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企业是一个家族企业，已经在古川成立了有几十年的历史了。
    公司坐落于古川市中心，一座八层的办公楼。因为建筑有一定时间了，相较于四周动辄十几层的高楼大厦反倒有些突兀。
    郑乔华和木辰在江氏都是法律顾问，不常驻，但是在法务部都有独立的办公室。正值暑假，公司招收了一批实习生，其中有一个分配到了法务部。
    实习生干的是打杂的活，谁有跑腿的活都可以使唤。这已经成了大家习以为常的规定了。
    郑乔华从大一的第一个寒假就开始混律所，属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类型，三教九流他都能混出兄弟来。看到那实习生正坐着没什么事，痞子味十足的开启调戏模式，“呦呵，新来了一个小妹妹。来，帮忙盖一下章。”
    “你一来就跟我抢人，我过会儿还要她帮忙打印呢。”岩芃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不看键盘和屏幕，一行行方格字却飞快的显现在屏幕上。她是速记员，单手打字速度都可傲视整个科室。
    “你也说是过会儿啊。”郑乔华和她呛声，“新来的小妹很漂亮啊。”
    旁边多的是起哄的同事，“怎么，要老牛吃嫩草啊。”
    “跟着我有什么不好？我家有田又有房，跟着我生活乐无边啊。”他扭头看正在打字的岩芃，嘴贱道，“是吧，老岩。”
    岩芃现在已经二十六了，虽然年纪真不算大，但是因为一大学就出来工作，家里人已经开始进行催婚了。催的烦了，岩芃干脆给自己重新报了个考研班，这事已成为法务部一大侃点。
    年龄绝对是岩芃的死穴，一听郑乔华这么讲，她当即就把办公桌上没用的纸拧成一个超大球团砸了过去，郑乔华敏捷的躲了过去。
    而木辰，看新来的实习生还没习惯被这样调戏，脸通红着有些尴尬，就把文件拿过去指导她盖章的注意点。两个人一个讲得仔细一个听得认真，完全没防备这突如其来的纸团，双双被砸了个正着。
    “OMG。没事吧。”岩芃一脸愧疚立刻站了起来，毕竟任何时候都温文尔雅的木辰可没有贱贱的郑乔华那么让她放得开，在某类人面前人都会保持着矜持。
    “呦呵，这变脸……”郑乔华有些酸味。
    木辰看着他们两个私下这互动，觉得有些玩味。大度的顺带落井下石的说，“下次瞄准了再打。实在瞄不准就走到他面前踢他，他不敢还手的。”
    “哼，他敢？”岩芃坐下来，示意了一下自己桌子上的文件，“今天忙着呢。某些人我不和他计较。”
    郑乔华把自己手上的一摞文件丢给负责盖章的小妹，又交代了有几份打印的。文件有些多，小妹拿着便利贴记着关键词一张一张的夹在对应的文件上，似乎很担心出错。
    这如临大敌的模样让郑乔华有些稀奇，安慰了一句，“没事，有问题你就问老岩。”
    评估表已经交上去了，利弊在刚才的会议上郑乔华和木辰也都和公司高层分析过了，现在公司高层正在做最后的决定。最后的结果和两个人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两人只等着外头的文件盖了章就可以走了。
    木辰情感上的波动一向不大，而且性格内敛。如果大家主动找他帮忙他肯定会帮，但是如果没事的话他更喜欢做个隐形人。还有聊天的时候总是不温不火的，仿佛没什么话题能戳中他兴奋点一样。
    郑乔华不止一次抱怨，但木辰都一笑而过。
    刚才没注意，现在坐下来回忆起来就觉得木辰今天有点反常了。
    不仅会和岩芃打趣，就是刚才开会的时候都帮自己发了好几次言。还有现在，那笑意是蔓延到整张脸上，怎么都压不下去。
    “我说你今天不对啊，怎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郑乔华打趣的问。
    “哈？有吗？”
    早上的时候，柏教授发了一条信息给他，告诉他苏程明的博考成绩出来了，排名靠前，让他不用太担心。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什么太大的变故，时间一到苏程明就可以上唐教授那里报道了。
    木辰原本想如实相告，可是想到唐教授的考博郑乔华也参加过，但是不幸落马了。他现在又处处看苏程明不顺眼，也就不去刺激他了。随口诌了一个理由，“可能想着要发工资了。”
