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章 太子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620  更新时间:15-07-01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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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制的纱灯格外明亮,宇呈冽单膝跪在地上,冰凉的大理石地面倒映出他的影子,他低着头,甚至能如照镜子一般看清自己微皱的眉头。
    明黄色的纱帐一层一层被掀开,侍候的宫女朝宇呈冽福了福身从他身边退了出去。崇德帝从床榻上站起来,杨瑞非常适时的为他披上一件明黄色的袍子,他向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宇呈冽的跟前,对他说:“起来吧,父子之间总是跪来跪去,又有何意思。”
    “谢父皇。”宇呈冽起身站好。
    “你这么晚过来,所谓何事?”崇德帝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
    “半个时辰之前冥带了暗影的所有人满城搜捕未门门下弟子,此事父皇可知情?”宇呈冽站在崇德帝面前,表情十分严肃。
    崇德帝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想说什么?”
    “儿臣想知道,这件事是否是父皇下的命令。”宇呈冽眉头微皱,虽然他早就知道没有崇德帝的命令冥不可能擅自行动,但是这话还是要问。
    桌上的纱灯将崇德帝的表情衬得愈加深沉,他的双眼不怒自威:“怎么?你觉得有何不妥?”
    “儿臣不敢。”宇呈冽低下头,崇德帝的注视让他心里有些不安。
    父子二人之间沉默了良久,宇呈冽觉得脖子僵硬的很,但却好像上方悬着刀压得他抬不起来。
    “这箫……你还带在身边。”崇德帝的目光触到宇呈冽系在腰间的竹箫不禁柔和了几分。
    “是。”宇呈冽回答。
    “拿来朕看看。”崇德帝说。
    “是。”宇呈冽解下腰间的竹箫递给了杨瑞,玉佩的璎珞轻扫过手心。
    崇德帝拿过杨瑞呈过来的竹箫细细的看,手指爱怜的抚摸着,眼中流露出几许悲伤的慈爱。“当年,凌儿格外爱惜这竹箫,如今你这般珍惜他也该放心。”
    大哥大哥,爹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冽儿乖,奶娘说爹爹很快就回来了。
    爹爹回来会陪我们去雪地里打麻雀吗?
    肯定会的,冽儿乖乖等爹爹回来,我们一起去打麻雀。冽儿听话,大哥吹箫给你听。
    好……
    宇呈冽有些难过,十七年过去了,他回忆中的宇呈凌还依然是个七岁孩童的样子。
    “这是大哥唯一留给儿臣的东西,儿臣怎能不珍惜。”宇呈冽回道。这么多年,宇呈凌的谥号加了三次,而他却依然只称呼他为“大哥”,他想“皇兄”二字并不是宇呈凌想要的。
    崇德帝听得出宇呈冽话中带的怨气,他没有反驳,只是微皱了皱眉头。
    “儿臣该死。”宇呈冽跪下,为自己刚刚语气中太过明显的怨怼请罪,“父皇为天下苍生着想,儿臣却只顾兄弟私情,儿臣愧对父皇,请父皇责罚。”
    “天下苍生。”崇德帝慢慢念过这四个字,眼神颇为复杂。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又重新打量起手中竹箫尾处系着的玉佩,“这玉佩很别致,上好的羊脂白玉,梅花颇具风骨,却不知你是从哪得来的?”
    宇呈冽一怔,脑中不禁浮现季影寒在留碧坊中捧着玉佩的样子,还有那天早上他将这玉佩系在自己箫上时露出的微笑,心中一阵酸涩,匆匆抬起头来,眼中的迷离酸楚一时没掩盖彻底,正被崇德帝询问的目光撞个正着。再低下头,却已是带着慌乱了。
    室内中静得可闻针落。
    “你是朕的儿子,你的那点心思当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崇德帝将竹箫放在一旁,眉宇间的威严有增无减“你回来这三个月,每天几次路过东照宫,你莫不是以为这宫里的人都变成了瞎子?”
