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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老爹长眠的地方有点遥远。
    清晨六点半,煮了一壶咖啡带上,我顺便做了些鸡蛋火腿三明治。
    七点正式出发,陈风开车。
    一直到午后一时四十分,总算到了目的地。
    阳光正好,洒在前方的山丘上。离人满为患的城市有些距离,天高云淡。
    登上山丘远眺能看到海,港口内大小船舶穿梭出入,入世,而僻静。
    很俗套得把老爹的墓安在一棵小叶榕下,老伯说,这也是老爹的意思,生死循环,没什么大不了的。
    活过,爱过,一生中有不可取代的人,够本。
    墓碑是大理石做成,朴素非常。
    上刻文:爱侣萧慕柯之墓。
    落款是老爹的单名:雷。
    在我的喋喋不休嚷嚷抗议下,加上了我的老套署名:孝子萧水寒。
    共立。
    我抚摸着老爹墓碑的一侧,笑道:“孝个什么劲,我最不孝了。”
    说来也怪,从小看着老伯老爹伉俪情深,大了,却毫不期待这种感情。
    得有一个人,伴你,知你,怜你,你竟也能如此对他?
    你走不动了,那个人会拉着你走。
    他迷路不辨方向了,你会去找他。
    然后结伴搀扶,继续上路。
    这有点像童话了,不怎么适合芸芸众生。
    陈风注视着墓碑,半晌才道:“原来,你父亲是他。”
    我有点愕然,杜宇他不知道,萧慕柯他却晓得?
    老爹的银幕时代比杜宇还早了个十来二十年。
    之后便转身幕后,大隐于市。
    笑了笑,陈风对我道:“有一年,我在一家饭店门口窝着,听到里面传出来电视的声音。时不时得探头看,那是你父亲演的一出戏。
    他饰演一个黑道大哥的角色,你有印象吗?为了保小弟一家人,慷慨赴死。
    因为和我印象中做坏事的野兽们完全不一样,文质彬彬的样子,所以我被吸引住了。
    他笑着说,律设大法,理顺人情,男子汉就该帮助弱小,没别的。”
    我一时哽住了,万万没想到,陈风的往事竟然会跟老爹有关。
    相较起老伯,老爹温文得常常让我不敢顽皮。
    他也从不会跟我讲些什么男子汉当如何的大道理。
    在我难过、沮丧、哭泣的时候,老爹也只会摸着我的头,或者揽着我的肩膀用力晃动。
    他安静得送我人生中第一把剃须刀,加剃须膏和须后水。
    告诉我男人遇到再糟糕的事情,第二天起来也不要忘了刮干净胡子。
    乃至到了生命最后的年月,他见我时,也永远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再伤再痛,也不会在比自己弱小的孩子面前透露一分。
    “虽然口气温和,但却觉得被当头棒喝。”陈风揽着我,笑道。
    我点头赞同。
    是,我有看过这部电影。斯文有礼的男子,扮演起戾气十足的黑道老大怪异非常,但正因此,义理人情才是男子安身立命之道的顿悟,穿过银幕,超越虚拟人物。
    直接刺入人心。
    因为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个墓地,除了老爹还有其他豪门人士。
    恰又逢我与陈风缅怀故人,警觉性不高。
    所以我们谁也没察觉到那辆小车的偷偷靠近,车窗打下。
    直到一声枪响,我在惊骇中顿觉自己被整个人扑倒,撞到地面,连打数个滚。
    肾上腺素急剧分泌。
    陈风压住我,低喝:“别动。”
    电光火石中他已带着我翻滚到墓碑后。
    枪声没有再响起,我清楚听到汽车远离的声音。
    也才留意到陈风的肩头一片刺目的红晕。
    不待我发问,陈风已淡然道:“擦破了皮,没事。”
    我却分明要窒息了,哪能没事?