    “你看看你，都被生活磨成什么样了？一点精神追求都没有。”郑乔华吐槽，然后话风一转，“怎样，昨天算是一个惊喜吧。”
    “恩？还好。没想到他居然会回国。”
    “感觉怎么样？他比苏程明好太多吧。有没考虑……”
    “茶好喝吗？”木辰突然问。
    “还好啊。”郑乔华不明所以，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紫砂茶杯，泡的是铁观音，和平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怎么今天就让木辰惦记上了。
    “那怎么堵不上你那张嘴？”
    “……”郑乔华噎住了。
    “对了。干妈都没和你说过吗？”木辰似有所指。
    “说什么？”郑乔华一头雾水。
    “没。”木辰又摇摇头。
    “你知不知道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最无耻了。”郑乔华控诉，然后又转了一个话题，“听说江氏的二公子这段时间也要回国了。估计过段时间江总就要给咱们引见了。”
    “亲的？”木辰对这些八卦的永远都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他不是特别的关注，但是看郑乔华很有兴致，也就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亲的。不管江二少是不是真的回来，起码公司的妹子颜值都升了一个层次。”郑乔华表情随即有些抑郁，“连岩芃都化妆了。唔，冬天穿羽绒服看上去都没几两肉，今天凑近了看胸还蛮有料的。”
    “……噗嗤”
    “笑什么，男人看女人，不就是脸蛋屁股胸吗？妈整天不也老叨念着，屁股大好生养，要我挑个屁股大的女人嘛。”
    木辰正要进一步追问，看玻璃门被推了进来，见着人了，起身叫到，“江总。”
    “坐坐坐。”江夙算是江家第一个登台的二代了。在郑乔华和木辰面前从没摆过什么架子，彼此的合作算是愉快的。
    “招兵买马我们算是做完了，攻城闯关就交给下一批了。这次合作的也都是老熟人了。”苏程明笑着开口，“讨论的结果是？”
    木辰重新沏了一壶茶，给江夙倒上。
    江夙把玩着茶杯，一锤定音，“决定选南宗岛。南宗岛在这一块上也刚起步，而且四宗是个小国，很多东西招商政策比大国合算的多。”
    “南宗岛？”木辰嚼字，“我倒是有朋友在给他们做事，前一段时间他们控股的一个子公司原本打算在香港上市，后来万事俱备后又放弃了。”
    这件事情在业内引起过轰动，柏涵还特地布置过相应的作业给她的学生，木辰有负责指导学生的作业。
    “架子这么大？”江夙咋舌，一个公司上市并不容易，但不说流程的繁琐，单是必备条件就足够删选掉很多公司。
    “其实也不是架子大。咱们国家的公司法承认的毕竟是一股一权，他们主张一股十权，这本身就很创新。再一个，香港虽然是英美法系，但毕竟更接近于英国。英国比较守旧，没像美国那样任何一个法官都乐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所以关于股权的问题官方和南宗岛那边一直都没谈妥。”木辰简单的和江夙分析了一下，毕竟江夙学的是管理，这些涉及法律专业的他并不是特别的清楚。
    果然，江夙并没有就这个问题一直询问下去。他笑笑，“你们接下来的日程有安排吗？”
    在江氏，所有的单子木辰和郑乔华都是同时接的，久而久之，这都成为惯例了。
    郑乔华和木辰对视了一眼，郑乔华摊手，“我就是一个劳碌命。”
    “我还好，不过像这次这样得要坐飞机满中国跑的暂时不想接。”
    “那就好。”江夙殷勤的邀请，“我弟，江昱，过段时间就从国外回来了。家里的意思是先让他去下面的公司锻炼锻炼，想配个法务在他身边。木辰，你要有空就带带他吧。反正公司法务整块你也熟悉。”
    “要带多久？我空闲的时间也就这一个多月。”木辰有些踌躇，“而且可能拨不出整块的时间来。”
    “远程教导也可以。不需要花太多时间的。”如果顺利的话，九月份苏程明就会回到学校重新上课。唐教授抓的比较严格，据说布置的论文题目每天没有投入10个小时都别想能交份差。自己如果能够多领份工资也不错。
