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只感到额头上一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胸腔里那颗心跳动的声音犹如雷鸣一般。
    我们出不去了。
    “彻儿，你先冷静一下。”世琰依旧趴在我的肩上，声音非常镇定。“你先将我放下来，我已想好了一计。”
    他温润得声音在我耳畔回荡，我的内心不觉平静了许多。继而将他缓缓地放到了青色的地毯上。
    世琰的双眼已经变得有些迷离，白皙的皮肤也被烫得染上一片红晕。黑玉似的长发因汗液黏在脸颊上，整个人显得尤为虚弱。
    “你先躲到珠帘后，我就在这里。一会，不管……不管你听到什么……或是看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可是……”
    “乖，听话。”他一下子在我的唇上蜻蜓点水地掠过，就将我推向里室。
    我缓缓地走向里室，只见脱离了我的双臂，世琰再次跌到了地上。双唇紧抿，凤眸瞥我一眼，像是确认我是否躲了起来。
    里室用紫色的水晶珠帘隔了开来，只有一个青色的香炉冒着徐徐的白烟，另有一架紫檀木质的古琴，白岩萦绕其上。屏风后堆放了些杂物，使原本不大的空间更加狭小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了开来。
    我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绛蓝色长衫的男人踱步走了进来。他一脸笑意，一双眼睛有些昏黄，清瘦的脸上爬了些皱纹，下巴上缀了一缕灰色的小胡子。
    这人正是那张画像上的男人，连岭太守——霍渊。
    霍渊口里哼着小调，笑吟吟道；“宇霖，我都让你从了我了，你就是不听，现在却落到如此下场……哈哈哈哈。”
    他慢慢向世琰走去，继续道；“咱都是为人办事，你也早点依了我，卖我个顺水人情不倒皆大欢喜，我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了不是？”
    世琰没有说话，仅是将他的脸埋进了衣袖间。
    恐怕是霍渊还没有看出来此人不是他的相好，用脚踢了一下世琰；“喂，起来！”
    他见世琰没反应，不禁皱了皱眉，一副不悦的神情。俯下身将世琰扶了起来，又将他脸上的长发理好。
    待世琰定睛一瞧果真是吓住了，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
    “你，你是谁……”
    世琰脸上烧灼，一红一白的，更美了说话的力气，又瘫软了下去。
    霍渊冥思了一下，立即露出了一个奸邪的笑容，嘴角都要裂到耳朵根了。“好一个胆大包天的贼子，幸好我在文书上设了机关。”
    这机关果真是他所为，不过依他刚才所言，也没有道理啊？为何他要给自己的人设机关呢？
    又不对……难道他这个衣冠禽兽要强了他的相好？
    不敢想……
    霍渊一脸笑意从世琰身边起身，抬首瞧了瞧他的床铺。
    下一瞬间却连脸都绿了。
    床铺上除了一床被掀开的白色的绒被，再没有什么了，上上下下扫视了一圈，依然只有棉被而已。
    霍渊小眼睛瞪得老大，那神情好似吃了蟑螂一般。立即翻身爬上了木床，来回摸索了个遍，然后身体一虚坐到了地上，冷汗顺着侧脸流了下来。
    “文书不见了——”
    世琰轻蔑地看他一眼，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
    霍渊怔了怔，立即冲到了世琰身边，一脚把他踹到了地上。好像非常用力的样子，世琰一下子飞出两米多。
    衣衫凌乱，黑发就如同泼墨一样。我不忍看他，却瞥到他唇角的一丝鲜红的血，还有他依然桀骜不羁的双眸。
    一时间，整个房间就尤为的安静，我就只能听到霍渊粗粗的喘气声。
    只见霍渊犹豫了一下，将他干枯得像树根一样的手插进了世琰的衣服里，来回摸索，依然不停地先来先去寻找着文书。
    “嘶”的一声，世琰的银衫被撕烂了一道，他好像非常痛苦的样子，英眉紧缩，默默承受那人的摸索。
    被霍渊摸过的地方有着条条殷红的痕迹，异常粗鲁。
    随后，世琰的衣衫都被损得差不多了，成缕贴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最后则是被全部褪了下来。
    “混账，你他妈把东西放哪了？！”
    世琰只是闷声不吭，双眸有些不驯。
    只见霍渊一瞬之间，脸变得煞白。他愣愣地出了一会儿神，随之而代替的则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霍渊的眼里似乎闪过一把锋利的刀刃，干裂的双唇轻轻一抿；“来人啊！”
    随后，从门外走进来两个身着青衣的下人，亦是没有一丝表情，径直走到了霍渊跟前。
