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白头一方 第一百八十二章终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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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虽已倒塌,但天帝已经吸收了太多三界煞气,实在是太强,此刻又处于愤怒状态,混战间青云被他一掌打在肩上,喷出一口鲜血飞出老远,就在他要撞到山壁时,背后伸出一只手揽住了他。
熟悉的气息裹挟而来,重霄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杀天帝老儿,怎么能少了本尊呢?”
“重霄。”青云心里唤道,他的咽喉呛了血暂时发不了声。
“你且在边上看着我报仇雪恨罢!”重霄把他往后一推,一道透明的钟型物体便罩住了他。
青云深知自己如今这副躯体是拖累,便留在原地打坐调息,视线紧紧盯着天帝的一举一动,随时给重霄他们传声提醒他躲过天帝的招式。
重霄加入之后,梧桐他们的压力减少些许,天帝却有些吃力,哪怕他依靠逆天之术,吸取三界煞气弥补自己每百年就虚弱一次的躯体不足,如今法力大增,此刻面对围攻他身上也渐渐留下伤痕。
眼看着这些人打算耗死他,天帝强行逆转体内秘法,让法力又上升一层。余光瞥到打坐的青云,他念头一转,便旋身朝青云冲去。
重霄目眦欲裂,手中聚力朝天帝打去,梧桐也追过去拦住,阻得天帝不得不往后退,又退入包围圈中。
青云抓紧打坐调息,他抬眸望去,就看到重霄的手还在颤抖,他安抚一笑,示意重霄无事。重霄转身又加入战局。
天帝实在强大,众仙君伤重难行者越来越多,重霄和梧桐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
梧桐并没有修习过术法和武功,他的攻击全凭感觉,毫无章法,眼看着天帝就要一击打中梧桐,梧桐避无可避,想着硬接这一击也要在天帝身上戳个窟窿,却在最后一息被箭矢一般冲过来的青云拉开,天帝的攻击从他们身侧擦过,划破了他们的袖子,打碎了一块埋在雪下的巨石。
青云掩着口低声问道:“梧桐,山下法阵何时起效?”
梧桐咳嗽一下,默默感受一番,嘴角流下血迹:“很快了,再拖延一炷香时间。”
重霄正和天帝战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让人看不清二人的招式和身影。
“那我们就拖上一炷香时间。”青云召来雪地里的沾血长剑加入战局,和重霄同进退。
梧桐也提着长剑加入战斗,祈陨山上又是一片昏天暗地的大战。
最后,醒过来的陌尘还是赶来,替梧桐挡住一击,抱着浑身是血的梧桐滚落在雪地里。
一炷香时间快到了。青云咽下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血,咳嗽着站起来。重霄也浑身是血、满身肃杀地站在他边上。
重霄的一双眼睛已经漆黑不见光,眼眸里全是恨意和杀气,死死地盯着天帝。
天帝还在大放厥词:“尔等宵小之辈,能奈我何?”
“逆天而行,必将自食恶果!”青云拄着长剑,拉着重霄的手腕不让他冲过去。
天帝看一眼他二人的手,又盯着青云额头上的印记,忽地笑道:“青云,吾本就是天意,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既然选择了低贱的魔物,那就同他一起魂飞魄散吧!”
话音未落,便提手朝青云和重霄攻去。浑身是伤的梧桐推开陌尘提着长剑踉跄着扑过来,大声喊道:“狗贼!待我取你性命祭祀天地间的无辜亡灵!”陌尘一路极速飞来,如今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远离自己。
天帝都懒得回头看梧桐,只是随意甩出一击,嘴里道:“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他手里的攻击不减半分,铺天盖地地直冲着青云和重霄而去。梧桐等的便是这一刻,他看准时机调转剑身划破手心,鲜血飞溅而出,落在雪地上。他用尽全力把染血的长剑插|入雪地,一点儿也不在意血流不止的伤口,双手于胸前飞速结成一个玄奥的法印。
以长剑为中心,周围的雪层飞速融化,自山脚而起的法阵发出金黄色的光芒,一层层涌上来把整座祈陨山都笼罩住。
天帝瞬间被困在了法阵中,他的手掌仅离重霄半寸,却再难前进一厘。他神色狰狞地收回手,回身看着被一起笼在法阵中的梧桐。
“你以为凭借小小的输灵阵就能困住吾?你以己身为阵眼布下此阵,根本就是自投罗网,还不待你吸收吾的仙力,你便已经成为吾手下亡魂,只能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梧桐却半点不怕,他提着滴血的长剑,站在风雪中,直视着天帝:“你太小瞧我们了!”
