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水箱里的女尸 第十三章 经理不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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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又没有见过那对管理酒店的夫妇。按理说,发生了命案那样的大事,最先要见的就是那两位了。可是左又在警局里拘留的半日使他错过了。
他来到了最顶楼,出电梯靠左的最角落的房间。听说那就是那两位神秘的管理者的办公室。那个房间没有门牌,按顺序,他们的房间编号应该是1137。它的旁边是1135,它的对面是1136。那个没有门牌号的房间立在那里,被客房和外墙包围起来,像一只被逼得无路可逃的小鸡。站在那个房间门口感觉四面八方的压力扑面而来,要是在这个房间出点什么事,就很难被人发现点什么。因为除了1136号房间的人,没人会没事经过1137的门口。
左又在门口没有听到里面的任何声音,他怀疑里面的人在他们的“办公室”安装了隔音设施。他最终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三下,里面很快有了动静。鞋子撞击地面的声音清晰可辨。于是他的怀疑立刻得到了否定的证明。
一个女人开了门,那个人将近三十岁的摸样。虽然穿着米色的宽松针织衫,但是柔和流畅的体态线条隐约可见。她乌黑秀丽的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发髻,显出几分脱俗的清新。她的相貌不赖,但是气质严重滞后。她的眼睛在玻璃镜片后面显得呆滞,被无力的眼睑盖住了一半。她的手在房里面握着门把,极力装出微笑的样子,
“我是酒店的经理,请问有什么事?”
左又吃了一惊,经理并不是他认为的彪形大汉类的人物,并且她还是个女人。她的样子无精打采,毫无领袖风范,看起来并不是个有能力管理的员工的人。在这片是非之地,一个女人处理大大小小的事物多年,并让酒店一直保持下去,左又是绝不会相信的。他承认这个世界上是存在那么几个聪明又厉害的女人,但是眼前的那个女人,一点可能性都没有。她的眼睛缺乏斗志,她的眉毛不会思考,鼻子优柔寡断,嘴巴像微露的门牙一样愚蠢。左又对她的偏见从看见她游丝一样的眼睛开始。正所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通过那扇窗户看到的,就可以断定一个人是否值得深究。
左又没有回答,没有绅士风度的他闪过女人身边径直朝房间里走去。
这个房间和其它的客房完全不同,确实是一间办公室。沙发、茶几、办公桌、电脑等该有的一应具有。在这个房间里的墙壁上,还有一扇门,看样子这个房间是和1135号房间相通的。
左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女人面对突如其来的陌生人有点不知所措,她站在门边,保持房门敞开。他似乎是在恭候房间里的客人随时离开。
“先生,你找谁?”
“这里就你一个人?”左又继续环视。
“是不是我们酒店服务不周到?还是有什么其它的问题?你有什么事就对我说!”
“你是这儿的经理吗?”
“对,我就是!”女人微微一笑,打起精神,似乎要努力使对方相信她的话。她这么一振作倒提升了几分可人的气质。
“你是谁?”墙上的那扇门开了,一个男人从那扇门里出来。他穿着居家服,头发乱糟糟,一双发怒的睡眼嵌在他的皱眉之下。他的样子更接近与左又之前对经理的猜想。他看起来既冷漠又难以交流。他很年轻,他的年纪看起来比他妻子的要小,他的脸给人一种不自然的盛气凌人之感。
他走到左又的跟前,尽管他比左又矮一截,但是他有足够的气场。他的趾高气昂似乎拥有足够的魔力来俯视渺小的世人。
“我想他是我们酒店的客人。”经理见自己男人出来了,才轻轻关上房门。她没有责怪左又不请而入的行为,还为他向自己的丈夫解释。
左又想看见的就是那样的男人,他心情一下子顺畅了,“我住在0415号房间。不好意思,你是、、、、、、”
“这是我的酒店,你说我是谁?你要抱怨就抱怨,要投诉就投诉。想必你也清楚这里的隔音设施不是很好,你在这里叽叽咕咕让我很恼火。我发火就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你最好想清楚。”
他离开左又的目光,懒散地坐到沙发里,“现在酒店搞成这样我也不在乎你这么一个顾客,我可没有心思会去听你的满腹牢骚。满意就住下,不满意就给我滚蛋。没人管你怎么想,你们这些爱惹麻烦的,呵,顾客?现在我的店被封了还不消停,别认为我会给你们好脸色。”
他紧了紧自己厚厚地睡衣,重重地抽了一下鼻子,“他妈的,这儿真冷。连空调都开不起,等冻成僵尸了,你们倒可以来嘲笑。但是现在、、、、、、、”他说话不紧不慢,不轻不重,懒散的言语中痞性十足。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你在威胁我?”左又装出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
“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没有睡醒,心情有点糟糕。他在开玩笑。他的话,你不必当真。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给我听,我会尽量帮你解决问题。”经理慌忙帮丈夫解释,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我才不会放在心上。但是你们说酒店被封了?”
