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真相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59  更新时间:15-03-29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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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卿,我劝你别动。”云辛走进来,自然而然的从香筒中取出三炷香,点燃后恭敬的朝着牌位拜了拜小心的插在了香炉中。
    “白景逸是你杀的?”那条蛇已经爬上了叶南卿的肩膀,吐着信子盘上了他的脖子,冰凉滑腻的感觉让叶南卿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你何必明知故问。”云辛笑了笑,俯身捡起地上的《淮周通史》,手掌小心翼翼的拂去上面的灰尘。
    “为什么?”叶南卿又问,他一动不敢动,就连呼吸都控制得小心翼翼。
    “那只不过是帮影寒解决一个挡路的,顺手而已。”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廖琨也是我杀的,你觉得我是什么人?”云辛靠上前来,手指轻轻抚过叶南卿的脸,那小蛇吐出信子卷了卷他的手指。
    “叶家仓库的火也是你放的?”虽心里的猜测已经八九不离十,但叶南卿还是想亲耳听到云辛给他答案。
    “正是。”云辛笑吟吟的点头。
    “怪不得……”叶南卿呢喃,“我一直都觉得奇怪,为何纵火之人用完钥匙还要送回到廖总管身上,却原来,廖总管身上的钥匙一直都没有被动过,我怀疑了那么多,却唯独忘了怀疑自己……”
    “你生性多疑,若真拿了廖琨的钥匙,说不定会更早露出破绽。”云辛解下叶南卿悬挂于腰带之上的钥匙,拿在手里转了转,“何况直接用你的岂不省事些?”
    “我从未记得何时得罪过未门?”叶南卿正色。
    “得罪?”云辛笑了,“若只是区区得罪,我何苦用三年的时间处心积虑算计你到如此地步。”
    “那又是为何?”叶南卿实在无法想通。
    云辛拉着叶南卿的手转过身,让他面对着灵桌上的牌位。
    “南卿,你知道这灵桌上共多少个牌位吗?”云辛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迷离。
    叶南卿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云辛,最后只能摇了摇头,脖子上的小蛇感觉到了他的动作,信子轻划过他耳畔。
    “整整四十二个。”云辛的眼睛一一划过那些牌位,然后将视线定于“姚云且”左侧的一个空白牌位上,“那个空白的,是留给我自己的。”
    叶南卿没有说话,只皱眉看着云辛。
    “也就是说是整整四十一条人命。”云辛的眼中升起一股剧烈的哀痛,“但是却没有一座坟墓。”他转过头来狠戾的盯着叶南卿,“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叶南卿艰难的回答,他几乎可以感觉得到脖子上的小蛇越缠越紧。
    “因为他们……是孤魂野鬼。”云辛一把攥住叶南卿的衣襟,脸上表情扭曲可怖,“因为他们最终连一具尸体都没有留给我!”
    云辛扯着叶南卿的衣襟凑到了灵桌前,他指着一个个牌位给叶南卿看。他的手指在抖,话也在抖。
    “叶南卿……你看清楚了,他们是我的亲人,我身上有和他们一样的血,我有着和他们相同的姓氏。我姓姚!”剩下的半句话,云辛哭着吼出来,“我叫姚云辛!”
    “我叫姚云辛你知道吗?”云辛用力摇晃着叶南卿,他颤抖得几乎需要叶南卿去支撑他,“十六年……整整十六年,我都没有提起过这个姓氏了。”
    叶南卿这才看清了最上面一个牌位上的名字。
    姚誉之。
    前朝丞相,姚誉之。
    十六年前,当今圣上宇崇修起兵夺得天下,一夜之间,江山易主,前朝丞相姚誉之殉国,姚府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姚家没有一人存活。
    “还有一点,我想你肯定也不知道吧。”云辛终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慢慢直起腰来,伸手擦去了眼角的泪痕,“就是这四十二个牌位上有三十九人都是死在你父亲叶柄手中。”
    云辛的话让叶南卿的眼睛瞬间睁大,原本疑惑紧皱的眉间写满了不相信:“这……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云辛瞪大了眼睛,抓着叶南卿胳膊的手指用力到指甲都要嵌入他肉中,“你以为你叶家如今朝廷给予的种种特许是从何而来?这一切都是叶柄伙同廖琨那个叛徒里应外合一把火烧尽了我姚家三十九条人命换来的!”
