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青铜之劫 第二十二章 仍记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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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上他的眸子,吴邪心里一颤。他的瞳仁很黑,所以看起来深邃却清澈,他从无意隐藏什么,别人却也什么都读不出来。可是此时,他的眼睛里,有紧张,有迷茫,还有一丝丝的……惊慌。
吴邪一手捂着脖子,从地上爬起来。刚才那一摔算是用尽了全力,但这么点距离也还不至于摔残他,可是脖子上的伤口没止住血,从指缝里流下来,看着有些吓人。
张起灵在他的东西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卷绷带来,道:“忍一忍,我给你包扎。”
说到底那一刀也并不严重,只是伤口比较长,张起灵对于处理伤口很有经验,几下很有技巧的按压就止住了血,然后绕了几圈,也就差不多了,吴邪感觉着身边这人的动作,倒有些恍惚起来:自己是真的把闷油瓶带回来了?
怎么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这些年,他无数次幻想过与闷油瓶重逢的场景。也许是闷油瓶根本不记得他了,一脸漠然地离开;也许是在一个谁都没有留意到的时候擦肩而过;甚至,那人也有可能死了,干脆尸骨无存。
事实上,即便是吴邪自己,在进青铜门去找他的时候,心里也根本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竟然就这么把人带了回来。
“小哥?”吴邪在他给绷带打结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一声。
“嗯。”闷油瓶的手好像顿了顿,又好像没有。
吴邪松了口气。总算有些真切地相信这一切了。
还好他没有失忆。
上帝跟他开了这么多年的玩笑,总算有一回给了点面子,没再耍他玩。
“你脖子上的伤疤……”闷油瓶低声说了一句,呼出的热气就喷在他耳边。
吴邪一颤,正想说没事,你也不是故意割我一刀的,刚才那不是你不知道小爷是谁嘛!忽然反应过来,他指的不是这道新伤,而是当年在墨脱他被人割喉摔下悬崖留下的伤疤,就怔了怔,想转开话题:“你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么?”
这厮也太淡定了,十天时间就是几度生死边缘,十年那更是历尽了千难万险,他就不该激动一下吗?还是不是人了?
张起灵回头看了看,目光落在青铜门上的时候,终于也禁不住变了脸色:“青铜门?我……回来了?”
吴邪暗笑一声,心说小样,原来你刚才根本就没搞明白状况嘛,就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点得意道:“可不是吗!怎么着,好久不见,你是不是也该高兴高兴?”
张起灵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居然也出现了一种叫做“不可置信”的表情来,半晌才喃喃道:“这也太巧了……”
他以为他最终会流落到一个不知名的时空里,什么都不记得,然后消失在尘埃里。从未抱着还能够见到熟悉的人的希望。
可是,十年了,他终于又回到了他身边。
这该被叫做巧合吗?
“小三爷?哑巴?”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来。
吴邪和张起灵都转头看去,顿时都愣在了当场:就在他们前方大约三十米左右的地方,站着一排人,为首的正是黑瞎子、胖子和王盟等人,而他们的后面,是那批之前带上来的吴家和解家的伙计,此时那一大群人都傻愣愣地看着他们俩,似乎看见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王盟那小子更是瞪圆了眼睛。
刚才叫他们的正是黑瞎子。
张起灵看见了他,淡淡点了点头,吴邪脸上一热,知道自己现在和张起灵站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刚才张起灵给他包扎完就没有挪开步子,此时两个人的姿势的确是有些怪异,而且身上穿的还是民国的长袍,看起来确实古怪,便赶紧往前走了两步,张起灵也跟着他走了过去。
胖子看见闷油瓶很是高兴,伸出手来想拥抱一下,半道上好像又改了主意,缩回去一只手,只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小哥,欢迎回来。”
黑瞎子也笑,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人:“哑巴,你这回可没忘了我吧?门里头是什么啊,民国?”
吴邪点头道:“1938年。可算长了见识了,我见着当时的长沙老九门了。”
“什么?”这下连黑瞎子也不能不震惊,“这样玩穿越?世界上还真有这事?”
