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血雨几时休  武林世家(一)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786  更新时间:15-04-09 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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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赢州兵城,乃据赢州中心,三面环山,易守难攻,曾是兵家必占之地,而今,其乃是南宫家的势力范围,南宫家世代家主所居的腾龙山庄,便坐落于此。
    南宫世家,势延江南,蔓及西北。作为江南六大武林世家之首,其江湖地位不必多说,而在朝堂之上,南宫家亦是如初升的太阳,三省六部皆有其势力存在。
    故江湖各大世家门派,无不有与南宫家相结交之愿。然而,南宫家上一任的家主南宫墨,却是个桀骜之人,与何人相交皆看心情如何,连当朝丞相亦有拒之门外之时;而今的家主南宫曜,为人刚毅一丝不苟,虽不似其父性格桀骜,却也是难以接近之人。
    而这两代家主,其生平最爱兰花,故欲要与其相交之人,必要寻天下至奇至珍之兰花奉上,方有机会入得腾龙山庄。
    素兰园,是南宫墨其发妻独造的园子,此园中只种兰花,收集了天下名种。兰花清雅,暗香袭人,人行花中,如置花国。
    上官凤陵走进园中,只觉得那沁人心脾的清香仿如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将全身包围,那般高洁无瑕……放眼望去,洁白如雪的兰花汇成了一片纯净的花海,花海之中,站立着一个墨发及腰的女子,倾城容色,白衣若雪,绝色出尘。
    同样是身着白衣,却是全然不同的感觉:一个是孤傲冰冷,一个却是高雅出尘。
    “凤陵姐姐,看看这几株兰花如何?”南宫倾转身一笑,不施粉黛却是倾城绝艳。
    “不曾想到,这赢州的气候,也能种植出这样美的兰花。”
    南宫倾莞尔,垂首拨弄着一枝墨兰,指尖轻柔,如同母亲对待婴儿的温柔慈爱,“世上无难事,只看你愿意付出多大的力气。”抬眸间,话锋一转:“凤陵姐姐喜欢兰花么?”
    “我自小不喜爱花花草草,亦不懂得欣赏。”上官凤陵含笑回答,虽是实话,却温雅有礼似是谦虚,“倾儿素爱兰花,却没想到,南宫世兄也会对兰花那般钟爱。”
    南宫曜,那般刚毅而冷寂的人,和兰花……未免不搭。
    可是,这满园的兰花,有时却常常是他在亲自打理,若非听南宫倾亲口说,她上官凤陵可是绝不相信的。
    南宫倾浅笑,伸手轻抚雪兰花枝,微微俯首,轻嗅那一缕幽香,“世人爱将女子比作花,如牡丹高雅华贵,如冬梅傲然独立,如蔷薇绝艳热烈……记得爹爹说过,娘亲就如这雪兰花,清冷绝世,可惜,花季太短……”
    或许,那便是所谓的红颜薄命。
    南宫倾的母亲,乃是南宫墨唯一的发妻,当年与“血蔷薇”并立为武林两大美人之一的“墨雪兰”——凌兰。为其夫生下一子一女便去世,而后,南宫墨身边虽姬妾众多,却也终究没有人,再可成“南宫夫人”。
    在那最美好的年华里,将最美好的容颜留在最爱的人心中,那该是一种幸运吧。
    南宫倾不自觉地叹息着,“后来……父亲娶的女子,多多少少,都带了那么几分娘亲的影子……可是……”渐渐的,家里人就变得多了,然后,她们也就一个个慢慢消失……
    上官凤陵了然地点了点头,想到自己的爹爹,眸中亦有那么一丝落寞。
    “而后,哥哥也遇到了那么一个令他深爱的女子。或许是因为她像极了母亲,也像这雪兰一样,花期太短……”
    上官凤陵猛然想到了什么,眸中尽是错愕,“那位姑娘……莫非就是……”
