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流浪之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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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灰蒙蒙的,模糊不清的地平线被厚重的云雾所掩盖。
洛亚等人忽然出现在瑞沃尔斯城旁树林的上空。
瞬间,他们又狼狈的摔了下来,零零碎碎的小石子磕到了洛亚的背,这让他几乎痛的晕过去。肩膀上的伤口被撕扯开来,鲜血顿时又涌了出来,染红了附近的绿草。
希迪紧抱着怀里的林安,他的脸色可不比洛亚好看多少,苍白的吓人,体温渐渐冰冷,希迪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生命的流逝。
洛亚大口呼吸着氧气,他发誓,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让氧气充盈自己的肺腔。
希迪发现了他的异样,连忙伸手,把洛亚扶起来。
“把我的手抬起来,放到我左耳的耳钉上。”洛亚淡淡道。
希迪把林安小心翼翼的放平在比较平坦的地上,他一手扶着洛亚的背,一手拉着洛亚的指尖,放在他的红色耳钉上。
洛亚尽全力的念着,但希迪几乎听不见他的声音。
白金色的光辉停驻在他们的伤口上,缓缓地治愈着。希迪可以看到自己手心上的伤口正在愈合。
林安的腹部也不再流血,他的体温终于不再下降了,希迪松了口气。
但惟独洛亚的脸色不见好转,他紧紧地皱着眉,依旧在狼狈地喘息着,他苍白的脸更褪了几分血色。
希迪担忧的看着他,他发现洛亚的体温在疯狂的升高,几乎烫到他的手。
希迪连忙道:“你不舒服?”
洛亚却没回答,他的意识和思维正在从他的大脑里退散,洛亚想睁开眼睛,但他真的疲惫到不行。洛亚脑子里一片空白,但他依旧张了张口,道:“有点奇怪,我感觉不到我的血液……去找个安全地方,我想要休息。”
希迪看着依旧失去意识的洛亚,措手无策,他皱眉叹了口气,喃喃道:“人类为什么想要杀死魔王呢?”
最终,希迪抱着洛亚,背着林安,把他们一起搬到了瑞沃尔斯城旁的一个废弃的教堂里。
在灰蒙蒙的的天空之下,那个白色的教堂显得颓废但又美丽。教堂的白色石墙依旧坚硬,但却因常年被掩埋在风尘之下而显得灰黑。
教堂里的玻璃窗几乎全部碎裂,留下一地的残渣,灰色的台子上摆着几只燃得只剩下矮矮一截的蜡烛。
希迪把洛亚和林安放在最后一排的长椅上,他把自己的外袍铺在洛亚的身下,将他严严实实的裹起来,但洛亚还是冷得发抖,体温高的吓人。
相反林安的情况要好上很多,他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但因为失血过多而睡得很沉。
一直到下午,天空依旧没有阳光,临近冬天的深秋刮着寒风,一阵一阵的从教堂破碎的玻璃里穿过,吹得他们发抖。
一曲悠扬的琴声从远方的天际传来,婉转的像初秋的微风,一圈一圈环绕在天地之间。
希迪从来不知道琴声也可以这么好听,几乎让人沉醉。
但他还是迅速起身,从破碎的玻璃窗望向教堂南边的树林。
一抹绿色的身影渐渐显现,金色的竖琴被那人抱在怀中,他修长白皙的指尖悠闲的拨动着琴弦,振动着发出异常清凉的声音。
希迪眯着眼睛,他看到那人正微笑着回望着他。
希迪看清了他的长相,但根本无法形容。
那人长得极其年轻漂亮,比世间任何的一切都更能显示他独特的美感。他穿着鲜亮的绿色袍子,笑得十分温和,让人想起春天的新芽。但此时希迪却觉得冷的像冬日的雪花。
希迪慢悠悠的走出了教堂,走向他,最终停在他的面前。
嘣。
琴弦断裂。
琴音回荡。
绿色长袍的男子放下被刮伤的手,收起了笑容。
希迪冷声道:“你是谁?”
男子面无表情道:“过了这么久,你就只会这一句开头语么?”
希迪冷哼了一声,“我可不记得我认识你。”
“你该学着收敛你的寒气,它会把我的琴弦冻住的。”男子答非所问道,随之轻描淡写的抹去自己指尖上的鲜血,“你要知道,对于一个琴师而言,手指是多么的重要。”
希迪移开了目光,道:“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如此。”
男子扯了扯嘴角道:“你在我的教堂里做了什么?”
