了,紧闭着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萧逸在盖瑞尔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拍着,低声说道:“我们需要一个住的地方,一个能够回去的地方,一个可以投注心血的地方。。。。。。住在里面的人,可以无条件地对你好,可以为了你、也只为了你做任何事情。。。。。。”
低低的带点磁性的声音和那轻柔却有节奏的拍背让盖瑞尔的眼皮越来越重。他拼命的想睁开眼睛,想说些什么,却觉得从来没有这样一天他想要安睡在一个人怀里。他自以为意志坚定,当初精灵血脉爆发时那种痛苦都不曾使他发出一声呻吟,但是现在,他却贪恋着眼前这个人的温暖不想离开,想要把头埋在他的怀里,真真正正做一个只有8岁的、会依赖兄长的小孩。
“盖瑞尔,看。”拍背的动作忽然停止了,盖瑞尔清醒了一下,顺着萧逸的手指看过去,惊讶地看到了——漫天璀璨的星光。
原来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没有云朵的天空像是洗过一般干干净净。深蓝色的天空像是沉浮着数点光芒的蓝色琉璃。月光大盛,光晕云开了周边的天空,使得那片天空略带点苍白,更加洗练。
“睡吧,盖瑞尔。”萧逸抱着盖瑞尔,一只手略略挡住过盛的光芒。
盖瑞尔最终窝在萧逸怀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