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爱恨依旧,此情长流。  第221章 许愿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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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在怀里的身体颓然软下,穆染天慌忙从容月体内抽出,去查看爱人情况。
    一低头,只见容月双目紧闭,已陷昏迷,整具光裸的身躯布满自己留下的爱痕,浅粉印记更令那透明肌肤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苍白。
    他颤抖着手覆上容月左胸,直至感受到那冰凉一片的胸膛下还有微弱跳动,才长长松出一口气,向着屋外道:“备热水!”
    落雨心细,早将热水备好,白灵则端来醒酒汤还有容月日常喝的药,穆染天先喂容月喝下小半碗醒酒汤,自己将余下的喝净,再去喂容月喝药,这才小心将容月抱去沐浴,仔细为容月清理**,以免感染。
    然而,饶是穆染天如此小心翼翼,翌日清早,容月还是发起高热,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白灵急急忙忙进城,去太医院寻罗安其。
    罗安其匆匆赶来,一进屋便破口大骂:“穆染天!我早说了,他的身体受不住!!他为人固执,怎么连你也——”
    “成婚前夜,他向你求药时,我就在屋外。”
    穆染天平静打断他,罗安其惊在原地,内堂里的怒火陡然熄灭:“你……”
    “他向来事事隐忍,甚少随心所欲,我想让他开心,哪怕这会让我担心、痛心,我没想到那药对他的身体损伤这般大。”
    罗安其走上前,就见穆染天正为容月更换额上冰帕,神情万般无奈,宠溺里又带着心疼,不由冷笑:“我给他的,不过解酒丸,你请了梨园来,他定会忍不住饮酒。”
    穆染天手一顿,了然叹道:“难怪你会妥协。对他的了解,我始终是不及你的。”
    罗安其晒笑:“了解?为和你洞房,他居然向徐长寿要了**,他早就不是我了解的那个少主了!”
    穆染天将容月被汗湿的鬓发别到耳后,目光温柔:“正因如此,我如何还能再拒绝他?”
    罗安其不再说话,为容月看诊把脉,容月高烧,脸颊不自然泛起潮红,唇色却是异常苍白,浑身冷汗不断,露在外面的肌肤隐约可见昨夜欢爱过后的痕迹。
    罗安其撇开眼,收回脉枕,并未要求检查容月下身状况,而是道:“我在太医院这些时日,竟是才知,你为了他日夜研读医书,当皇帝时更是没少找太医们不耻下问,凭你如今医术,他的身体如何,不用我看你也知道。你找我来,什么事?”
    穆染天不答反问:“你与弎见过面了?”
    罗安其点头,神情变得有些凝重:“‘换心’解蛊比我原先预想地更复杂……师父说,须待蛊毒发满七次后换心才有用,那时情蛊之毒全部发出,若能为他换一颗正常的心脏,蛊毒自然解除。也是说,不能按照我们之前设想,等他身体养到最好时施术,毒蛊每发作一次都会消耗掉他大量元气,同时对他的身体造成不可估量的损伤,何况最后一次毒发……危害是致命的。”
    穆染天越听脸色越沉,为容月整理鬓发的手止不住颤抖。
    罗安其停顿片刻,又道:“‘换心’的试验至今无一例成功,我不知,给他这个活下去的希望,究竟是对是错,世人都讲求一个死有全尸,他却要被人生生挖出心脏……”
    “我不会死的。”
    容月虚弱的声音忽然低低响起,然而他语气中的坚定却深深安抚了两个正患得患失的男人的心。
    “月,你醒了?”穆染天收起面上郁色,温柔看向容月。
    容月微微睁眼,方才穆染天和罗安其的对话他在昏迷中听了大概,听到此处,挣扎着醒来,他握上穆染天的手,又说一遍:“我不会死的。”
    穆染天点头,扯出一抹笑:“恩,我信你。”
    罗安其见容月苏醒,没好气道:“你不想死,就别再胡作非为!昨夜的事,若再有一次,天王老子来了,你都没救!”
