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里施了避水咒，我同阿或顿时浑身干干爽爽。
    我抬眼仔细一瞧，四周空空荡荡，一片死寂。正中间立着两樽并排的冰棺，其中一副躺着一个人。我心头一紧，莫名的恐惧席卷而来，咽了咽唾沫，一步一步地走上前。
    那冰棺上的人，正是昔漾，紧闭着双眼，浑身雪白，毫无血色，像一樽陶瓷，僵硬地杵在里头。
    背后阿或凉凉地声音传来，“小蛤蟆，我曾说过，我想同你借一样东西。”
    “嗯？”我不解地转过头，真好对上阿或毫无温度的眼睛，他死死地盯着我，就像对着垂死的猎物。
    我感觉很不好，小声地问，“什么东西？”
    “你的性命……”
    我估摸是听错了，仍旧不甘地唤了一声，“阿或……”
    “小蛤蟆，把你的性命交予我，可好？”阿或冰凉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
    我脚下一软，吓得颓坐在地上。阿或一步一步地靠近，幽黑的长袍拖着地，在静谧的空间里发出诡异的声响。
    阿或凑到我的耳边，一字一顿的道，“我需要你的血，源源不断的血。”
    “不……”我撑大瞳孔恐惧地向后挪，一边使劲地摇了摇头，“我会死的，我怕死……”
    阿或皱了皱眉，轻易地把我提了起来，往另一旁的冰棺摔去。
    背后一阵剧痛，棺盖开裂，我携着一身尖利的冰渣掉了进去，后脑勺撞着馆底，一阵晕眩。
    冰棺内似乎施了什么结界，进入冰棺的下一刻，我的手脚立刻动弹不得，只有思想在飞快地流动。
    历史是那么惊人的相似，我在山羊胡子那里发生的一幕幕，瞬间清晰明了地在眼前浮过。那是我这辈子最黑暗的日子，千万跟细针扎在身上，如虫蚁啃噬般，我被固定在那块丑陋的木板上，一动不动。
    这也许是巧合。
    “你是山羊胡子？”带着最后的希冀，我绝望地问。
    我已经大概能猜出一切，只是仍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一开始不是……”阿或重新给我盖上形同虚设的棺盖，面无表情地道，“我的确被抓了，泡在雄黄酒里头。可是后来有个小厮不小心把那酒打破了，于是那个庸医便被我撕了。后来你见到的，都是我，我靠着那些灵血，救活了昔漾。”
    难怪，在那件事发生不久，昔漾便醒了。
    “小蛤蟆，我没想过要你的性命，可是事实证明，那么一丁点血，压根救不了他。他体内的锁魂珠，在一点点啃噬着他所有的修为，由其是那次同凌渠的大战，榨干了他最后的一点力量。”
    阿或干脆颓败地坐在地上，趴在冰棺上喃喃地同我说话，“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历，我当日被天雷震伤，你一滴血就能把我救起。我就知道，你本身就是医治他最好良药。”
    那时阿或重伤，我钻进他口中为他送草药，的确被他误伤了一下，没想到竟是那滴血起了作用。
    “我犹豫过，可是你一再地靠近，这不得不，让我产生一些‘想法’。”
    他所谓的想法，就是将我的血，全部换给昔漾，哪怕那点精力只能支撑着昔漾的一时片刻，他也甘愿。
    我合上眼睛，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下，轻声地道，“原来一切都怨我自己，你叫我去投胎，就是不想伤我性命。我倒辜负了你一片好心，整天在你的面前晃，最终自讨苦吃。”
    “你别这么说，小蛤蟆，我自知对不住你，我来世……再还给你。”
    说完这句话，我在山羊胡子那里所受的伤口全部同时开裂开来，滚烫的血液，像是诡秘的血虫，从开裂的细缝钻出，一滴一滴缓缓地渗红了我的衣裳。我的心头仿佛也同时开裂了一刀，我再也忍不住，痛得哇哇地哭起声。
    阿或透过方才破碎的冰窟窿，牵着我的手，安抚道，“不疼，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我疼得差点晕过去，死死咬着嘴唇，紧皱眉头，浑身难受却丝毫无法动弹。
    “我同你讲故事，好不好。”阿或用哄小孩的口吻，好听的声音细细传来。想来阿或又恢复成了温柔或的模样，可是还是那样的可怕。
    “不必了，你就让我安静地呆着吧。”
    “好。”阿或温柔地隔着冰盖抚着我的脸，笑眼弯弯地道，“我就这里，你害怕了就唤我一声。”
    我透着破碎的裂冰，盯着他那好看的脸庞，盯着盯着，不知何时觉得那张脸也变得扭曲。薄情的嘴唇，优雅地一张一合，说着最动听的声音，可我却关闭五识，不想再听下去。
    世界一片混沌，我在那片黑暗中永无止境地下坠，没有痛觉，没有触感，只有我一个灵魂，飘飘渺渺。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我渴望能到达深渊的底部，撞得头破血流，皮开肉绽，得一个解脱。可事实上我却一直在半空中下坠，这份痛楚却永远到不了头。
    灵魂没有了知觉，整副躯体便如死了一般，只是在这半死不活的僵境中，连黑白无常都无法收留我的魂魄。我开始有些明白锁魂珠所带来的折磨，躯体无力承载残败的生命，灵魂却无法离开，永远套着枷锁，靠着吸食天地万物灵气精气而维持生命。
    阿或有没有想过，昔漾是否想要这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