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东阁的路上，青岚一直在回想着许久未曾听到的师兄的声音，他在殿前细心到不像他的照顾，碰触自己时刻意放轻的动作，忍不住伸手握了握被他搀过的胳膊，上面似乎还留着玄天的温度，一时之间竟有些心乱。
    青岚摇头企图甩掉这些不像话的想法，自己于玄天而言是一柄利器，一柄三十年前便已折断的剑，苟延残喘于世，他唯一心愿便是成为师兄心中大志的铺路石。
    得到那个男人另眼相看？
    三十年前他尚且有能力时便不曾奢求，更何况现下不过是个命悬一线的废物。
    他不能因一己之私，毁了玄天的志向声誉，毁了他呕心沥血建立起来的一切。
    所有心意，他要永埋心底。
    思绪凌乱间，他已回到东阁，在自己的房里坐了片刻，发了许久的呆才忽然记起此前留在这里的另一个人，虽然不在意，到底还是起身唤来弟子询问，才知博衍早已回去了。
    恩……他去了这么久，博衍回去也是应当的……
    于是不再细想，转身回屋的时候，弟子又多嘴道，“师父，博衍师叔留了东西让弟子转交。”
    “什么东西？”
    弟子双手呈上，“说是极北之地的凌矿所制棋盘。”
    “棋盘？”青岚摸索着接过木箱，拿出里面脉络清晰细致的棋盘，忽然想起方才博衍言语吞吐似是有事而来，难道就是为了送他这个？
    青岚摸着那触感柔和的棋盘怔了片刻，将它摆在架子上，上面各种名贵材质的棋盘棋子，大都是博衍几十年来搜集给他的。
    因为他淡泊寡情，平生所爱只有下棋与读书。
    只可惜他三十年前患了这眼疾，便几乎是与书绝缘。
    青岚默默在架子前站了片刻，心里想着别去多事，到底还是放不下，况且自己要走了这件事还是与他说一声吧。
    与自己同去的人不是他，也不知他会不会露出失望表情……
    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的青岚命人拿来数日前寻来的一卷古书，吩咐道，“我去一趟南阁，有事便去那里找我。”
    “是！”
    穿过玄武弟子练剑的山谷，青岚一点一点登上南阁所在的山脊，朱雀一门弟子大都擅风雅之事，此刻丝竹声不绝于耳，让青岚先前起伏的心绪平复下来，示意弹琴的弟子继续练习，不必起身相迎，他一个人慢慢踱到博衍所在的南阁。
    “师叔！”门外弟子一副惊讶的神情看他，“师叔怎么来了，师父不是刚从您那里回来的吗？”
    这个弟子是博衍的大弟子，青岚与他也算相熟，于是回道，“他忘了些东西，我来拿给他。”
    “师叔，这等小事让弟子代劳就可，何必亲自过来。”
    “我又不是病人，”青岚不悦的微微皱了眉，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他刚从玄天处回来，心下非常介意自己的眼疾与体弱，口气不免冷了些，“怎么就不能来了。”
    “啊……”青岚是几位阁主里面性子最为寡淡的，对待弟子也一向寡言少语，临川从未惹他生气，现下自知失言，“弟子没有此意，弟子知错，请师叔责罚！”
    临川紧张到身体都快绷断了，青岚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忙放缓了声音道，“不，是我——”
    “直起腰来临川，”优雅的声音打断青岚的解释，博衍从一旁过来，拿了一卷书轻拍临川的后腰，“你又没说错什么。”
    “师父……是弟子——”
    “嘘……”博衍向着他一笑，整个身体竟闲散的靠在了临川肩上，“作为我心爱的弟子，为师我可不能让你受委屈啊。”
    丰神俊朗的面容近在咫尺，暧昧的低语轻吹在他耳边，临川惊得更加僵硬，“师父！这是在外面！师弟妹们都在看呢！”
    “哦？你这意思是去里面就可以了？”博衍轻轻磨蹭他的鬓发，像是全然没注意到青岚一样自顾自说着。
    “师父！”
    临川要推不推的空档，青岚忽然伸手摸到博衍手臂，一把将他拉起来，冷声道，“大庭广众之下，你有一个师父的样子！”
    “呵……”博衍不着痕迹的拂开他的手，声音懒懒的，“这么多年，我照你的意思扮演一个好师父，难道还不足够吗？！”
    “博衍！”一向冷淡的青岚也忍不住大声呵斥他，“你今天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