    “二小姐——”素兰园外,传来侍女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南宫倾叹了口气,回首向上官凤陵道:“凤陵姐姐,倾儿先行一步。”
    上官凤陵莞尔,这素兰园或许是能躲避外界纷扰之地,然而,却终究只是暂时。
    南宫倾行至大厅,便已听得厅中呵斥声、哭泣声、争闹声响成了一片。
    “二小姐,您终于来了。”山庄总管秋函已迅速迎了上来,近前行礼后,才道:“这雅兰夫人与云袖夫人不睦已久,今日这……”
    南宫倾看着他,伸手示意他不必再说,看着厅中之人的模样,不由得唇边浮一抹略带嘲意的淡笑,“你去处理其他事情,这里交给我。”
    “是,老奴告退。”
    这山庄里,真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即使父亲离世端看那座下跪着的三人——
    姬青,乃是南宫家上任家主南宫墨第三房爱妾——雅兰夫人的侄儿,雅兰夫人已为家主生下一儿两女,风头过盛,对唯一的侄儿更是宠爱有加平日在府中倒算是老实,但在外面却可谓横行霸道。
    吴寒,乃南宫家花匠之一,乃是云袖夫人亲自保荐才进得腾龙山庄,一个月前才因种花技艺高超而被南宫倾调去培植“素兰园”的兰花。其虽出身贫贱,然而为人素来忠厚,于山庄之中的人缘亦是不错。
    事情该从一个月前算起,姬青求娶南宫倾的侍女铃儿,并由雅兰夫人做媒可谓一桩喜事。当时南宫倾也只问铃儿之愿,见她垂眸点头,只当羞怯,却并未细想许多。
    而一个月后,却出了“姬青怒入素兰园,殴打花匠吴寒之事”,雅兰夫人大怒,质问二人,姬青一口咬定:吴寒与其妻铃儿安通款曲,早在一月之前便已有苟且,而今铃儿腹中孩儿已有三月。这么一顶大大的绿帽子,他姬青如何忍得?
    南宫倾不禁有些头疼,看了眼跪倒在地上的男子,将他带上船之前,已吩咐人为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但依旧看得出他这几日来遭受的痛打,脖子上尽是依稀可见的鞭痕。
    南宫家的规矩,除了家主之外,任何人不得动用私刑。
    “如果两位夫人信得过倾儿,不妨就将此事交给倾儿?”
    此言一出,那雅兰夫人正欲反驳,抬眸间却对上南宫倾深冷的眸子,不经意间打了个寒颤。却见云袖夫人已经起身,向着南宫倾微微行礼,点头微笑,随即离去。
    “雅兰夫人是不放心倾儿?”南宫倾含笑看了雅兰夫人一眼。
    那样一双含着万般柔情的眸,只是一眼便可让天下男儿任其驱使,可是,只有自小看着她长大的人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在这腾龙山庄里的人最畏惧的,从来不是冷面刚毅的南宫曜,而是这个温和而神秘,整日在素兰园中甚少出门的南宫倾……
    “倾小姐为人,本夫人自然信得过。”回过神来,雅兰夫人盈盈一笑,不失礼仪,却又透着几分心虚。
    这个女人,当真和母亲相像么?南宫倾忽然想问自己,也想问一问那地下的父亲。说实话,虽已年过四十,但面前这个女人一直保养得宜,举手投足间依旧娇柔妩媚。但是……
    罢了,不急。
    南宫倾目送其离去后,缓步上前,坐到了厅中首座。
    “怎么,先前还哭哭啼啼,如今就没声了?”
    温温的目光依次扫过下跪的诸人,皆是禁声不语,不敢迎视,纷纷垂首敛目。
    “那么,吴寒,你先说。”南宫倾端过侍女奉上的茶盏,漫不经心地开口。
    “二小姐……”那无论经历了多少毒打都始终不肯出声的男子,捏紧了右拳,手腕青筋暴出,刚直的背微微颤抖,终于咬牙说了出来:“属下与铃儿是真心相许。”
    这每一个字仿佛都是铭刻在心,重重落下,竟是让人不得怀疑半分。
    闻言,一旁垂泪不语的女子蓦然抬眸,不知悲喜;而一旁正犹豫不决的锦衣少爷,即刻横目瞪向了吴寒,那目光似要将其千刀万剐一般。
    “哦?”南宫倾倒是并无讶异,反多了几分满意,“真心相许么?”