“哦?”天帝好整以暇地负手而立,仿佛在看一出好戏。
梧桐一步步走向他,在他看来等同于自寻死路,然而梧桐却半点不犹豫:“即便弱如蚍蜉,尚且有撼树之志,况我届凡人自生自灭千万年,从未有过断绝之意,是以生生不息。作何要你平白插手?”
天帝还是没有正视梧桐,他道:“你就不想活了?”
梧桐拔出身前不知是谁的长剑一挥,血珠滚落雪地,他道:“牺牲我一人,换三界长久太平,有何不可?”
被隔绝在法阵外的陌尘却心如死灰,双眸如泣血,紧紧地注视着那个清瘦的满衣浸血的背影。青云也注视着梧桐,他眼眶通红,捏紧双拳,浑身颤抖。
陌尘低声喃喃道:“梧桐……原来这就是你的打算……”
梧桐听到了,隔着风雪声,法阵的运转声,他听得一清二楚,可是他没有回头,只是一步步走向天帝。
天帝的仙力被法阵吸出,送到梧桐体内,梧桐身上的伤正在飞速痊愈,可是天帝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直接朝他攻来,招招凌厉,让他再次遍体鳞伤。
输灵阵一旦启动,阵内之人轻易出不来,阵外的人是绝对进不去,青云他们只能看着梧桐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站起来。法阵之内全是他身上流下的血。
天帝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戏弄一般不让梧桐死去,他看戏一般欣赏着周围人的痛苦。
只有梧桐像无知无觉的木头,完全不在意身上的伤,只顾一次次往前冲。可陌尘知道,梧桐是人,是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哪怕他的原身是一棵梧桐树,也不代表他不会痛,不会伤。
长剑落在地上,连同梧桐的右手。可梧桐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梧桐!”陌尘凄厉出声,喉咙已经完全喑哑,双手不断砸在法阵上,打得血肉模糊。
法阵变成红色,梧桐费力地单手做了个手势,青云大声喊道:“时机已到,众仙君列阵!”
浑身是伤的众仙君飞速列阵,手结法印,直指天帝。
天帝察觉到体内识海的震动,终于脸色一变。回身看去,就见青云手结法印,脚下蔓延出血红色的符文,一路朝他而来,身后也传来“咔嚓”声,他回头看去,就见梧桐单手结印,脚下漫出的符文和自青云脚下而来的连在一起,“轰”地一声掀起来,又从他头上罩下来。
梧桐吐出一口血,笑着道:“这才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大礼。”
青云接道:“此阵名为诛仙,专为你定制的。”
梧桐以身祭阵,周身仙力和血液被法阵吸走,整个人迅速惨白下来,一瞬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青云眼中含泪,大声喊道:“狄天,该你还债了!”眼泪随着话音落下,划过脸颊,砸入雪中。
天帝大喊一声,朝梧桐攻去,面前却突然发出一道刺目的红光,让他再前进不得。
法阵慢慢缩小,把天帝整个人禁锢起来,梧桐撑着一口气站着,手印还未散去,嘴中鲜血直流,他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今日以此阵诛杀你,你的一身修为将归于天地,荡平三界中因你而起的煞气!”