“是的。这两天麻烦事有点多,所有要留点时间来整顿。”
“但是客人都还在!”
“那当然,必须得在,我们都出不去了。还好没有很多人牵涉进来,万幸。”经理似乎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保持一颗向上的心。
“你说的‘我们都出不去了’是什么意思。”
“很抱歉,我还没来得及通知你。此刻我们酒店的所有人都不允许离开这里。不过不用担心,这是暂时的,只是为了方便警方办事。我们酒店还是会照常为你们服务的,像营业的时候一样。”
“原来是这样。放心,我当然不会担心。因为我是个侦探。”
“该死,又是一个侦探!没完没了!”坐在沙发里的那个男人,提高分贝,自言自语。他看起来非常焦躁不安,把自己的睡衣一遍一遍地紧来紧去。
“你似乎和不少侦探打过交道啊!”左又冷冷得说,对眼前这个不能控制情绪的男人渐渐没了好感。
当左又宣布他是个侦探的时候,经理的脸色变了。她不再一副什么都好商量的表情,她变得有些许严肃。但是尽管这样,她说起话来还是软绵绵的。
“这位先生,我想我知道你的来意。你想做的事我们不干涉,但是我们已经很疲惫,我们不想加入你的阵列中去。你也知道,在我们酒店发生了一些可怕的事。我们当然希望能早点破案,生意能回到正轨,但那是警察需要考虑的。我不是怀疑先生你的能力,只是这个案子警方已经接手了,我相信他们会给出交代的。现在我们时时刻刻要处理各种问题,来使我们酒店存在下去,我们恐怕没有时间帮助你。我们不会打搅你的个人兴趣,只是希望你不要影响到警方的办案。我要说的都说清楚了,先生,如果有什么说得不对,请求你的原谅。但是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左又听了女人的话,感到了厨房师傅说的话的意思。在任何地方,哪个有本事,就是哪个说得了算。这个女人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但是她有脑子,她是挑大梁的人物。
她的丈夫对经营酒店毫无兴趣,还很冲动。左又这样想,在他的眼里,一个男人智商不高再加上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那就一无是处。
“经理,你贵姓!”左又似乎没有听到经理说的任何话。
女人一愣,她本以为左又可能会识相地离开,或是继续他的请求,可左又突然冒出这一句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我,我姓陈。”经理陈锁玉呆呆地说。
“那你先生怎么称呼?”