“你的?”希迪没有正面回答。
男子有些愤怒的径直向教堂走去,“我对鲜血向来很敏感。”
希迪快步跟上去,拦住了他。
男子抬眼望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希迪,但希迪却有种被俯视的感觉。男子扯起微笑,“让开,贝亭拉家族的小朋友,你现在的力量可阻止不了什么。”
希迪一颤,他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男子瞬间消失,鲜艳的绿色长袍划出一道不协调的弧线,须臾间,他又出现在教堂门口。
男子往里面走了几步又很快停了下来。
“哦,我可真是三生有幸——”
希迪阴沉着脸,跟了进去。他现在才发现,这间教堂除了表面上灰溜溜的和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但里面却干净的一成不染,蜡烛也像是刚刚被燃尽的样子,长长的椅子看起来也是每天被打扫的,墙角上连蜘蛛网都没有。看来这间教堂是真的有它的所属者。
绿色长袍的男子正站在洛亚面前,低头摸着洛亚的银色发丝,“现任魔王居然出现在了人界,他的魔界不是已经被列入人类国王的统治之下了么?他还有心情来人界闲逛?而且收获也到是不小。”他将指尖伸向洛亚的肩膀。
希迪想挥开他的手,但却被他灵敏的躲过了,希迪挥了个空。
男子继续摸索着洛亚受伤的肩膀,似乎触痛了他的伤口,洛亚一个激灵,恍恍惚惚的半睁着眼,额角又开始流下汗水。
男子轻笑道:“哦,难得一见的毒素。我忽然很好奇下毒的人是谁了。”
希迪皱眉,“毒?”
男子直了直身子,道:“我不会认错的,这可是药效十分强烈的剧毒。”
希迪眯了眯眼睛道:“你有办法治好他么?”
“你就是这么请求别人的?”男子抱着竖琴走向林安。
希迪没再支声。
“这边的小朋友情况倒是挺好的。虽然肚子被开了个大口,但治愈的不错,应该连伤疤都不会留下吧。”
希迪猛然抬头道:“是洛亚的魔法——但为什么林安好了,洛亚却依旧这么虚弱?”
男子抚摸着未断的琴弦,轻声道:“这个毒可不是魔法就能完全治愈的。更何况这种毒素只在魔界那里才会有。它们来自于特殊品种的药草,只在魔法元素波动得厉害的地方生长。魔王的魔法自然不同于光明魔法,他的魔力只会加剧毒素的蔓延。”男子忽然转头看向洛亚。
“看来这位魔王依旧躲不过英年早逝的命运呢。”
他话音未落,希迪就愤怒的挥起拳,直直的砸在男子的脸上。
男子被打的后退了几步,但他依旧面无表情的抚摸着琴弦。
“如果你让我生气了,我就不帮你了。”
希迪愣了一下。
男子褪下了自己的绿色长袍,挂在长椅上,把竖琴交给了希迪,并再三嘱咐要拿好。他走到洛亚身前,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伤口,就像抚摸自己的琴弦一样。
男子忽然哼起歌来,清脆悠扬的声调低低的回绕着,洛亚原本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希迪望着男子的侧脸。
不是雕刻般的英挺,也不是柔美如油画。
他有他独特的美感,任何形容词都无法形容他漂亮的外表。他的脸让希迪不止一次的想起精灵——那些只属于自然的,最美丽高雅的族群。
希迪又望向被塞进自己怀里的,那名男子的竖琴,金色闪亮,那是最优雅的乐器,被无数诗人赞颂着,它被称为自然的乐器。正如它的美称一样,那名男子也是。
他只属于自然。
男子轻轻哼完一首歌,他慢悠悠的撩开洛亚肩膀上的布料,伤口已经愈合,但毒素依旧未消散。
希迪道:“已经没办法了么?”
男子道:“至少现在我已经没办法了。不过总归有人有办法的。”
希迪皱眉,他沉默了很久,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男子露出魅惑的微笑,整张漂亮到没话说的脸变得艳丽起来,但却像个幼稚的小孩子一样笑道,“你猜。”
希迪眉皱得更深,“我可不觉得你会善良到随手助人。”
男子悠悠接过希迪怀中的竖琴,道:“那就当我忽然善心泛滥吧。”
男子又哼着歌拨动着未断的琴弦。
灰色天空中阴沉了大半天的沉云终于散开,金色的太阳急吼吼的将它的光芒撒向奥古斯大陆的每个角落,所有生命仿佛又活过来一样,再次展现它们的生机。
随着时间的推移,阳光渐渐偏移着它的角度,从破碎的玻璃窗里折射进来,笼罩在正弹着琴的男子身上。
男子被金色照耀的越发明艳起来。
希迪忽然轻声道:“你是谁?”
男子抬头,面对着希迪,他又露出了之前美艳的微笑,慢悠悠的吐出他那句话,“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