红光把天帝笼罩隔绝,天帝的惨叫声也被隔绝在内,众人只能模糊看到他长大嘴巴怒吼,却连挣扎也做不到。红光慢慢缩小,却越来越红,越来越亮。
梧桐终究还是力竭,身体无力地向后倒去。陌尘连滚带爬扑过来接住他,见他浑身无一块好肉,完全不知该如何下手抱他,只能让他靠在自己腿上,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梧桐脸上。
梧桐想抬手替他擦拭眼泪,却无能为力。陌尘捉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到自己脸上,哭到一时不能发声。
“梧桐,梧桐…………”他只是一声声哽咽着重复。
青云还在结印,只能焦急地看过来。重霄加大力量输出,朝青云道:“你去吧。”
青云看他一眼,收手打散法印,被反噬逼出一口血,他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朝梧桐那边冲去。他跑过诛仙阵,还没有消散的天帝伸手想要抓他,却只碰到他的衣角。
青云直接反手切断那片衣角,速度不减朝梧桐冲去。沾血的衣角飘扬着坠落在雪地里。
梧桐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他的口鼻不断涌出鲜血,陌尘颤抖着手根本擦不净。
梧桐的双眸里倒映着陌尘,他断断续续道:“此间之事……我无悔……只是心有愧……陌尘……对不起……”
陌尘一边往梧桐体内输送仙力,一边摇头痛哭:“我不要你有愧,我也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你活下来,我要你陪我游遍三界。”
“陌尘……”梧桐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化为光点消散。
“梧桐!梧桐!你别走!梧桐!我不让你走……梧桐!”陌尘疯了一般要去抓,却只能看着光点消散在风雪中。
体内的忘尘发作,陌尘终究力竭抱着梧桐倒在雪地中,他睁大眼睛,看着光点上升,逐渐要和风雪融为一体。
身后法阵已经缩小,天帝已经消散于阵中,他的修为化作风雪飘向人间。
青云抬手捅/入身体,从心口处抓出破碎的琉璃珠,沙哑的喉咙大声喊道:“姐姐,恒宇!”
浑身是伤的天后和恒宇闪身而至,接住他丢过去的染血的破碎琉璃珠。
“聚魂!”青云眼里都是泪水,他视线模糊,胸口剧痛,大股大股的血从他心口涌出,他站不稳,直接往后倒去。
重霄飞身而至接住他下落的身体,把他紧紧拥在怀中,脸色恐怖地替他止血。
天后和恒宇结起法印,把梧桐化作的光点聚拢起来,引入琉璃珠中。琉璃珠可聚魂养魄,虽然当初被祭魂刺破,效果大打折扣,但温养梧桐的魂魄尚有余力,只是需要的时间久些。
陌尘已经晕过去,梧桐彻底消散于他的怀中,他只能紧紧抓住一抷雪,偏偏雪也在他手中融化,好似他什么也留不住。
亲眼看到琉璃珠聚完梧桐的魂魄化作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后,青云终于放心地晕了过去,重霄一言不发,直接抱着他回了魔界。
此时的梧桐树不能随意移动,只能等根系稳定之后移入天界休养。
天后给周围布下结界之后,就带着一众仙兵仙将回天界休养,恒宇正要带上陌尘一起,手刚伸过去就被猛地灼烧了一下。
陌尘直接在原地化为一只凤凰,身下亮起一道玉轮般的光环,殷红的火焰自他周身冒出来很快就把他团团笼住。清亮的鸟鸣声从火焰中传出,响彻云霄。
天后去而复返,目睹一切,只是叹息道:“陌尘涅槃了。把他先留在这里吧。”
凤凰一族的涅槃,火焰会焚烧周围一切活物,用来给主人提供重生的力量,再留下去,他们就会被火焰灼烧,化为灰烬。
“那梧桐……”恒宇面露犹豫和担忧。
天后道:“无事。凤凰一族生来就会保护梧桐树,涅槃时的火焰反而会温养梧桐,对他们来说倒是难得的好事。”
“那陌尘醒来后……”
天后知晓他是什么意思,她只得道:“青云曾向我讨要过一朵断念,说是梧桐请他寻的。”断念之花,专断人的执念,会让人渐渐忘记很多事,前尘旧怨,放不下的执念,都会被一一断干净。
恒宇知道断念花的功效,正是因为知道,他才更加诧异:“梧桐……”
“梧桐是个好孩子。”天后打断他,看着陌尘道,“更何况陌尘身上原本就有忘尘。”
“那岂不是……”恒宇望向雪地中的梧桐树,一时又是心疼又是难过。
天后感觉自己一生的叹息都用在今日了,她又叹息:“梧桐自己的决定,且随他去吧。”
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恒宇只得和天后一起离开。他回头看梧桐树和陌尘的时候,天后也回头了,却是看向天帝化为风雪之处。如今天帝已伏诛,人界之乱,且由他们自行了结吧。
心底叹息一声,转头时却有一滴清泪落下,随风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