“他姓何。”他的全名叫何天成。
“别管我姓什么!我没有和你相识的意向。侦探?我还真想不到这个年代会有那么多可笑的人,从事这种工作。我只得说,在干些偷偷摸摸勾当的时候最好跑快一点,免得被人打死。好了,快点走吧!我们没空陪你玩。不送!”何天成走过来,一只手指示门的方向,另一只手迫不及待地轻推了他一把。
左又笑了笑,但是他对面两个人都不知道。他是在笑何天成的那个小动作,那个男人真是傻得过分了。
“好吧!既然你们这么不欢迎我,那我走了。”左又往门外走去。
“实在抱歉!”陈锁玉在他的背后连连道歉,看着他走远,才不安地关上门。她心里很不踏实,以前来找她的那些自称侦探的人,没有一个像左又一样好对付的。虽然左又走了,但是走得那么爽快,经理心里老是不安生。
左又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他见陈锁玉和他的丈夫累得只睁着半只眼还在工作,就没有说明自己的去意。他没有感到失望,反而很高兴,他自言自语地说,“真是意外,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左又回到柜台,对张格莉说:“我回来了,我刚见了你们经理。请把酒店的入住登记给我看。”他伸出了手,神态是那么自然,仿佛刚才在房间里陈锁玉就是那样跟他说的。
张格莉愣了一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在确认是否应该相信这个她刚刚才得知真正身份的人。
左其虽然不喜欢张格莉,但是他听从左又的指示,一直乖乖地待着那里。看到那个女人像傻子一样愣着,他忍不住内心强烈的鄙视,“难道你看不出他是给警察办事的吗?是警方的顾问,知道吗?你看起来简直一无所知。”
“我一无所知?你这个小不点儿,真不知道你的话是哪里学来的、、、、、、”张格莉边说边把电脑里的记录调出来,她的眼睛盯着屏幕,嘴巴一直说着话,“真是一点点孩子的天性都没有了,不知道感激,不知道礼貌,不知道怎样是好看的,连怎样说话都不知道。你才是一无所知呢!你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孩子,用大人的语气说话,有时候我会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是个大人。可是事实是,你的的确确是个孩子,一个连半大的孩子都算不上的孩子。哦,你上几年级来着?本来不是应该上一、二年级的吗?现在就因为你说话像大人,才让你上了六年级、、、、、、”
在张格莉的眼里,左其是个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孩子,甚至比不上其他的孩子。她心里会可怜这个孩子,会为他难过。她没有发现这个孩子智商很高,这也不能怪她,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智商这个东西对她有什么作用。如果用左又的方法把人按智商分为五个等级,那她只能站到第二格,也就是说她并不比弱智的人强多少。左又对这方面的要求很严格,如果不是叫他划分,她可能会勉强够到第三个等级,也就是正常人该站的的那一格。虽然这个不被人看好的姑娘没有什么引人注意的地方,但是他那颗悲天悯人的心肠真是难得。她似乎天生就有一种能力,在心里把每个人都想象成独一无二的好人,她能看见每个人的优点,也一眼就能看出人们可悲的地方。她的感情似乎能在别人毫不察觉的时候和他们相通,轻而易举地知道对方的感受。她像一个小偷似的,往来穿梭于他人的心间。她对左其的感觉,她坚信自己是正确的。
“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竟然有人会认为,一个孩子只要用大人的语气说话就能跳级?荒谬!你知道有多少个一、二年级的孩子能准确使用‘荒谬’这个词吗?又!你说她的想法多么可笑,我们之前遇见过像她这样好笑的人吗?”
左又的心思全在张格莉的电脑上,他现在站在柜台的里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张格莉听了左其的话停了下来,她没有生气,她不会生这孩子的气。她看着这个孩子,她的眼神实在太奇怪了。
