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节 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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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校门,韩凌以往右边走打算去公交站牌,宁天顺手拉住他,“我们叫taxi吧。”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低头,看到自己的手正握在宁天的手里,又是如那天一般的怪异感觉,心跳的声音突然放大,几秒的时间里在整个胸腔中回荡,愣了愣,慌忙不着踪迹地抽出。
要命,反应过激。
头枕在靠背上,眼睛瞟着车窗外沿路的风景。
路两旁的绿化带都不见了青绿,只剩枯黄干涩的枝桠零叶独自在冷风中招摇。偶尔看到一两只流浪的猫狗出现,耷拉着灰黑色的毛,干瘦的身躯看得见根根肋骨,这儿闻闻那儿嗅嗅,却是没一点东西能缓解饥饿,有十二分的可怜。
韩凌以心里很可怜它们这些小东西。这种寒冷的时节,一只只瘦小身影都无家可归,相比于它们,自己真是太幸福了。它们不仅没了爸妈,还没了家,流浪到哪就安歇在哪,比不上自己还有家可回……
“凌以,你还记得吗,”宁天突然问,“牛奶。”
“嗯?”思绪突然被打断,不明所以。
“你以前也送过我牛奶,记得吗?”拉弯了眼线和唇角,又是那一副温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嗯。”
“那个时候你就对我这么好了,凌以,你真好。”
不是错觉。此刻听着,宁天竟然像个孩子撒娇似的语气。
宁天是一位温文尔雅的翩翩佳公子,他的致命利器就在于此。
韩凌以发觉自己有沉溺的意味,仿佛宁天的笑,宁天的声音,宁天对自己笑着说温柔的话语,就是自己最迷恋的瘾物。
“一盒牛奶而已,又没什么…”故作冷静,转眼突然怀疑宁天像是在故意恶作剧,他想看到自己窘迫的样子,韩凌以这样想着又更加不知所措,看他一眼,正对着自己笑得开怀,温柔中似有小小的狡黠,有几分确定是中计了,韩凌以立刻红了脸偏向窗外。
转瞬想到安果,他又定了神,“安果她对你是挺好。”看着宁天的表情从温和暖人的微笑变作心有旁骛的忧容。
“嗯……”
沉默代替了回应。安果和宁天的事,他一个旁观者实在是没立场多做言论,不知道旁边这位宁公子是不是真的迟钝无知,但主人公还没做出态度,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移开探视的目光,随着自己自由追逐灰蓝的天,灰白的街,灰黄的深秋图景。
“哎城哥你别啊!……”
还没进病房,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热闹的氛围还没见到就已身临其境地感受到。
推开门,三个男生,安妈妈没在。
韩凌以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安云城晃了一个神儿,像是一株向日葵终于可以迎着久久雨雾阴霾之后出现的艳阳。脸上是平常的表情,心里却不知所由地慢慢笑开,如太阳花一般盛放在阳光下一个大大的笑容,仿佛花瓣的一摇一颤都随着自己的呼吸。
昨晚梦见的?
韩凌以一进门就看到除了半躺着的安云城还有两个男生,正是以前对自己动手的那个黄毛的和高高壮壮的男生。
一种不太友好的凌冽情绪在悄然酝酿,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他一时间愣在原地。
“你们也在啊。”宁天先开口,放下自己买的水果,坐到病床上开始打量安云城的石膏腿,“云城,你这腿?”
韩凌以理理情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喂!”安云城好笑,“怎么像看个怪物似的,不先看哥的脸蛋儿就先盯上那块石头了?”
“你那脸蛋再看也就那样了,倒是这条腿新鲜的很,可比你的脸有看头。”宁天也笑,气氛一阵轻松和乐。
“咱老大再怎么落魄,那张脸照样帅得能开出花!宁天,你就稳稳坐你的第二位吧啊,别惦记第一了!”一旁的丁正凯笑嘻嘻地奉承自家老大,双手奉上扒好皮的香蕉,很狗腿的样子特别欠揍。
几人都被他逗乐,哈哈地笑。
韩凌以没有跟着笑,有点游神。
安云城看到坐那儿的小白脸一声不吭,万年冰山的姿态。“韩凌以,你楞什么呢?”
