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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苗跳下公车，双脚刚碰到地面，一股刺骨的凉风直接向她袭来。身后的公车在夜中缓缓行驶，静默的空气里只响着公车渐行渐远的引擎声。她拉紧身上的外套，双手交错着把外套紧紧圈着自己的身体，希望这样能让自己感觉不这么冷。
    刚刚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9点了，她一直以来都没有戴表的习惯，况且在澳洲勉强买来戴的表也不知道在搬家的时候放哪儿了……看来又得买一只新的手表了。
    现在大概也9点45分了吧……
    她在原地抬起头，静静盯着眼前仿佛已渗入云层中的公寓。她也不清楚这栋公寓总共有几层楼，只知道回国以后她的好朋友莫姗姗给了她一把钥匙，说她的住所在第十层。等她看了房间发现莫姗姗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一间住所该有的所有东西她都准备好了，让苏苗觉得既感动又有些不好意思，暗地里决定一定要好好赚钱，早日把钱还给姗姗。
    姗姗在看到她这种反应后反而笑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豪爽地说：“钱的事慢慢还给我就好，别见外啊，见外就和你绝交。”
    苏苗那时候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笑，心中却是满满的感动。
    莫姗姗是她念初中时认识的好朋友，苏苗也不记得当初是什么原因让她结识到了莫姗姗，反正从和姗姗结识以来，苏苗只觉得她俩挺像一路人的，相处起来也舒服，两人因此便成为彼此最最要好的朋友。
    莫姗姗个性活泼开朗，为人耿直，只要心里一有什么心思即使她不说出来，认识她这么多年的苏苗也能从她的表情猜透出她的心思，搞得她每每在心思被猜透后直喊真的很后悔认识像苏苗这样简直就可以考虑去当心理医生的朋友！每次听她这么一说，苏苗只是报以微笑，说自己其实只可以猜透她的心思而已，因为实在是太好猜了啊！莫姗姗听完后总无声地给自己好几个白眼，以表示现在的她彻底无语。
    苏苗回过神，在空中轻轻笑了笑，便跨开脚步快步走进公寓大门，乘坐电梯前往位于10楼的住所。
    她前脚刚踏出电梯，抬头便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从自家大门走出来，正转身准备往电梯的方向走来。
    “姗姗！”她笑着走上前打招呼。
    “苗苗！”娇小的身影带着小跑慢慢向她靠近。
    苏苗看着眼前五官精致小巧的脸，略带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我这么迟才回来，还真是麻烦你了。”
    “说什么啊？听不明白。”莫姗姗眨着眼睛，一副苏苗在说外星语的表情。
    苏苗明白她其实不想让苏苗对她像对外人一样这么客气，所以才选择装傻。苏苗也不拆穿她，顺着她的意愿，不再把话题停留在这件事情上，开口便问，“康俊来了吗？”
    康俊是姗姗的男朋友。
    “好像在路上了吧，不过我刚刚跑出来其实是要出来看看你回来了没有的，想说时间也不早了怎么第一天上班就这么晚下班，你们老板也太恐怖了吧？”
    苏苗看了一眼眼前对她来说笑得特别没心没肺的某人，撅起嘴巴不吱声。莫姗姗当然有这个资格没心没肺啊，自己已经是老板娘的人怎么不可以趁机嘲笑一下需要去打工、上班面对老板的人呢？
    她和康俊合资开了一家甜品店，前阵子还听她说好像打算再开一家连锁店，如此看来生意应该是极好的，这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看着眼前的苏苗没吱声，以为她真的动气不想理人的莫姗姗伸手戳了戳她的手臂，“哎呀苗苗，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的老板是周熠城。”她用平淡的语气轻轻地开口，完全接不上姗姗之前所说的话。
    莫姗姗倏地一愣，原本戳着她的食指停滞在空中，在夜晚冰冷的空气里轻轻抖了抖。她抬眸看向苏苗，在昏黄的灯光下，苏苗的脸一片苍白。那双漆黑的眸里一片黯淡，静静地望着她们脚下的大理石地板。此刻，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姗姗却能够隐约感觉到从她体内陆续散发出来的悲伤。
    到头来还是遇到了吗？
    她盯着眼前一言不发的苏苗，只觉得体内的心脏倏地抽了一下，带给她钻心的痛。这些年，她亲眼目睹苗苗是怎么走过来的，好不容易熬过来了，也以为时间或许足够长了，所以她才回来的。可是……为什么一回来就又遇上不应该再遇见的人？刻意避开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这么遇上了吗？
    “这应该就是报应吧？”她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突然响起，那声音轻轻的，若有若无，如果姗姗没听错的话，她的声音里好像夹带着微微的哽咽。姗姗抬眸看她——眼前的苏苗半仰着头，双眸凝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留给她一个带着悲伤神色的侧脸。苏苗轻轻笑着，盯着天空的眸闪着光。莫姗姗眯起眼睛仔细一看，发现那是泪光。
    这傻妞，肯定以为自己笑了就可以掩饰她脸上挂着的满满的悲伤；以为勾起嘴角轻轻地笑就可以转移别人的注意力，不去发现在她眼眶里闪动着的泪光。
    就是她这种不管遇上什么事都含泪微笑洋装自己没事、自己现在很好的性格，总是操碎人家的心。
    莫姗姗瞬间发现泪水一股劲地冲上她的眼睛，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她吸了吸鼻子，看着眼前依旧像一根柱子般直直站立在栏杆后的苏苗，轻轻地说：“苗苗，我们进屋吧。”
    “这肯定是我的报应……”她自顾自地喃喃着，“当初要离开时也没跟他说清楚……是我抛弃了他……是我活该，我活该这样一回来就看见他，我活该一回来就难受……”她细柔的声音在空气里幽幽响起，像刚刚吹过的晚风，带给姗姗一种莫名的冰凉。她的语气极其平淡，几乎听不出任何悲喜，可是在姗姗眼里，此时此刻，眼前的苏苗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她瘦弱的身躯在逐渐变冷的空气里轻轻颤抖着，可眼前的女人仿佛毫无知觉般依旧挺着背凝望着夜空。
    姗姗似乎看见从她体内散发出来的一股越难过就越要挺直腰背的倔强。
    她不语，走上前紧紧抱住她。
    苏苗在她怀里好像颤抖得更厉害……
    莫姗姗不管了，她索性加强手臂的力度，圈着苏苗的双手越来越紧，仿佛这样能保护好怀里的她。
    原本盈满眼眶的泪水潸然落下。
    早知道就不应该叫她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