左其在他这过去的短暂一生的里还从没有见过那样的眼神。在他的眼前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眼神,但是当他真正看进对方的眼里,他就不像之前那样确定了。他可能在哪里见过那种眼神,模模糊糊的,像游离在梦境里。可是那越看越熟悉,他的感情上涌。愤怒写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行动上。他第一次放弃了使用眼神和语言的攻击,破天荒地动起了手。他知道了那个眼神的含义,那么深刻,那么遥远。他似乎记起来了,那是“怜悯”,他或短暂或漫长的一生都不需要的“怜悯”。那种眼神,只会让他愤怒,让他发疯。他一使劲,狠狠推了张格莉,眼神里带着仇恨。
张格莉显然没有意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他一个趔趄,重心不稳,向后倒去。
那一刹那她的身体挡住了电脑的屏幕,一只脚踩在了左又的脚上。要不是那一脚,左又就不会接收到偶尔传输进他脑袋里的信息产生的感觉记忆,然后他也不会去打开他的信息库,返回去观看和倾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在脑袋总是在时刻待命,它是个好管闲事的家伙。当它的支配者想要它整个儿投入到哪一方面的工作中去的时候,它是会严格挑选时间和地点。就算生物钟没有提醒他还有其它的事情要解决,那现在这个地点也不是值得他倾注所有注意力的地方。所以在刚才外界发生的一系列过程都像刻录工作一样,刻在了他的大脑皮层上。那些信息在他的脑袋里快速地进行编码、储存,然后静静地等待提取、解码和被读取。这些过程发生的速度太快了,得用微秒来计算。所以当左又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考虑了两个人有趣又无聊的对话后,他还有充足的时间来拯救那个不太聪明的姑娘。
那个女孩从他的面前倒下,女孩的正面所在的动态平面和左又的正面形成静态平面,在女孩倾倒的过程中一直是一个非常严格的直角。左又目测了一下,估计了当女孩处在他身体所在平面的什么角度,靠她自己的力量就不能预防这次狼狈时间了。他在脑子里上演了一遍,也计算了最晚在什么时间必须要帮上一把。
之前他想或许那个姑娘虽然大脑不怎么好,但也许她的会很不错。因为上天在造人的时候往往还算比较公平,可是现在看来,她的小脑显然也没有可值得期待的功能了,她的平衡性还没有一般人的好。当她遇到了这种情况,只是眼睁睁地等待着事情的发生。如果在她面前是一辆急速行驶的汽车,那她肯定会上演电视里可笑的画面,她会身体僵硬地站着等死,哪怕一点点的挣扎都做不了。
如果现在有一百个人在看这件事,几乎就是百分之一百的人等着看那个姑娘摔倒的惨象。姑娘从左又的右边倒过来,现在已经扫过了左又的左肩。他在考虑要不要伸手帮她一把,但是似乎摔一下并不会有什么,或许可以逗大家一乐。可这个姑娘并不是那种神情严肃,开不得玩笑的人,她摔倒的可笑程度肯定比不过一个自命不凡的蠢蛋。而且在这个狭小的地方,她这样垂直地倒下去,在短时间内脑的重心转移产生的速率太快,而且她脑袋着地的地方是柜台的下的台阶式柜子。最大的问题是她是向后倒的,如果后脑勺下部先成为支撑点,那她必死无疑。这样算下来她死亡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以上,成活的的可能性是她够幸运在这个时候屁股能往外顶一下,充当缓冲,减少脑部的冲击力度。
那个可怜的姑娘将会因一个关怀的眼神,死于一个孩童之手。这件事发生得十分迅速,她的脸上是惊讶,她或许一时还没有想清楚为什么那个孩子会那么抓狂,他竟会有那样的爆发力。如果她的后脑勺长了眼睛,看见了自己即将着落的地方,那她脸上的恐惧就不言而说了。
她无知、无畏地倒下,死神在她瞎子一般的眼前举起自己硕大的镰刀。左又看见了快速的刀光闪过他和张格莉的脸。他一切都考虑到了,也思考完毕,但是他没有动手。他是个没多少同情的人,料到哪一个人会死是时有发生的。往往一句话就能救人一命的事,他都不会插手,用他自己的话说“我从来不会在死神的手里抢食”。
姑娘到了左又胳膊肘的位置,左又没有任何行动,他平静地看着那张被死亡阴霾笼罩着的脸:塌鼻子,雀斑,还有几颗青春痘。真的是一个偏心的上帝,他心里这样说,这种作品,除了回收还能怎么样呢?