    “父皇……”正值八月最热的天气,宇呈冽却浑身发寒,他在崇德帝面前小心翼翼的周旋,却忘了这皇宫中怎会藏得住秘密。东照宫的位置虽然较为偏僻却仍然惹眼,他一次次的情不由己,早就将自己对于季影寒的一切情愫暴露在了崇德帝面前。
    “你要记得,你是北宁的太子,你肩上不仅仅担负着朕的期望,更担负着北宁的未来,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心里应当清楚。”崇德帝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什么心思该存,什么心思不该存,你也应当清楚。”
    太子?
    天晓得,在他得知季影寒身份的那一刻,他最恨的,就是自己这个太子的身份。这身份就像是一条锁链,绑着他束着他,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他与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可这身份,原本就不该是他的,他屡次都觉得是北宁夺了淮周的天下,也是他夺了季影寒的太子身份。若不是如此,季影寒又怎会受这么多的苦楚,又怎么会在他初见他的时候,寂寥的如同一阵将要被吹散的青烟。
    宇呈冽将心里这股子难过强压下去,他明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要救季影寒于水火之中,他不知道冥对于季影寒和未门到底掌握了多少。季影寒对他说过让他不要在为难,但他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宇呈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的平稳:“可是父皇说过,这事由儿臣和冥两人共同负责。”
    崇德帝看了宇呈冽良久,他毕竟还年轻,虽然已经是故作平静,但是眉宇间暗藏的那丝抗拒还是多多少少的流露出来。
    “杨瑞。”
    “臣在。”
    “去拟一道圣旨,就说朕身体抱恙多时,御医说需要休养,自明日起就由太子代朕监国。”
    “臣遵旨。”
    “父皇!”宇呈冽震惊的抬头,他怎么也想不到,崇德帝竟会做这样一个决定。
    “你回来已有三月,也是该学着治理家国天下了,你代朕监国,也可好好的历练历练。”崇德帝缓缓的说。
    “可是父皇……”宇呈冽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崇德帝的眼神打断了。崇德帝坐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父亲看着一个儿子,而是一个君在看一个臣。宇呈冽的心中腾然一惊,然后清醒过来,他们二人之间,早就不是简简单单的父子。
    “儿臣遵旨。”宇呈冽恭敬的弯腰叩头,他不能不接受。
    崇德帝满意的点点头,他起身,拿过一旁的竹箫亲自递到宇呈冽手中:“起来吧,太子妃的事情朕暂时不会勉强你,但是其余的事情不要让朕失望。”
    “是,儿臣告退。”宇呈冽支起有些酸麻的双腿,退了出去。
    出了崇德帝的寝殿,盛夏夜里的暑气铺面而来,宇呈冽仰望头顶时不时被浮云遮挡住的月亮,心里着实煎熬。暗影的行动一直以来都直接听从崇德帝的调遣,所以此时此刻,他除了在这里担忧季影寒的安危竟什么都做不了。他握紧了手中的竹箫,白色的玉佩坠在箫尾,恍惚映着季影寒的样貌。他恨自己,太无能。
    朝华宫殿内,杨瑞重新服侍着崇德帝躺下,吹灭了床榻边的那盏灯,手里拿了另一盏打算退出去。
    “杨瑞。”明黄色的床帐里突然传来崇德帝的声音。
    “臣在。”杨瑞停下脚步,转身询问:“陛下有何吩咐?”
    “冽儿说,朕为天下苍生着想,朕……受之有愧……”崇德帝一声深沉的叹息,似乎要勾起某些早已成为过往的岁月。
    “陛下并无愧与天下苍生。”杨瑞说,“陛下是位明君,即使当初夺位不够光明正大,但这些年陛下勤勉可是有目共睹的。上至朝堂众臣下至黎民百姓都说陛下是位明君。”
    崇德帝夺位得天下一直以来都是被人诟病的,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事情的,也就只有杨瑞一人。
    杨瑞望着那明黄色的床帐等待着崇德帝的下文,良久,崇德帝又是重重的一声叹息:“下去吧。”
    “臣告退。”杨瑞躬身行了礼慢慢退了出去,身后一层层明黄色的纱帐无声的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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