    忽然被人将房事这等私密拿到台面上教训,容月本就不是性格外放之人,闻言别过头去,也不知是羞是怒,低低应道:“恩,不会再有了。”
    穆染天沉声对罗安其道:“景华已将整个太医院交予你掌管,全部太医听从你调遣,你还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去向景华提,他会尽全力配合你。”
    罗安其挑眉,听出穆染天这话大有赶他走的意味在其中,他看眼容月单薄的侧影,收起心中憋闷,转身离开。
    “人交给你了,如无意外,这一个半月,我不会再来!”
    罗安其眼不见为净!但他其实也没有时间伤春悲秋,哪怕昨日容月大婚,他也无暇参加,或是借酒浇愁喝上两杯。
    他整日泡在太医院查看记录每一名试验病患的身体状况,徐长寿说,若真能将此术研究成功,不知要造福多少罹患心疾之人,可他自学医的第一日起,心心念念,不过只为救活一人。
    穆染天与容月历尽磨难,终成眷侣,加之容月前途未卜,两人的婚后生活可谓过得如胶似漆,除了彼此,再容不下别的。
    穆染天日日什么都不干,就只陪着容月,容月喝药、看书、散步、沐浴、睡觉,他样样事都要事必躬亲地照顾。
    而容月也十分依赖穆染天的陪伴,更对穆染天乖顺得,令人瞠目。
    一日三餐,穆染天喂他多少他便吃多少,从不因食欲不振而拒绝,穆染天喂他喝药,他次次一滴不剩,穆染天说带他去赏雪中石榴林,他便早早穿戴厚实,坐在屋子里等穆染天来抱,有时甚至穆染天还没张口,他已然猜出对方心思,并做出对方想要的反应。
    究竟要有什么样的一颗七窍玲珑心才能猜到另一个人的全部心思,白灵不知道,但她想,公子一定是这世上最了解主公,也最爱主公的人。
    这日晚膳,白灵望着容月惊叹:“公子,你胖了!”
    容月张口,将穆染天喂来的一汤匙肉羹细嚼慢咽吞下,才波澜不惊回道:“你主公拿我当猪养,我不胖也怪。”
    诚然,除了每日午饭后,冬日太阳最暖的时候,穆染天允许容月在自己的陪同下在屋外散步一小会儿,其余时间,容月别说走路,连地都占不了,做什么都由穆染天抱着,真真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是吃、便是睡的“猪”一般的生活。
    “主公怎么会拿公子当猪?公子比猪好看多了!”白灵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一本正经地反驳。
    一旁落雨在她脑壳上“咚”地一敲,“你有这么乱比的吗?”
    白灵揉揉脑袋,颇为委屈:“是公子自己先这么说的,干嘛打我?”
    落雨再敲:“公子那是比喻,你讲什么美丑?”
    穆染天不管两个没规没矩的小婢女打闹,只继续专注于喂自己的“小猪”,眼角含笑,瞧着容月摇头道:“我也觉得月儿你比猪好看多了,可你却是没有猪胖,我还是养猪养得不够好。”
    白灵一听穆染天这话,登时趾高气昂回击落雨:“你看,主公都说了!”