    叶南卿脑中在“嗡嗡”的巨响,他已经顾不得脖子上来自毒蛇的威胁,只知道一个劲的摇头,一个劲的否认:“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叶少爷,当年宇崇修起兵造反是你父亲叶柄在背后暗地支持提供一切财力,宇崇修许诺他事成之后给予叶家种种特权并封他官位,这是事实。十六年前的正月十五夜里,宇崇修率兵杀进皇宫之时命你父亲去控制丞相府,丞相府的家丁奋勇护院,但无奈你父亲早已买通了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管事的廖琨,让他从内院放起火来?”云辛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眼神飘忽起来,脸上的痛苦展露无遗,“当时丞相府的前后门都被你父亲带的人封死,姚家人不甘愿做俘虏,没有一个人跑出来。父亲哥哥和我正巧不在府里,才没有葬身火海。只可惜他们最终也没能活下来。”
    云辛的一席话说完,叶南卿脸色苍白,他一时之间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云辛不知何时绕到了他的身后,紧接着他脖颈针扎了一般一点刺痛,然后一阵眩晕,失去了意识。
    叶南卿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船上了。整整一月,云辛却再没出现过。除了按时给他送饭的荣老爷子,他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从昨天他就再不肯吃一口饭,终于成功的将云辛逼来见他。
    叶南卿从床上下来,两天没有进食,他的脚步有些虚浮。
    “云辛……我父亲他一定是知道错了,他并未接受任何官职,临终前还曾留话给我,‘叶家世代不得入朝为官’。”叶南卿记得自己十岁入得山中云深学院,原本要到十八岁才能学成归家,但十七岁那年的春天,恒伯突然带来了父亲重病卧床的消息,当他赶回家时,也只来得及父亲最后一面,“而且他一直乐善好施,临终还挂念着捐钱修路的事,我想他一定是在忏悔了。”
    “叶少爷,这些能够换回我姚家那么多条人命吗?”云辛面朝窗外,语气平淡,已经不似昨晚那般癫狂。
    叶南卿沉默了很久,他看着云辛凭窗而立,红色的窗棂白色的纱幔,他一身靛青衣衫月辉映面仿佛一幅画。
    “云辛……叶南卿对你不好吗?”叶南卿的声音轻得仿佛是一声叹息,整整一个月,他想的最多的不是云辛要怎么报复,不是父亲对姚家做下的罪孽,而是这三年,这与云辛相遇相识的三年。
    云辛的右手在叶南卿看不到的地方紧紧的攥了一下。
    “好……”他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深处压抑着出来,“可纵使叶少爷你对云辛再好,姚家的几十条人命姚云辛还是要讨,我族人的血海深仇也还是要报。”
    “那为何你不杀我?”叶南卿心有不甘。
    云辛不语。
    “为何?云辛。”叶南卿继续追问,却仍旧得不到回应。
    “云辛,你不舍得杀我,对不对?”叶南卿嘴角忍不住绽开一丝微笑。
    “死是多简单的一件事。每次从噩梦中醒过来,我也总是想,为什么我没有死在那个上元夜。父债子偿,我不杀你,是想要让你代替叶恒尝尝比死更痛苦的滋味。”云辛笑了笑,带了几丝嘲讽,“叶少爷莫不是真以为我对你动了心?”他转过头来,看着叶南卿脸上的表情从微笑变成错愕,“那叶少爷可知,每一次看到你,我就会想起那场大火,我就能想到我姚氏族人死前挣扎的样子?”
    云辛的嘴角高高翘起:“叶少爷觉得这样,我还会对你有一丝真的感情?”
    云辛的话让叶南卿打了个趔趄,他上前一步猛得抓住云辛的脖子:“你骗我!”
    “对,我是骗了你,如果不骗你,又怎么能用你来报复叶家。”
    “不,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叶南卿的眼泪流了下来,即使在知道一切真相的时候,他也未曾这般绝望过,“云辛你可以恨我,可以恨叶家,也可以恨我父亲,但你不要骗我,你不要骗我说你根本就没爱过我!”
    “叶少爷,我已经不想再骗你。”云辛抬起双手拉开了叶南卿掐在他脖子上的手,他盯着叶南卿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得笃定,“我确实没有爱过你。”他放任自己将话说绝,心中的痛苦被他当成是对自己沉溺于温情的惩罚。
    我确实没爱过你。
    短短七个字,让叶南卿整个人入坠冰窖,浑身发抖。
    “这不可能!”叶南卿将桌子上的饭菜全部扫到了地上,金丝小卷滚满了灰尘,“这不可能,当初在鸠言山谷,你豁出性命去救我,这难道也能作假?”
    “叶少爷,戏总要演全,如果你当时不小心被毒死,那我之前的一切努力岂不白费了?”云辛笑得轻蔑,“更何况,那点毒还要不了我的命。”
    叶南卿退了两步,他不相信,他不相信过往的一切都是假的。云辛爱他,云辛一定是爱他的,他坚信。
    叶南卿再次上前,歇斯底里的质问:“那之前呢?之前我离开陵城的时候,你明明不会水还一定要跳海跟我一起走,难道也是假的?还有走前的那个晚上,你的关心,你的担忧,难道都是假的吗?你让我抱你,难道这也是假的吗?难道你每次躺在我身下的时候,也只不过是做戏吗?”
    “一点点苦肉计就骗得叶少爷你如此真心相待,岂不是稳赚不赔。况且你怎么知道我是真的不会水?那天即使影寒不出现,你也会救我,不是吗?”云辛唇边绽开一丝微笑,明艳却残忍,“至于其余的,要报仇总要有些牺牲,否则又怎么能近得了叶少爷的身。”
    然后云辛接着反问,“还是叶少爷觉得,躺在仇人之子的身下,对我而言是件很愉悦的事情?”
    云辛的话像是一把刀,一下又一下割在叶南卿的心尖上,让他痛不欲生。他发了疯一般,一把扣住云辛的脖子,将他抵在了船舱木墙上,用力之大让船身剧烈摇晃了一下。
    “姚云辛……你好狠……”这几个字从叶南卿的牙缝里咬出来,他双目赤红,完全没有了翩翩贵公子的温文尔雅。
    云辛看了叶南卿良久,扯开了他的手,脸上浮起得意的笑意,眼底却一片冰凉的水雾,他听见自己说:“叶少爷,是你错付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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