一旁的丁正凯和楚烈也向他看去,还是那天傍晚印象中的净白小脸。下一刻,脸上那两只眼睛就移过来视线,俩人悻悻地互相看了一眼。
“那个,刘兄弟啊,那天,是我们不对,现在跟你道歉,别嫌晚啊,对不起了。”还是丁正凯先开了口,有点尴尬地抓抓头,看了看身边的楚烈,又看了看床上的安云城。
安云城也想到之前的过节,想到他自己现在是和韩凌以之间的关系平和了,真正动手的那三人跟他之间的隔阂还没解决呢。
“说到底是我的错,这事儿算我的,韩凌以,你想做什么说什么,就对我。我替他们跟你道歉,对不起。”
安云城话一出,几人都看向韩凌以。
他没有说话,猜不出在做什么样的心理活动,不原谅?无视?或者依然厌恶?
“你们之前怎么了?”宁天没听明白,那些话里面明显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有几分猜到,有几分想要听到当事人亲口的确定。
安云城看看他,又看看韩凌以。他还是不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看哪,也不知道之前的话他有没有听进去。
“宁天你不知道?”丁正凯有点小纳闷,“就是之前韩凌以受伤的事啊,是…是我们,把他打伤的。”缩缩脖子,有点心虚,干脆也低了头,看自己的脚,再看看楚烈的。
这绝对惊到了宁天。宁天倏地转身看他,韩凌以此刻慢慢抬起头,一脸没有起伏的表情说不上是愤怒,或者冰冷,更多的是一些事不关己,仿佛大家说的事和他没半点关系,或者他根本就没听进去。
“你们打的?”宁天在韩凌以那儿得不到解释,又转头问安云城,“你们打他做什么?”好奇与诧异之下,渐高的音量隐隐掺杂着怒意。
那次韩凌以消失了三天,宁天的心跟着悬了三天。
之后在见到他的瞬间他第一次体会到心里疼痛的感觉。苍白的脸上赫然挂了一片青紫,胳膊腿上都有伤连走路都不稳当。韩凌以就像独自在风中凋零的小草,浑身虚弱的气息,仿佛连呼吸都微不可闻,看着他的脆弱,自己无可奈何,那种又急又心疼的感觉实在是折磨至极。
……
楚烈察觉气氛有点变化,急忙上前抓着宁天:“宁天你别误会,不是城哥的问题,是我们的错,当时就是看那小子…看韩凌以一副欠揍的样子就,就想着给点儿教训……”
也许楚烈自己也未发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小,也搞不明白为什么面对宁天的质问自己就突然心虚了,仿佛他就该有权利因为他们打了韩凌以而愤怒。
宁天自己也愣了。
韩凌以的一身伤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偏偏是最折磨人的,能自由行动却要时时刻刻忍受痛处,身为他的同桌,那十多天他是怎么忍的自己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处处帮他护着他。他在心里无比憎恨伤了他的人,韩凌以对他说是街上的混混,不知道什么来头。他还暗地里让混得不错的朋友打听是什么样的混混,却没有关于他受伤那天的消息。不了了之之后就忘却了。而此刻,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心里愤恨的人,就是面前这个为了救他而重伤的安云城。他立刻就明白了情况,安云城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动手的是楚烈他们,但下命令的人,真正有能力伤害韩凌以的人,却是他安云城。
他盯着安云城,复杂的心情渐渐蔓延,却不知这种尴尬纠结要怎样收场。
“事情都过去了,没什么可说的。”韩凌以突然出了声。
他起身,像没听见之前所有的话,平静地走到床边,一如往常的淡漠语气:“你中午饭吃了么?我去给你买。”
韩凌以离开没几秒钟,宁天就跟了出去。
“城哥,这……”楚烈有点不知所措,捉摸不透现在这个情况是个什么意思。
安云城也愣了,盯着韩凌以离开的门口,心里像是堆上了重重的石头,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城哥……”丁正凯犹豫地开口。
“没你们事儿!”赌气一般地狠狠把头向后砸,倒在蓬松的枕头里,紧紧闭上眼睛,因为太过用力连睫毛都在跟着微颤。
“哎城哥你小心啊!……”
生气,愤怒。不知道是气韩凌以的冷漠,还是自己犯的错,或是宁天紧张的关注,还是自己置身其外不得碰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