    江夙紧接着煽动，“工资另外算。按照我的私人助理的工资算。”
    木辰瞅着江夙瞬间变身街边摆摊的大姐，毫不犹豫，“那我回去看看具体的日程再说吧。”心念，这么好的差事怎么可能会没人做。反常必妖！难道江二少是个纨绔子弟？烂泥扶不上墙？
    “反正我二弟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这位置就给你留着。”江夙还是像弥勒佛一样乐呵呵的。
    同一时刻，离安氏企业大厦仅有二十公里远的一家gaybar里，主唱握着麦唱的正high，舞台灯照耀着他年轻有活力的身体。而底下同他一起来的朋友，也各个左摇右晃的，明显都是喝高了的模样。
    主唱倒举着酒瓶子欢呼，酒水从衣领就直接浇灌到胸膛上。灯光照到主唱的脸上，可就是江夙所说的，远在大洋另一边的江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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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咚。”
    监控屏幕上显示的是一辆银灰色的奥迪Q5，木辰倒没有印象朋友中有谁是开这款车的。虽然早上有约郑乔华来带苏念木回家住一天，但是也没听郑乔华说要换车啊？
    车窗按下来，居然是庄靖容。
    与此同时，木辰的手机也响起来，“shesaysIneednottoneedorelsealovewithintuition……”
    木辰划了手机屏幕，接听，“等我一会儿，我给你开门。”
    “那天听你说地址觉得有点熟悉，回去对了地址才发现自个儿新屋也在这里。”庄靖容下车，“不过我家还得往里面再开五分钟左右。”
    “那很近啊。进来坐坐吧？”
    “恭敬不如从命了。”庄靖容往后备箱走，从里头拎出两摞打包的整齐的文件，“我听乔华说你最近在查找邻避型环境的案子？”
    庄靖容示意了一下手中的文件，“正好去了趟弥镇法院办事，就帮你打印了一份。正卷副卷我都给你印了些，主要是案情内容，辩护意见，公诉意见，鉴定报告，还有村民、企业、政府三方的矛盾点。希望对你有帮助。”
    “真的……呵。”木辰怔了一下，他最近确实在做这个案子。因为涉及到很多方面，法院判决虽然已经下来，但是因为后期的赔偿还没有落实到位，法院那边按照程序来还不能复印，正想着要找找之前的同学看哪个在里头办事的，没想到庄靖容就给送到家门口来了。
    “我哥还真是。”木辰伸手接了一摞，走两步就看到念木伫在门口当门神。摇头晃脑的，似乎因为难得在家里看到陌生面孔而对庄靖容很感兴趣。
    “叫叔叔。把拖鞋拿出来。”
    苏念木手快的把拖鞋放在庄靖容面前，脆生生的叫道，“叔叔。”
    苏念木不怕生，直接凑到了庄靖容面前打量着他。
    庄靖容把手上的文件往地上放，跟着念木往大厅走。
    大厅的地板上铺着一块厚地毯，上面有张一平方米大的拼图刚拼了一个角落。
    “念木？是叫这个名字吧。”庄靖容坐定后从钱包里面掏出了一张一百，折成心的模样，看着木辰笑着说，“我记得咱们这边的习俗是这样的吧？还要用根绳子串起来挂在脖子上，但手头上没绳子也就凑合着吧。”
    木辰连忙阻止，“那也是对学前的小孩子，他都上幼儿园了。不用不用。”
    “怎么着孩子也叫了我一声叔叔。”庄靖容硬塞着给了苏念木。
    苏念木对一百元倒是不怎么感兴趣，但是对折成心形状的一百元倒是很感兴趣。只是木辰还没有点头他不敢收，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渴望。
    一百并不算多，而且古川确实有这样的习俗。木辰也就宠溺的对着苏念木说，“还不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叔叔要吃水果吗？”苏念木小主人一般的示好。
    “好啊，有什么水果呢？”
    之前倒是从来没有想过庄靖容还会像现在这样耐心的和一个小孩子聊天，他一向都是强硬作风的。木辰一边切水果一边笑。苏念木还在掰着手指头数到，“有好多种呢，有哈密瓜，西瓜，还有香蕉，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