姑娘没救了,倒在左又的脚边。她的头准确无误地枕在柜台的隔板上,她的后脑勺没有血,头发散乱在两边,这种发型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奇怪的不是吗?她看起来一向都不怎么注意自己的形象。
她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别人几乎都看不出她已经死去,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照样是大大的问号。好像之前的那两个问题,她这个皮层不发达的人还没有想清楚,她继续想:为什么那个孩子会如此生气呢?为什么一个孩子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呢?她还是没有想到,但是没有放弃,于是她保持着这种惊讶和苦思冥想的表情。这个可怜的姑娘就这样,想着问题而终,她以前会料到自己是这个死法吗?她刚才还给那个杀死自己的凶手穿上自己第一笔工资买的棉衣,是她最喜欢的橙色,暖和的颜色,但是那个孩子穿上去之后似乎变得更冷了,冷得像冰一样坚硬、锋利、让人刺痛。她的眼睛没有闭上,瞳孔映着一片橙色。她的眼睛里的橙色不再闪烁,死神悠悠地收起了他血迹斑斑的刀。所有的血都留在了刀上,一点都没有往外淌。
这个意外,使左又不得不放弃李欣悦和赵邓兰的案子。他毫无疑问地输给了杨迟峥,不得不一辈子充当他人的赚钱的工具。
不久左其孤零零地站在被告席上,不屈地昂着头。杨迟峥意气风发地在法庭上侃侃而谈,底下一片窃窃私语,世人都知道左又培养了一个杀人犯,年幼又冷酷的杀人犯,对自己的行为毫无悔意。左又将被剥夺监护权,背着他不屑一顾的一世骂名。要不是杨迟峥这种多余的正义感,凭左又的能力和他建立的功绩,他能确保不会出这档子事。
左其当时是什么表情,这是左又关心的。但他不能知道,他可以看见的只有左其的后脑勺,看不见他的脸。
他清楚地看见,杨迟峥上扬的右嘴角,他假装痛心的得意神色。
左又必须变换视角,以便观察那个他从来没有投入过教育热情的孩子。他的视线转移了,转到那个昂起脑袋的小脸上。他见过不计其数的杀人犯,但没有一个能像这个年幼的杀人犯相比。他虽然稚嫩,杀人是无意造成的,但是看见他那无动于衷思索的眉毛,那绝对是个最具杀人气质的凶手。
具有完美杀人气质的凶手,那是左又一生的最爱。他偶尔会忍不住向左其描绘那样一个人物,幻想有一天能遇到那样的一个人,现在他找到了。他以前从没想过,如果有一天那个他一生的挚爱出现了,那个挚爱恶魔将会毁多少生命,多少家庭。现在那个最爱的人出现了,他一眼就认出他来了,好像是上天注定。幸好这个还在摇篮中的气质凶手暂时只造成了一个可怜的蠢姑娘的死亡。可是这个左又日思夜盼的杀人者,最终也成了左又一生的痛。他看见了那双眼睛,没有眼泪、瞳孔漆黑,像两个黑洞,不能反射一丝的光线。那是一个人该具有的眼神吗?死去的人还能暂时保留住那种功能,但是一个孩子竟能丧失得这样彻底。这是天下最可怕、可悲的事情。
那个孩子注意到了左又的注视,他用他的漆黑眼睛对准左又。那是两个深深的枪口,深不可测,左又没有躲避。两发子弹从那个枪口射出来,缓缓地,所有的场景、人、物,像被贴着墙上地上的,现在都像在一场大火中一样大片大片地卷曲、脱落,随风而逝,越来越模糊。唯独那两颗子弹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逼近,它具有金属的光泽,冰冷刺骨。左又无处可逃,也不想逃,那颗子弹就在一瞬间,从它瞳孔打进去,钻进他引以为傲的大脑,肆无忌惮,损毁左又最珍贵的皮层、、、、、、
一阵刺痛使左又清醒过来,满头都是汗,他的臂弯里沉甸甸的。那个原本该躺在地上的傻姑娘正躺在他强有力的左臂膀里。幸好左又的左胳膊比较有力,不然真托不住这个有点吃肥的女孩。
笨的女人,总是非常容易吃肥,他一直都是那样想,现在又多了一个人来强化他的那种错误思想。
事情发生的时间很短,左又的思绪却毫无控制的飞逝,速度之快使他完全忘记了他所处的时空。当他预见了那一幕场景,他的身体没有得到大脑的同意,出现的条件反射,一个屈肘把那个幸运的姑娘抱住了。要知道,在她身下等着的是死神锋利的刀子,得到左又的救助那真是太幸运了。
左又皱着眉头看着自己从死神手里抢过的女孩的脸,她还是那个表情。他怀疑,那个姑娘是否具有轻微的面瘫。他一使劲,让那个姑娘脱离了他的臂弯。
这个时候,左其还是不能接受那个笨女孩给她的眼神。
“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原谅你的!”他愤愤地说,然后拖着“成熟”的背影离开。
“嗨!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浪漫。”杨迟峥正好看见了刚才发生的一幕,他一直坐在吧台那边喝咖啡,准确地说,他是在看咖啡,因为他一口都没有喝过,只是看着那上面漂浮着的那一层泡沫,没想到他撞见了一场好戏。他离开那杯他不感兴趣的咖啡,来到左又的面前。“大侦探,原来你在这儿,我以为你会跟着警长呢!”
