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死见尸(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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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花照夜慢慢整理自己的头发。虽然现在她一身男装,脸也易容了,看不到真正样貌,但可以说,她是相当在意自己状态的人。
“白马。”
“那么你是识破人家了。”花照夜没有任何去帮明月奴解开束缚的意思,一心一意地当面和秦拓聊起天来。甚至故意地让嗓音加倍地妩媚,竟要和他调情。毕竟,称自己为“人家”,并不是什么场合都适合的。
秦拓拿出了两枚毒针。
这是马鞍上的,在最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一旦你跨上马鞍,它就会刺在你大腿内侧最嫩的肉上。一边一枚,绝对不会失手。
“秦拓,你是不是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会检查得这么仔细?”
“不是。”
“那为什么你发现了毒针?”
“白马,不会,被人偷。”
这么好的一匹白马,自然不是容易被驯服的。当他第一次骑上它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从长乐城到董贤镇,有上百里路,那匹白马才真正被他驯服。
在饭馆跳窗而出,白马却已经不见了。
到了天黑时候,白马匆匆跑来找秦拓,怎么有人能用半天时间将它驯服到如此地步?
只能是原主。
饭馆窗边饮酒的两个少年,就是明月奴和花照夜。
白马是从明月奴处来的,而明月奴的那双手,你不会知道它们接下来干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哦,那你又是怎么从那个断袖色鬼那里出来的。”
“他死了。”
“你杀了他?”
“明月奴。”
“明月奴,你说,你一直和我在一起,怎么把他给杀了?”明月奴明明不能说话,花照夜却偏偏对她说。
“蓝颜。”
“我又没给她蓝颜,让她去下毒……”说着她摸了摸身上,又问,“好妹妹,我知道你要救小情郎,你是什么时候偷走它的?”虽然问了,但对这件事,她半点不惊讶,好像自己专门等她偷似的。
“你在他那发现了什么?”
秦拓拿出了一块玉佩。
“是有些年头了。可惜人死了。”她嘴里说着可惜,目光里却丝毫不觉得可惜。
“那偎翠楼的那个死人呢?”
秦拓拿出了另一块玉佩。
“年头更久些,不过都比不上你爹的那一块。”
“你杀了他。”
“等等,你说的他,是指偎翠楼里的人呢还是指你爹?”
“雁破空。”
“那当然是我杀的。人家要杀我,难道我要站在那里,动也不动,或者不劳驾他动手,自己把脑袋割下来,再端到他面前去?”
“你,是教中人?”
三块玉佩都在秦拓手中。三个看起来从未有过瓜葛的人,玉佩的雕刻图案竟然是一模一样的。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信的。
这必然有某种联系。
种种迹象推测,他们是某种组织。而秦拓的父亲,也是组织中的一员。明月奴,花照夜,应当是组织中的高级首领。
他们的组织,有了内乱,引发了仇杀。
所以秦家被灭门,而花照夜杀了雁破空,明月奴却杀了算盘子。
“姐姐何止是教中人,她就是新教主。”
明月奴忽然说起话来。
原来她的穴道已经自行冲开,绳子自然难不倒她。解开绳子,当然能拿掉那老婆子塞在自己嘴里的腌臜手帕,终于说起话来。
“教主?”
“不然你以为,小喽啰吗?”任谁全身被绑,她的男人却不理会自己,反而去帮别的女人,心里都不会开心的。
花照夜当然不可能是小喽啰。如果哪个帮派里,小喽啰都懂得调制“蓝颜”,那么天下人一定会挤破脑袋去加入的。
“雁破空,啸月?”秦拓问。
雁破空死在了马厩里,被砍了几十刀,而且,那把刀还是他自己的,也是他亲自动的手。
他奉命杀人,自然是对同教的明月奴与花照夜。但他只是个二流角色,当然是不敢正面交锋。
退而求其次,对付一匹马总比对付两个人容易。
只是他还是太笨了一些,自己先中了毒都不知道。
当一个人中了“啸月”之毒,他就已经和死了没有区别!
