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活见鬼(三)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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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月之地,一男一女,单独相处,能干些什么呢?
    秦拓并不是一个拘泥的人,但现在坐在明月奴的对面,简直像坐在一只刺猬身上。
    明月奴给秦拓倒酒,笑着道:“你简直怕我!”
    秦拓:“我只是,只是很久,没见你。”他在她面前,终于还是有点紧张,说了两次“只是”。
    明月奴:“很久?从你在望月楼看到我在街上追出来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时辰。而这半个时辰里,你的目光,就没有从我脸上离开过。”
    “我是说,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秦拓第一次遇见明月奴。
    那时他接到密信,说他的父亲将被人暗杀。等他赶到家中,家中已经鸡犬不留,只剩下他的父亲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
    秦老爷临死前,指了指天上的月亮,嘴巴上有细细的血沫,一张一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就头一歪,死掉了。
    人原来是这样死的,时间到了,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匆匆地死掉了。
    秦拓从他父亲的手里,找出了一块玉。材质很普通,成色不纯。雕得是一轮圆月下,一个女子下拜的造型。玉雕手法也不高明。
    这样一块玉,值什么钱呢?不过,接下来他就发现,这块玉还是值一点银子的,因为他的家中,除了死人,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搬动的东西了。也就是说,只留下这栋房子了。
    不过这栋房子也不是他的。因为他忽然发现房子开始起火了。同时从好几个地方开始烧起来。而他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扑灭的。
    他在屋子里站了一会儿,当烟渐渐浓起来的时候,他带着那块玉佩出去了。
    也就是说,他在忽然之间,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感怀自己的命运,总是难免伤心的。而伤心起来,大哭三天三夜也是不为过的。但是他只是走到了河边,蹲下来,开始洗脸。当他抬头的时候,忽然看见顺着水流飘来一个红衣的女子。
    那就是明月奴。
    有些事情,像生命本身一样,是无法避免的。只要你活着,总会有那么一天,不会迟一天,也不会早一天。
    他把她捞了起来,试了试她的鼻息,感觉不到呼吸;摸了摸她的脉搏,跳动得也非常微弱。他决定给她吹气,却在将要碰着她嘴唇的时候,她把眼睛睁开来了。
    “蠢货,你的东西被人偷走啦!”她坐起来,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什么?”秦拓不知所指。
    “诺!”她刚才还僵直无力的手,却灵巧地晃着手里的玉佩。“不过是个穷鬼,只有这么块破东西。”
    “你,为什么……”
    “你要问你救了我我为什么还要偷你的东西?别逗了,我明明在水里好好地飘着,你为什么要捞我上来?你打扰了我,难道我不应该要点补偿吗?”
    秦拓只好不说话了。
    一个女人的道理很难驳倒。而且,即便你驳倒了她,也不代表你就胜利了。
    她对于他的沉默感到有点无聊。“喏,那这块玉佩归我啦。和我倒是很像,我叫明月奴,这辈子,只跪倒在月亮下面。”她摸着玉上的花纹,这样解释着自己和这块玉的关系。
    “我,不能……给你。”这是关系着秦家灭门案的重要线索,自然不会轻易送出去的。
    “蠢货加穷鬼,不去查自己家里被灭门的案子,却抱着一块破玉不肯撒手。”她自顾自说着,居然要自顾自地走了。
    “你是谁?”秦拓的剑鞘拦住了她。
    “我已经说过,我叫明月奴。难道你是聋的?”
    “……”秦拓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好了,一个月后,多带点银子来,长乐城里来赎这块玉吧。”
    一个月的日期到了。秦拓带着银子来了。
    “你,不问……”秦拓捏着酒杯,并不仰面就喝。这样的美人美景,不懂醉卧,实在有点不通风情。
    “问什么?问你的银子哪里来的?”
    秦拓点头。
    明月奴笑了:“我为什么要问?不过几千两银子,官府出的通缉‘天地人’三个大盗的赏金,也就这么多吧。”
    秦拓也笑了,端着酒杯饮了一杯:“对。”
    明月奴:“这三个大盗最擅长易容,你怎么认出他们来的?”
    敢自称“天地人”的大盗,武功总是不错的。但明月奴没有问秦拓是如何打败他们,而是问他怎么认出他们。那么,他们的易容术,还要在他们的功夫之上了。
    秦拓:“一个人,再变,还是,自己。”
    不错,一个人若已经不是自己,又何须改变?
    明月奴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秦拓的手上:“那么你呢?还是不是一个月前的你自己?”
    秦拓依然那样看着她,痴痴的,迷惘的,坚定的,又无比的纯洁。
    他难道真的只是来赎回那块玉佩吗?
    只是当她的手覆在他的手上的时候,他于刹那间感受到了生命的热流,陌生的,火热的,柔软的,令人颤栗的。但是这样的一股热流,又将引向何处,他依旧是迷茫的。
    明月奴不禁叹了一口气。这个少年,在这种事上,竟然还是个孩子!
    当然,她也没有和男人有过什么亲密举动。但她自幼受到的教育,在外的阅历,自我的态度,已经让她对于男人或者爱情都不报有什么幻想,甚至是带着嘲弄与鄙夷的。
    明月奴:“我从来没有问你是谁,那你要不要知道我是谁?”
    秦拓:“明月奴。”
    明月奴只是明月奴。又何须知道其他?她昏迷的时候是明月奴,醒来的时候也就是明月奴。她策马驰街的时候是明月奴,那么在偎翠楼里也是明月奴。
    一个人终究也只是他自己。秦拓一向坚定这一点。
    明月奴的手并不只停在秦拓的手上了。
    风月之地,若辜负风月,岂不十分遗憾?
    而一个孩子,终究是要长大的。有一个少女来教会他长大,岂不是一件十分值得记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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