“你真是好福气啊,小姐!”杨迟峥用无力的嘴角往上扬了扬,他此刻没有注意自己翘了哪一边的嘴角。“竟然能被一个小不点推到,蚍蜉撼大树似的难以想象。你真是好福气呢,或许还有可能、、、、、、”
张格莉的脸“唰”一下红到脖子,虽然这个姑娘不是很聪明,但是他这句话听出了点暧昧。她从没有交过男朋友,也没怎么和异性接触。她像每个女孩子一样对未来有所期待,所以当他听见杨迟峥的话,不由地脸红了。
她那个奇怪的脑子,发生了一点转变。她尊敬左又,虽然左又不会教育孩子,但是他一样被认为是一位了不起的先生。她知道自己的境况,他这一生只要找个不会打她和孩子的男人就心满意足了。当她听到那位看起来是好人家成长起来的年轻先生,不了解她的情况竟然把她同左又想到一起。他感到被羞辱的愤怒,她很感谢左又那一刻的伸手,所以当她心里把杨迟峥说的话当成对左又和她的戏弄,她就不能承受了。
于是,她义正言辞起来,“难道你就是这样想的吗?当你没有看到你想象的事情变成现实的时候,你怎么可以当它发生了一样来讲?而且当那不是光彩的事情!你的家人就没有教育过你在什么场合说怎样的话么?如果你是一个小孩子,你说什么话我都会原谅你,但你不是,你的年纪比我还大,可我敢说你说的话甚至都没有我说得得体。如果你说的话只涉及到我个人,那我会原谅你。但是你还涉及到了这位帮助我的先生,如果你清楚地知道这位先生的为人是多么谦和,他的工作是多么了不起,那我就不会相信你会说出那样的话。我是个懂得感激的人,我不希望别人给我帮助还要受到别人的流言蜚语。如果现在是你帮助了我,而受到了语言的攻击,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为你说话。希望你明白。”
她的眼神坚定,严肃。在这么一件小的事情上,竟有那么夸张的表现,让人觉得可笑。
杨迟峥觉得不可思议,刚才那个女孩竟然责问他,他的家人是否有教过他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不管他的家人是否有教过,他曾做过中国最为出色的辩护律师,这点就可以说明张格莉的责问多么荒唐可笑。当他听到张格莉如何贬低他,又说左又是个怎样优秀的一个人,他的眉毛皱了一下。叫他怎么承认那样的事实呢?他比左又有礼貌,更有人情味,最重要的是他无论如何都比左又更加具有人的情感的属性,他在各个方面都更加正常不是吗?他打算把左又收到自己的门下,但是听到左又更加优秀的评论,这个收纳就会更加艰难。谁会屈从与一个比自己无能的人呢?他心里冒火,看着那个长着那么愚蠢的大鼻子的张格莉,他感到胃里翻江倒海。他的余光撇到了左又,他感到左又正很享受有人能当着他的面用律师善于玩弄的语言教训这个自命不凡的人。
杨迟峥忍住那份作呕的感觉,扬起右嘴角,仿佛这样他就能更胜一筹。
“你也去找过经理吧!”他说。
“这样说来你也去了?难怪他会说‘又是一个侦探’。”左又说,“很遗憾,他们没有同意协助你。”
“你也没有得到同意不是吗?”他笑了,这次是发自心底的笑。像个孩子发现了被父母藏起来的糖果。“如果不是那样,他们知道你要来查入住登记,就算放心到不下来盯着你,那起码会事先打个电话下来,吩咐这边的这位奇怪的小姐一声。”
左又对杨迟峥刚才的话很气恼,他不能肯定当杨迟峥说了这话之后张格莉是否还愿意把入住登记交给自己看。
张格莉她瞪大了她的双眼,用询问的眼神望着左又,“是么?经理并没有说可以给你看我们的登记?”