    白落雨:“……”
    容月:“……”
    他或许不该挑起这话头儿。
    容月很少与人玩笑,可今日竟是主动拿自己调侃,供众人娱乐,原因无他——明日便是十一月十五,蛊毒第六次发作的日子。
    是夜,天降暴雪。
    翌日,他在穆染天怀中醒来,望见屋外,成片的石榴林被雪压折,预感不祥。
    果然,暴雪引发雪灾,长河以北十六个郡县中,有将近三分之一都是受灾区。
    穆景华刚登基没多久,便遇上这样的考验,日日为了赈灾之事忙得焦头烂额。
    穆染天大婚那日对他的请求,他也就顺理成章的搁置,没给确切答复,想着若最后真到那一步,自己究竟该如何劝皇兄留下来。
    而自从养猪话题之后的第二日,容月早膳时打翻穆染天手中粥碗,呕出一大口血,杯盘狼藉,满地鲜红,倒在穆染天面前,第六次蛊毒发作后,感觉自己的身体明显每况愈下。
    即便他再如何配合穆染天的照顾,也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日比一日衰弱了下去。
    穆染天的养猪计划彻底宣告失败,他的小猪不仅没养胖,还比以往更瘦了。
    暴雪连续不断,正是冬天最苦寒的一段,容月被禁止了任何形式的外出。
    穆染天只偶尔抱他在窗边坐坐,两人一起看看窗外雪景——但其实,石榴林被雪损毁大片,这景也委实没什么好再看的了。
    老天似乎连最后一点念想也不留给穆染天,他想着与容月合葬石榴林下,更想着,来年春时,与他的月儿再一同在流火芳菲里,舞剑惊鸿。
    可这片林子,他们的老地方,二人感情的历证,却毁在了百年不遇的暴雪之中。
    一月时间过得很快,进入腊月,京城家家户户都开始为着新年忙碌,过年的喜悦气氛渐浓,白灵和落雨两个却是变得沉默,不复往日活泼。
    容月的身体日渐衰败,已是睡多醒少,就连和穆染天窗前赏景也再办不到,他大多时间都在昏昏沉沉的睡梦中度过,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但只要他醒来,一睁眼,穆染天总会陪在他身边,或正喂他喝药、吃饭,或在为他盖被、暖手。
    穆染天对容月的照顾事必躬亲、细致入微,令容月不由想起曾经在皇宫、在丞相府的那段日子。
    那时,穆染天也是这样珍惜待他,可他只以为自己是“齐熔月”的替身。
    如今回想,但凡他找来齐熔月的笔迹对照,亦或是,细思一下自己为什么短短时间便能习得惊鸿剑、掌握各家兵法,也就不会产生当初许多误会。
    他的骄傲令他对齐熔月的一切都避之不及,让他从不怀疑自己习武学习的能力。
    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骄傲?
    天赋固然重要,可他的戏功不也是没日没夜,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勤学苦练出来的吗?
    想想,这将近一年,他恢复了一半记忆,捡起齐熔月的剑,却将唱戏的苦功都荒废了。
    然而不管他是谁,又忘记了什么,他如今能和穆染天在一起,那便够了。
    穆染天虽然一切如常的照顾容月,甚至没有在容月面前流露出过半分沉痛神色,但容月还是从他过分平静的目光中看出端倪。
    ——自己死了,这个男人也绝不会独活。
    便是抱着这样同死的信念,一个人才会在面对挚爱将死时,能够如此淡然吧?
    容月忽然想,如果自己真不能活,是不是该让穆染天忘了他?就像用在茶无遗身上的那种药。
    无独有偶。
    经历将近一月,终于在年关将近前,雪灾治理初见成效的穆景华,寻来黑雀,命黑雀务必三日内找到一种“忘情丹”。
    这日,容月再次从昏睡中醒来,感觉身体比以往轻快许多。
    他侧头看眼窗外,晴空万里,雪已经停了,于是抓上穆染天的手,破天荒说想出门:“我想去北山寺还愿,你陪我,可好?”
    “好,我叫落雨去准备,我们吃了早饭便动身。”穆染天点头,竟也未拒绝。
    容月:“骑马去吧,我想骑马。”
    穆染天犹豫片刻,轻吻容月额头,再次允肯:“好,你今日气色不错,我们就骑马去!”