    “赶紧走,要是他们再来就麻烦了。”我拉起陈风,疾步往停车处冲去。
    无论如何,挡在他身前。
    但一直到钻入车中,再无意外发生。
    我将油门踩到底,咬牙开车。
    陈风将手搁在我握方向盘的手上,语气始终淡淡的:“真的没事。”
    “放心,我不会超速。”我道。
    陈风坚持回他那去,由老蔡头处理,他一句话把我塞死:“这明显的枪械伤,你想招来谁啊?”
    招来谁?
    在他治疗伤口的时候,我站在一边,脑子里不停得旋转这个问题。
    有谁发现了陈风的身份吗?
    不是不可能。
    但老伯的三弟都将陈风认作是我,这番出手,实在不应该啊。
    老蔡头完事后,瞟我一眼,对着陈风叹气:“你两是命中犯冲?聚一起就有血光之灾啊。”
    乌鸦嘴。
    陈风没理会,他速度招来了“红绿刺猬”等人,要他们查访,有没有可能是这边的仇家寻衅滋事。
    众人领命而去,陈风看向一旁保持呆若木鸡状的我:“萧少,要不是我这边的问题,就怕是……”
    我这边的仇人?
    天地良心,活到这么大,不过一个“花花大少”,恃“财”傲物,有,仗势欺人,有。
    深仇大恨到除之而后快?没有。
    向来不是个执着的人,无可取代的人或物,从未有过。
    当前,除了陈风。
    骤然觉得冷,我看着陈风,嘴唇哆嗦,良久不成言。
    陈风哂然一笑:“不要这样。我真没事。”
    “我知道。”我低头,呼出一口气。
    一时间无言以对。
    第二天,回到“乐春院”,接到杜宇的电话。
    诧异中他道:“水寒,你对老男人很有一套嘛。”
    我皱眉,这话委实不爱听。
    当即冷哼:“比不上杜宇哥老少皆宜。前阵子还有个六十岁的女士吵着嚷着见到你人生无憾,小弟记忆犹新。”
    杜宇笑声传来,似乎引以为荣:“罗爵士想弄一部新电影,特地托我问你,那位陈风,有没有兴趣?”
    闻言我半晌无语。
    杜宇又道:“双男主,另一个主角内定了是我。对了,你上次献宝的那位小朋友,也有戏份哦。水寒啊,你不像你父亲,在这方面,很厉害。”
    也不知到底是夸赞还是贬损,杜宇说完,挂断了电话。
    电影不比电视剧,这个常识我还是有。
    回见陈风偏安厨房一隅,浅笑着与马姨妈说话,那新来的鹦鹉姑娘一脸敬畏得躲在旁边摘豆。
    真觉两个世界,云泥有别。
    当务之急,还是查出谁欲对我们动手比较稳妥。
    我迟疑了很久,终于还是拨通了老伯的电话。
    陈风受伤的事就隐瞒到底,只说,去给老爹扫墓,途中遇袭。
    因对方使用的是枪械,还有专车供逃跑用,应该来头不会太小。
    老伯听了后,沉吟良久,方道:“我知道了。我会去查。你们小心,尤其是你,小寒。”
    尤其是我是什么意思?
    想穷追不舍,到底没有。
    一天又过去了。
    晚上,小羊满脸幸福得跳出来,身后跟着小小新娘般怯生生的小浅。
    两个孩子表现迥异,但是那种充斥全身的喜悦,足以感染一船人。
    小羊挥舞着手中的杂志,大声笑道:“小浅的,获奖了!”
    姚丽华按住小羊,结果杂志细细一看,也不禁惊呼出声。
    真获奖了,还是特别奖。
    小浅为一家游戏公司写的游戏剧本,得到了青睐,对方甚至回应说,有可能用到小浅的创意。
    除了小羊,马姨妈是最乐不可支的人物。
    我不知道我心中那种莫名起来的惶惑是什么。
    自然,我为小浅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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