看见了张格莉的眼神,他就明白了她的回答。若是杨迟峥不在这里,他或许还会用谎话把张格莉骗回到他铺设的道路上。他从不会考虑如果他那样做了,张格莉该怎么向经理交代。他看着杨迟峥似笑非笑的嘴巴的弧度,心里的愤怒和兴趣不由地上升到一个高度。那个敌人、绊脚石在每个转弯都会不时窜出来,和他作对。
“是的。”左又没有选择从通道里走出来,他一只手撑着柜台的桌面,往上一跳,在对台上滚了半圈,翻到了杨迟峥的面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超不过二十厘米,四只脚几乎就要踩到一起。
那个青年没有后退,他守护着自己的领地,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他的一生习惯往前迈步。此刻的让步对他来说似乎就是一次严重的失败,他希望向前迈步,即便撞个头破血流。他骄傲地稍稍抬起下巴,他的傲慢带着贵族独有的气质,像一株迎着晨曦的薄荷。
左又看着这个一直野心勃勃的人物,似乎真的闻到了薄荷的味道,只是那味道可不好。那株薄荷几乎要被左又这日不落的骄阳烤焦了,左又已经闻到焦味。眼前的这个小蚊子,时不时会叮他一两口,他虽然没有真正把他放在眼里,但是一口口被咬,痛好忍,痒难耐,他迟早会一点点被逼疯。如果他是只母蚊子,那他的几口就可以促使他完成自己的整个使命。他要不要扬起巴掌把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蚊子拍死,把他的使命变成宿命呢?
“经理没有同意!”张格莉大叫起来,她上当受骗的语气打断了左又和杨迟峥两人的内心较量。
左又转身面对张格莉,泰然自若,毫无愧意,“我不记得我有说过她同意了这样的话,如果你误会了我向你道歉。”
杨迟峥对这种对方屈服的场面习以为常,如果他幼稚到把刚才当做对峙,那他的自信由来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哦,你想看我们酒店的入住登记!”
“对,没错”
“你知道没有经过经理同意你是不能看的吧!”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看。”
在杨迟峥看来,左又这样说就等于把责任都推给那个对他毫无防备的傻瓜。可是左又作为一个男人,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让女人来承担任何责任。他说的每个字,做的每件事,都不需要任何人来顶罪。他之所以会那样说,是因为她摸准了张格莉的心理。那个脑子不灵光的好心姑娘,一定毫无理由相信他的话。他救过她,这已经成为事实,那是一笔债,可以用于情感交换。只消说上几句铺垫的话,他还是能达到原先的目的。
“你竟然不知道?”
“是的,我的的确确不知道。”
杨迟峥蔑笑了一声,左又向他投去狡猾的眼神。他收敛了笑容,猜不透左又的心思。
“哦,真是的,你怎么会知道,你又不是做我这种工作的。我实在太笨了,我竟然理解错你的意思了。”
“每个人都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而且我也没有把话说清楚。”
“左先生你已经把话说明白了,我虽然笨,但是我记得你说的话,‘我刚见了你们经理,请把酒店的入住登记给我看。’你真的没有提到经理允许你查看登记情况,是我太糊涂了。”
“不要再争执了,我们两个都有错。我想知道,当这件事发生了,你为什么反应这样强烈。最多和经理说一声就好了,我会和她当面说清楚。你用不着提心吊胆。”
“我这可不是提心吊胆,我现在是比提心吊胆更加严重。你知道我们这个酒店存在下来有多艰难吗?我们一点好的名声都没有,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虽然各种想要冒险和探案的人都想到我们这里来,但是我们不稀罕。别的酒店都是被认为好,才会有人光顾,可是我们确实因为臭名昭著才招来了那么多顾客。我们酒店的人,没有一个觉得光彩。经理是我们当中最难过的,这么长时间下来,我们都成了一家人了。经理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我们,为了这个酒店。所以当她对我们说,不要善做主张的时候我们都相信这样可以少点麻烦。你不会找我们的麻烦吧,左先生?”最后张格莉软下她的语气。
“当然不会,我一向只会帮人解决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