    看着二小姐的反应,姬青急切地脱口而出:“二小姐!他胡说!这个奸佞之徒,是他……”
    南宫倾缓缓放下茶盏,眸中一闪而过的冷然让姬青生生将要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吴寒,既然你们真心相许,铃儿又为何嫁于他人?”
    晨光映照着男子面容几近扭曲的面孔,似乎所有愤恨与冤屈都难以言语,突然,他用力抬手一指向姬青——“他……是他欺负了铃儿,铃儿才会……”
    “你这个奸邪之徒!胆敢诋毁本少!”
    第二盏茶已经沏好,侍女正要为南宫倾递上,却见她微微挥了挥手,侍女们随即退下。
    南宫倾轻轻叹息,眉目间多了几分凌然,“吴寒,你说这话,可想好后果了?”
    “二小姐……”吴寒木然抬头,触及到那一双似有星辰汇聚的眼眸,霎时低下了头。
    南宫倾不再看他,起身踱步走到铃儿身旁,抬手虚扶,“既然身怀六甲,还这样跪着么?”
    铃儿红肿着眼睛,虽说是身怀六甲,却瘦弱得仿佛经不得风吹一般,往昔的灵动活泼全然不再,已不是当初那个笑靥如花的美貌侍女。想来这一个月来,她受的折磨不少。
    “小姐……我……”
    “我不为难你,不过,铃儿,你的确不是个好母亲。”
    闻言,铃儿一颤,面上渐渐升起惊惶之色。她知道的,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
    这一刻,厅中人人屏息,气氛死寂异常。
    南宫倾说完最后一句话,抬目扫一眼下跪诸人,平静而不带一丝感情地吐出几字:“来人,将吴寒拖下去,杖毙。”
    此言一出,诸人皆惊。连姬青亦是一惊,他没有想到,南宫倾会有这样处置,一时之间连欣喜都忘记了。
    “这世上的事本就是不公平的,吴寒。”
    你是想无声无息地死去,白活这一辈子,把希望寄托在下辈子,还是为自己冒一次险,为了你的铃儿,还有她腹中的孩子。不过,若这孩子不是你的,你当真还要她么?
    “不要啊!小姐!都是铃儿的错,请小姐刺死!——”铃儿蓦然重重跪倒在地,凄声呼喊,令人动容不已。
    “腾龙山庄,自然有腾龙山庄的规矩。”南宫倾只是淡淡解释了一句,轻描淡写的口吻,仿佛事情就这么简单地解决了?
    “不是的……小姐……吴寒……吴寒他没有……”铃儿苦苦哀求,已然泣不成声。
    “住口!贱人!”姬青呵斥一声,目光里尽是厌恶。
    南宫倾转身,淡淡看她一眼,“姬青,铃儿既然是你的妻子,日后这孩儿生下来,你预备如何处置?”
    姬青微微一愣,思量着这位二小姐必然是顾及雅兰夫人的面子,嫌恶地看了跪倒在地上的女子一眼,“二小姐,这贱人与家仆干了如此不知羞耻之事,姬青已经决定,将她休弃。”
    “哦?”南宫倾挑眉,“还记得你当日来求亲时说过,一生只得一妻,不离不弃。”
    当日的信誓旦旦,倒是连她都看得动容。
    而今想来……
    “好,既然你已经决定,就下去吧。”
    这世上的人,无论高低贵贱,似乎总也逃不过既定的宿命束缚。而女子的宿命,更是如此。南宫倾看着姬青欢欢喜喜离去的背影,一抹讥诮的笑意渐渐浮上唇边。
    “铃儿,你认为如何呢?”
    哭泣之声已然不再,仿佛那倒在地上的女子,已然死去——“小姐……你也杀了铃儿吧。”她轻轻淡淡吐出一语,疲倦的闭上眼。
    “死?是世上最简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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