    容月的身体似乎真的不错,大早醒来,吃过早饭,又被穆染天裹得严严实实抱出门,一直是在清醒的状态。
    门前两匹马,一匹通体骏黑,一匹毛色如雪,都是难得一见的神驹宝马。
    疾墨与伴伴互吐热气,白雾在冬日寒冷的空气里化开,两马见到各自主人,都忍不住前蹄蹬地,将脖子凑上前,等待主人爱抚。
    容月伸手,纤长手指自疾墨的鬃毛顺过,黑亮的马鬃将他的手衬得越发苍白,他回头看向穆染天,“我骑不了马,你怎么命人将它也牵来了?”
    穆染天为容月又拢拢身上狐裘,一边将容月方才从狐裘下伸出来的手握在掌中暖着,一边无奈道:“它们如今分不开,只好一道牵来。”
    容月闻言就笑,那笑如寒冰乍破,令他苍白与冰雪无二的面容显出春日一般的柔情,穆染天看得晃神,随即明白容月在笑什么,不由将怀里的人拥得更紧:“你我如今也分不开!”
    穆染天说着,抱容月翻身上马,拍拍伴伴趾高气昂的马脖子,“我总算没再落于你后,也不枉费我为你起的名字。”
    容月曾几次想过自己还不知道穆染天的马叫什么,却从未问过,闻言便问:“它叫什么?”
    穆染天:“伴伴。”
    容月:“伴伴?”
    穆染天点头:“恩,伴伴——举世无双的陪伴。”
    容月浑身一震,眼带水光。
    竟是叫“伴伴”这样俗气的名字,可穆染天对这名字的解释,又实在令他动容。
    ——举世无双的陪伴。
    他的马,名“疾墨”,与“寂寞”谐音,穆染天为马起名,便要给他举世无双的陪伴,一个伴字还不够表达这样的陪伴之心,一个不够,那就两个,叫“伴伴”。
    前些日子暴风封山,隆冬腊月,前往北山寺烧香拜佛的人寥寥无几,静默的山路上,穆染天将容月严严实实抱在身前,问:“月,你会想去还愿,是在北山寺许的愿望实现了吗?”
    容月点头:“恩,愿望都实现了。”
    穆染天好奇:“你许的什么愿?”话刚一出口,又急急改口:“愿望说出来便不灵了,你不必答我。”
    容月却道:“既已都实现了,说出来也无妨。”他语速缓慢,娓娓道来:“我许了两个愿望,一个是小木平安顺遂,一个是父亲大仇得报。舅舅日前来信说,父亲的遗骸已被迁入祖坟,是由狄裘的人头祭坟迁棺,小木和母亲一起生活在木家老宅,老宅的兵都撤了,他们如今能自由出入家中,过得很好。穆染天,谢谢你,谢谢你帮助我完成心愿,我知道,这都是你的安排。”
    穆染天胸口抽疼,下意识搂紧容月,“你高兴,我做什么便都值得!”
    他刚刚改口,其实是已然猜到了容月的愿望究竟是什么,弟弟和父亲是月在这世上最看重的两个人,可也正因如此,月为了实现愿望,遭受了多少苦难?
    时至今日,穆染天一点也不想容月再沉湎过去,再想起和佐澜潇有关的任何事。
    他怕他的月儿会伤心、会难过,那毕竟是月儿的生母,谁又能够在被母亲记恨诅咒过后还能泰然处之,毫不所动?
    “我与她的母子缘分已经尽了。”容月像是知道穆染天心中在想什么,任由穆染天将自己拥得更紧,握上穆染天环在身前的手,轻声道:“除了还愿,我其实还想再在佛前许个新的愿望。”
    穆染天:“什么愿?”
    大雄宝殿内,释迦佛像眼眸低垂,俯视众生,面容慈悲中透露着威严无情,容月仰视面前数仗高的佛像,佛殿外,山景苍茫,一片雪白,他侧头,看向身侧男人,盈盈笑道:“许姻缘。”
    北山寺中有一棵姻缘树,六月夏风骤起的时候,满树粉红,花落佛殿——北山寺,又名“姻缘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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