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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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22(三)
少年做了个古怪的梦。
梦里他确实有个哥哥。而且还是个非常爱他的哥哥。他不知道哪些事情能证明对方爱他,也看不清哥哥的面容,但他就是这样觉得。直觉的相信。
梦里他和哥哥一起去游乐园。那个游乐园不知道为什么很空,明明占地极广却毫无人烟,只有他和哥哥两个人在街上走着。
哥哥在前面拉着他的手,他们似乎走了很久,也可能只走了一会。周围雾茫茫的,根本就看不出路程的远近,而就在哥哥停下时,面前的白雾突然消散个干净,然后他就看到了旋转木马。
那是用什么词汇都无法描述完全的豪华木马,有着世界上最精致的做工,最漂亮的装饰,甚至有着世界上最璀璨的灯光。漆黑的夜色将那旋转木马照得仿佛水中明月,完美至极,不可挑剔。
哥哥转过了头,少年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容,但是能感觉出对方的微笑,那是种宠溺而温柔的微笑,对方将他领到一匹黑色的凛然木马上,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似乎说了什么话。
他知道对方在叫自己的名字,但是听不清对方后来说的是什么。
哥哥和他一起坐到了木马上,而就在那一刹那,烟花在天空绽放,绚烂之极的烟花下,木马开始旋转,有悠扬地音乐在空间流淌,是他最喜欢的致爱丽丝。
致爱丽丝,致爱丽丝。
太过温柔的音乐让人的灵魂都缠绵悱恻地沉醉起来,少年忍不住闭上眼睛,他觉得这种梦幻般的场景用尽了他的柔情。这样唯美多情的时刻,本该是完美结局的时刻,然而钢琴的声音猛然走调。
这声音太过诡异一直少年不得不睁开了眼,而睁开眼之后,他才发现身后早就没有人影,极远的地方有人在玩摩天轮,但是当座舱到达最高的时候,坐在里面的人突然打开了舱门。那个盘着头发的女人从摩天轮最高的顶点跳下,直直摔在地上,血肉模糊。
少年记得这张脸,这张脸——是他跳楼未成,轻伤进医院的母亲。
然后少年就闻到了血的味道,但这四周空无一人,他正好奇血腥味从何而来时才发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腹部蠕动。有某种东西在里面酝酿,吞噬,然后猛地破皮而出。
那是一双手,而继手之后,是沾满血液的头发,有人的头部从少年的肚子里缓缓上升,恰停在少年的对面,当那人脸上的血液都褪尽时,少年才终于看到了对方的面容。
那是他的脸。
“你知道夜夜做噩梦是什么感觉吗?没有做过噩梦的人永远不会知道那种感觉,就像没有死过的人,永远不知道死人的感受。”曾经在电脑打出的文字仿佛红色的灵魂烙印,直接浮现在少年的瞳孔里。
“请给我无可救药的爱情,让我明白,自己被你所爱。”
少年猛地捂住身子干吐出来,而就在他干呕的时候,有一双手迅速摸到他的后背,开始轻而缓慢摩挲。舒懿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醒得无声无息,诡异莫名。
“怎么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来,舒懿听着这样温柔的声音,突然觉得恐慌得想哭。他的动作先于理智,在男人靠过来的时候就冲了过去,然后哭得一塌糊涂。
而哭着哭着,少年又累极地睡了过去。
男人看着怀中睡过去的少年,突然觉得无奈,他无奈地笑起来,无奈地看着窗外匆匆掠过的风景。竟然觉得这样就很好。
他不可能陪少年一辈子。他犯下的罪孽,少年犯下的过错,不是之后的修补就可以弥合,彼此的人生在未遇见之前就已经发生崩坏和扭曲,此后再亡羊补牢,也无济于事。
就在金田任如此思索时,手机接收短信的声音突然响起。男人从兜里拿出手机,看到短信的瞬间微微眯了眯双眼。他发了会呆,然后迅速发出一行字回复过去,之后果断将手机关机,放回兜里。
火车几乎行驶了半夜。一直望着窗外风景的男人在看到越来越熟悉的景色后,无声从从包里拿出一包安眠药粉,神色平常拿出地倒进了水杯里。这是他在上火车前就碾碎的药物,现在让少年喝下去,到下车后就差不多能见效了。
男人拿着放有药物的水杯,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叫了妹妹的名字,“素妍。”
少年仍旧在睡,被男人吵了好几声才醒了过来,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还未清醒的大脑些微迟钝,只问,“下车了?”
“没有。”男人压低声音诱哄般开口,“你刚才不舒服,我去给你找了药。”
“乖,喝下去。”
少年的脑子仍旧迷迷糊糊,他感觉自己在做梦,却又不确定这是否真是梦境,但传过来的声音实在太温柔,满足他对幻想中的哥哥的任何要求,温柔,耐心,最重要的是,他突然觉得这声音满是情深意长,情真意切。
这是在做梦。只有在梦里,他才会听到这样符合妄想的声音。少年想着,微微张开嘴,然后那些微苦涩的液体就流进了他的嘴里,顺着咽喉,进入胃部。
喝到一半的时候,舒懿猛地就清醒了,他一下拍开眼前的手,目光锐利而冷酷,“你给我喝了什么?”
“不装了?”男人并没有任何反应,面瘫的脸依旧一派冰冷,只是拿出纸巾擦干被液体溅到的手和衣服。男人望着少年的眼神太过冷静,冷静到对方有那么一瞬,浑身战栗。
“你知道了?”舒懿反问,双眼锐利眯起,“什么时候?”
“你哭了。”然而男人的回答让人毫无头绪,他的目光望向不断变化景色的窗外,声音低沉。
我哭了?舒懿蓦地沉下脸。他竟然哭了?在什么时候?在梦里,还在这个男人眼前?一大堆问号浮现在脑海,让少年不知道自己是在乎他哭泣的事实,还是在乎他是在男人面前哭泣。
“在坐旋转木马时,你哭了。”男人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直直注视少年的双眼,“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那滴眼泪,就像只翩跹的蝴蝶,自出生之时就无休止地飞舞,最终沉重地堕地,悄无声息地死去。
听到男人的解释,舒懿默然语塞。他在长久的沉默后猛地转过头,侧对着男人过分直率的视线,“所以,你这是在后悔救了我?”
少年忍不住哼了一声,又转过头,狠狠盯着男人,刚想要大声呼救,就听见男人突然前倾身子,靠过来,嘴唇贴在他的耳边,温柔而深沉的低语,“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舒懿,或者,麻木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