    霍渊低下头凝视着世琰，一只手便捏起了他的下巴。只见世琰口中发出一声闷哼，并无过多表情。那双眼睛清澈依旧，只是多了几分对眼前之人的厌恶，却更像一只折翼的雄鹰。
    霍渊又上下端详一阵，另一只手就覆上了他的脸颊。自他的眉心到唇际，再到锁骨，好似品尝美食一般的神情来回轻抚了一遍。猥琐的脸又笑了笑，将那根手指送入了口中。
    我不禁颤栗。
    看到世琰的神情，这样一幅落魄的模样，竟然是因为我。
    他受人欺凌，而且毫无还手之力，竟然是因为我。
    他应该是那个身披战甲，英姿傲然的将军……
    回过神来，我的手已经紧握住了木质的屏风，指甲也插了进去。一股殷红的血流出指缝，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长得确实俊秀，爷这辈子也不曾遇见过这么好的货色，可惜啊可惜，不对爷的胃口……”
    霍渊瞥了瞥那俩下人一眼。
    “把他的衣服给我扒了，爷正愁翠泉宴上无宝可献……哈哈哈哈……”
    我心里猛地一硌，好似咋下了个万斤大石，连脚步都有些沉重了，托住了我的双腿，不得前进。
    他们要把世琰带到翠泉宴上……
    我回过神来望向世琰，只见他已经被那两个人抬着胳膊架了起来，长发有些凌乱，一双凤眸清澈如水。
    他回首朝我这里望了一眼，只是轻皱了一下眉，摇了摇头。
    世琰让我不要出去。
    我的脖子好像很恨被人遏住，也发不出声，只是默默看着那人被他们带走。衣衫褴褛，却如同一条腾飞的银龙，白色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我眼前。
    紫藤居内依然安静得和平常没什么不同，绛色的珠帘醉风摆动，窗帘上流苏轻摇，木梁上缠绕了一条青翠的藤萝。青炉焚香，华觞流水，红烛摇曳，良屏妙画。
    而整栋房子昏昏暗暗地，只留我一个人。
    世琰，等我。
    穿过长廊木桥，那翠泉依旧闪烁着万千灯火。远处的翠泉山庄好似一个燃烧着金钱的不夜城。大理石堆砌起华美的楼宇，又好似广寒宫一般。
    我又找到了个下人，同样身着青衣。
    “请问，翠泉宴在何处举办？”
    那个童子上下打量我，又是这样势力的目光，我一阵不舒服。那童子道；“请问，公子是？”
    “哦，在下名陆彻，是近日掌柜请的客人。”
    他怔了一下，立即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原来是木楼里的贵客吗？小的带您去百香楼。”
    我笑对他点点头。
    真正到了赴宴处，才发现那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厅堂。四处皆是金灿灿的器具，一盏价值千金的水晶灯将整个百香楼映射得美不胜收。
    四处按品阶坐满了宾客，有商旅，又官宦，人声鼎沸。
    而人群正中间，则是一个红色的舞台，华美的琉璃与彩绸装点其上。舞台中间有一个白须老者，他的身边是一件件奇珍异宝，排列而放。
    我顺着那个童子的目光向掌柜那里看去。
    青花瓷瓶老板一脸荡漾地挤在椅子里。而旁边则是魏雨琛，慕容烨，张子印和美人吴玦。
    还有一个身着灰衣头戴金冠的男子正坐在旁边，谈笑风生。
    这位想必就是邢县令了。
    我穿过人群，挤到了魏雨琛的桌边。
    “子润，我回来了。”
    只见魏雨琛的脸粉红粉红的，乌溜溜的大眼转个不停。“雪迟，你可回来了，赵公子呢？”
    我一哽，现在人这么多，不方便说，我只得含糊道；“刚才他……他身体有些不适，先回访了。‘我们’刚用完晚膳，‘食’了些凉粥，‘败’食是果然不是再吃的。”
    魏雨琛顿了一下，继而凝视了我的眼睛。他果然察觉到了，他皱皱眉头，又立即露出爽朗的笑容。“那我去看看他罢。”
    魏雨琛又转过身对邢县令道；“我非常荣幸能与您畅聊一番，请恕魏某早些离去。”
    邢县令舒展了眉宇，上下打量我一番，又笑着看了看旁边的吴玦。一脸荡漾，嘴巴都快笑歪了。
    我瞥他，看来只要吴玦在，就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吴玦皱眉看了我一眼，细长的桃花眼中有一丝忧虑，眉间那颗朱砂痣闪耀着红宝石一样的色泽。
    魏雨琛拉着我离了席，靠在角落里的一个木桩停下了。
    “发生了什么？”
    我道；“我们将东西拿到了，但世琰被霍渊扣住了。”
    魏雨琛眼睛里云淡风轻的神色消失了，满是忧虑。
    “我只听到霍渊要拿世琰来敷翠泉宴……”
    “雪迟，切莫惊慌。”魏雨琛轻搭上了我的肩，一双杏眼紧盯着我；“我们现在有一个办法，听我说。”
    我屏住气息，仿佛这一瞬间只能感受到他与我的呼吸声，时间过得如此漫长，就连喧闹的人群声和美妙的钟鼓乐声都听不到了。
    “等到一会，赵公子被带上献宝台，我们要尽全力把他买下来。”
    “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