“可不是?十天时间,我就搞了趟全国巡回演出,打了好几场群架,也是忙得很。”吴邪问胖子拿了根烟点上,吸了一口,神色舒缓不少。
胖子听了这话,也懒得细问,只是挤眉弄眼地对闷油瓶道:“小哥,咱们天真这回可真是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才把你从那什么狗屁终极手里抢回来,你不以身相许?”
吴邪正要呛回去,谁知张起灵竟然极其认真地问了一句:“吴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果然是不记得门那边的事情了。“张起灵”的悲哀,就是身处最大的秘密之中,却无法窥见这个秘密的全貌。但是他记得当初是怎样与吴邪在雪山上告别,又是怎样一个人走进了青铜门,更知道,自己此时能够回到这里,几乎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而事实上,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熟悉的几个人,带着伙计们如此声势浩大地等在青铜门口。
所以,他们必然是做了什么。
“事在人为。回头我们再细说。”当着这么多手下伙计的面,要是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吴小佛爷也太没面子了,以后还怎么在道上立威,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对伙计们道,“这位便是你们从前听说过的哑巴张,以后都叫张爷。”
“哑巴张”三个字一出口,所有的伙计们都是一震,面上露出崇拜的神情来。这个名号,是道上多年的传奇,他倒过的斗,他的神秘和强大,都在口口相传中被演绎得越来越神奇。此时听吴小佛爷这么说,更是不敢有违,齐齐答了声:“是,佛爷!”
吴邪扫视了一圈,皱了皱眉,问:“张海客呢?”
黑瞎子无所谓般耸耸肩:“他带了几个人出去查看了,咱们可能遇到麻烦了。”
“怎么回事?”吴邪知道能被黑瞎子称之为“麻烦”的事情,应该是不小的状况。
“还不清楚,等他回来再说吧。”黑瞎子招了招手,示意伙计们动手拿了些吃的出来,“大伙儿都饿了,先弄点吃的,再休整一下。再说了,哑巴都回来了,咱们几个又都在,还怕个什么?”
吴邪一想也对,冲王盟勾勾手,王盟很自觉地拿出来两套崭新的保暖防水登山服,跟其他人身上穿着的都差不多,递给自家老板。吴邪自己拿了一套,又把另一套给了闷油瓶:“小哥,咱们去换身衣服吧。”
这是最初吴邪就准备好了的,这两套衣服一模一样,码数也相同,被吴邪一起塞进了自己的登山包里。当时还被胖子嘲笑说是情侣装,吴邪只说这样准备起来方便,反正小哥和他的身材也差不多。
张起灵颔首,吴邪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了旁边的一块岩石后面,吴邪摸了摸鼻子,这才跟上去,迎面就看到那家伙已经脱下了衣服,露出裸露的上半身来。以他的身材和相貌,怎么看都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英俊挺拔,实在难以想象,他已经一百多岁了。吴邪赶紧转开了目光,换好了衣服,一同往回走。
其实他有很多话想要跟张起灵说,只不过不知道从何说起。
吴邪无声地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但是似乎很希望时间就停在这里。他不敢去假设,一旦走出长白山,闷油瓶又会去哪里。他猜不透闷油瓶的目的地,谜题太多,选择太多,无论哪种,都不大可能是跟他在一起。
“吴邪,怎么了?”张起灵见他迟疑,就问了一句。他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就算是察觉到了别人有什么情绪,他也不会主动开口问。可现在……
终于又有人这样叫他了。
胖子喜欢叫他“天真”;解雨臣私下里都叫他“小邪”;黑瞎子即便是当了他的师傅,也还是很给面子地称呼一句“小三爷”;至于道上的人和手下的伙计们,当面哪个不是恭恭敬敬地喊他“小佛爷”?
他身边亲近的人,似乎只有张起灵,会单纯地喊他的名字。好久没有听到过了,这个人回来了,他的名字终于又有了实实在在的意义。
吴邪露出微笑来。说起来,他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只是,他迟疑着的事情,有些难以说出口,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说了:“小哥,你不会怪我一意孤行带你回来吧?”
闷油瓶眼里闪过一点他没看懂的情绪,然后他道:“不会。”
“可是你应该知道,这样做,你会失去长生……”吴邪想起了张海客的话。
“那么,我该谢谢你,替我摆脱了诅咒。”闷油瓶看着他,眼角眉梢都透着些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