“啸月”发作起来,人仿佛处在幻境或梦魇,周边都是妖魔鬼怪,要拼命挣脱。
如果手上有把刀,当然会拿起刀来保护自己。
梦魇之中,很容易分不清你砍的是敌人,还是自己。
难道他不会疼得喊出来么?
又有什么要紧,反正他喝下的酒里,同时有“啸月”和哑药。
如果一个男人和一个有亲密关系的女人久别重逢,那个女人请他喝酒,他会不会喝呢?
一个丫头又要干很多活,端菜倒酒总是在所难免的。
他要杀的人,就在他眼皮底下,可惜在他看来,那老鸨还比高丫头更有风韵一些。
毒药发作得很缓慢,还够他从从容容地和老鸨快活一场,说些情话。
然后他死在了马厩里,
他以往是一个行踪不定的人,老鸨只是以为他走了,谁又知道一早去马厩看见一个被马踩扁了的脑袋呢?
三千两银子并不是骑着白马跑来的。
明月奴一早替雁破空付了丧葬费,很大方。
“明月奴,要不你把他让给我吧,我用三个男宠来跟你换?”花照夜简直要爱上面前的男人了。
“死断袖!”明月奴已经喝了一缸的醋,牙齿都要酸倒了。骂完了还不解气,“可惜了一颗蓝颜,就该让你和那老色鬼胡混!”
她明明是舍不得这个人,却说得好像很舍不得那一滴药水。
秦拓看着她,目光里带着难以言说的依恋。
“谢谢你。”
他当然没有和算盘子胡混,也没有喝醉。明月奴都知道。
仅仅因为算盘子对秦拓动了坏心,所以明月奴要杀死他。
哪怕他不是教中叛徒,甚至在教中有一点地位。
明月奴扮男人的时候也很好看。所以要勾引一个断袖根本不是难事。
秦拓到楼上客房去以后,掌柜匆匆要走。明月奴拦住了他,捏着他的鼻子,要和他调情,而蓝颜也在他被捏住鼻子张开嘴的瞬间进入了他的体内。
算盘子看出来她不是他喜欢的男人,却没有看出来别的。
气氛忽然尴尬起来。
尤其在一个女人吃完了醋,又不好意思承认的时候。
明月奴走到了那两个眼睁睁的死人面前,笑嘻嘻道:“要是这里有笔墨,我都想替他们画一张画像,一个老不死,一个短命小鬼。”
“秦拓,你看看,她们又是怎么死的?”花照夜很有兴趣,好像她完全不知道他们怎么死的。
“静水。”
“静水”并不是一种毒,或者说,它是一种药。
它能让你的血流得更缓,心跳得更慢,身体处于一种半麻木的状态,像是渐渐把人冻僵一样。当人受伤或中毒的时候,用它能减缓伤口流血,毒药扩散。
药也是毒。
当它过量的时候,血会越流越慢,心跳会逐渐平缓,直到全身凉透。
“真奇怪,我完全不认识这两人,他们把我和明月奴绑到这里,从我身上抢过静水,就这么把自己喝死了!”
“原来你不认识,我却认识!”明月奴被绑了许久,解开束缚总要走动走动。
她已经跳上了甲板,并在夜风里伸了一个深深的懒腰。
“你认识?”
“我十岁的时候,在这里坐过船,那时候,这老太婆就在这里,背着还在吃奶的小孩……那么疼他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短命鬼!”
明月奴忽然伤感起来了,似乎想起了什么人,什么事。
那时候她是一个人乘船吗,有没有人陪她?有的话,陪她的人又去了哪里?
也许伤感是会传染的,花照夜也到了甲板上,静静站在那里。风吹得船顺流而下,速度更快了。
秦拓走到明月奴身边,默默握住了她的手。
“你抓住我不放,现在不怕我会害你吗?”
“我不,不怕。”他忽然有点结巴起来。
“小结巴!”明月奴笑了起来。
一个男人如果值得爱,又有点无伤大雅的缺点的话,那缺点会被女人加倍的取笑和怜爱。
“死断袖!”看着两个“男人”卿卿我我,花照夜道。
秦拓一下子多了两个外号。
甲板上三个活人,船舱里两个死人。一艘没有橹也没有桨的船,顺着江水往下,他们会漂多久,又会到什么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