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秀&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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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云裳同胞双生,一兄一妹,原是一户官家子女,却遭贪官陷害,落得满门抄斩。幸得一忠仆,忠心护主,遂得逃出生天。后又机缘巧合,得入七秀坊,受坊内前辈指点,更名冰心与云裳,意为“冰静慧心眉儿长,笑取云霞作披裳。”
十年后,冰心云裳以数年间惩恶扬善乐善好施之名,名扬四海——冰心眉目锋利,不苟言笑,手持双剑,任何时候都不忘将妹妹云裳护在身后;云裳眉眼弯弯,笑靥盈盈,经常带着把大扇子走到哪也不会落下。
一日十五,水云坊内以剑舞会四方客——高台上,二人虽为兄妹,面貌相仿,却从没有人将其二人误认,正是时下人人称颂的冰心与云裳。冰心舞剑,赫赫生风恍若置身生死场;云裳舞剑,婉婉柔美若垂柳迎春风,台下人无不拍手称颂。
一舞毕,二人下台。
“哥哥,”云裳随手擦擦额角的汗迹,笑嘻嘻地凑近兄长身边,嬉皮笑脸道:“哥哥,你看,那个和尚又来了~”
冰心将二人的剑交还师姐,对云裳之言只字不理。
七秀坊奉召入宫献艺。
元宵当夜,车马长长,从杭州千里迢迢而来的车队终于见识了十里繁华似锦盛长安。
冰心倚着车窗边望着沿街稚童提着花灯相互嬉笑追逐,像是回忆起了那短暂而又欢乐的无知童年。
威严不阿的父亲,慈爱美丽的母亲,和蔼的奶娘……
明明应是永不忘的人和事,却因隔着十年光阴而变得模糊起来。
“哥哥。”
云裳伏倒在冰心的怀里,闷闷地喊了一声。
冰心没有回应,却握住了云裳冰凉的手,在她的发顶落下了一个吻。
车窗外,芸芸众生中,一身披袈裟的和尚望着车内相拥的两人,终是长长地呼一法号——
“阿弥陀佛。”
七秀坊一曲舞毕,满座赞赏,领过皇家封赏,正想着把东西收拾收拾,忽听殿外有人高呼:“有刺客!!”
本应是没人看得到的,却被冰心一眼看到了。
云裳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失望,嘲讽而又决绝的表情。
电光火石间,冰心将一切都想清楚了——
说放下仇恨是假的,说兄妹二人平平静静过完一生是假的……
只有那“三千金的悬赏令”是真的。
云裳尤为人不知地将一片寸长寸宽的利刃夹进食中二指间,起身要往外走,却被冰心拦下。
“哥哥?”
——
“雷霆震怒。”
云裳毫无防备,昏迷前,指间利刃被人取去,只听到那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如果这是你的执念,那我为你去。”
取人性命,冰心并不是第一次,可以说他对此事早已麻木。
那到底是什么让他觉得厌倦?
无声息划破颈间,混在惊慌的舞者里,顺利脱身的冰心蹲在池边,映着身旁凉亭上挂着的灯笼,俯下身子在漆黑的池面上打量自己。
“阿弥陀佛。”
冰心侧头见一和尚上前,站了起来。
和尚在冰心三四步远的地方停下,像是在向冰心打招呼似的又长呼法号,望着冰心,笑道:“在下少林寺易筋,施主应是不识得贫僧了。”
冰心:“我素无朋友,生人路过也是见过记不得,大师见谅。”
易经并不在意冰心的无礼的直白,道:“你虽不识得贫僧,贫僧却识得你。”
原来数年前,易经出门布道,行至一无人烟荒凉处,险些被饿死。此时冰心与云裳路过,冰心无声将身上一半干粮赠与易经后,携云裳离去。易经一直记着冰心的恩情。
易经邀请道:“七秀坊若无需即时回杭州,施主可到鄙寺小住,以让贫僧一尽地主之谊。”
冰心原意不予理会,却还是点了点头。
易经让冰心住在寺中一幽静处,门前一棵老海棠。时正应花季,在树下静站一会儿,落花满顶。
冰心屋旁有个自搭的小茅屋,易经告诉他里边住着的是自己的小师弟洗髓。
易经说起自己这个小师弟时略显无奈却依旧面带笑意,他说:“洗髓师弟原是师傅的嫡传弟子,礼佛讲经更胜一众师兄弟,只是生性古怪,最近又时常不明行踪,日后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一日二日,一住住了快两个月,花都谢光了,冰心却一面都未曾见过这个易经口中的洗髓师弟。
七秀坊那边冰心写信禀明缘由,也无不许,就是云裳的书信一日一封,封封都是催他快快回去。
一封封信宛如道道枷锁,冰心被扼得难以呼吸,后来索性不看。
晨醒舞剑,正午听寺中老僧讲经,日落无事就上寺中高塔塔顶看看金乌落地。
一日,冰心端坐在桌前誊抄经书,忽而停手,侧头向不远处面对佛陀,盘腿坐在蒲团上默念经文的僧人询问:“易经,《金刚经》中‘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何意?”
“经意为‘佛告诉须菩提:凡所有现象,都是虚妄的,好比在梦中,你看见山河大地亲朋好友,而实际上并没有。如果见所有现象就是虚幻相,当知一切虚幻现象虽然有生灭变化,而实际上本来就没有生灭,和不生不灭的如来没有两样,那么,你若见诸相是虚幻相,就见到如来了。也就是发无上正等正觉心,当可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
冰心疑惑虽解却并不深明其意,想了想复又低头继续誊抄。
僧人却再无心礼佛,他望着冰心映着窗外天光而显得光洁无比的侧脸,忽觉岁月静好。
一夜,求而不得的云裳终是杀上了少林寺。
冰心赶到时,只见遍地僧人尸身,云裳的声音隐约传来——
“哥哥,你在哪儿?我来接你了……”
冰心只觉心惊肉跳,他看着那些平日与人温和相处的僧人们的尸身——瞬间有些脚软,他跌跌撞撞地跑上前去。
“哥哥你在哪儿!!”
……
不要!
不要!!
冰心赶到时,正好亲眼目睹云裳正缓缓将易经捅个对穿的剑拔出来。
那把剑冰心认得,是干将莫邪。(ps:冰心90橙武
原来云裳竟自己练了冰心诀。
云裳看到冰心,轻轻地笑了起来。
“哥哥,你终于来了。”
冰心忽然想起了小时候自己背不上课文被父亲责罚不能吃晚餐时给他悄悄送馒头,隔着窗柩冲他笑的云裳;家破时自己四处乞讨,将唯一的半块馒头给她吃了后,她虽不满足却还是为了安抚自己笑着拍拍她瘪瘪的肚皮说自己饱了的云裳;行走江湖时,见到自己虽不苟言笑却依旧能受到百姓喜爱而心满意足笑起来的云裳……
冰心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握着长剑的手颤抖着,他说:“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云裳姣好脸上沾着不知是谁的血,她收起笑容,似是回忆。
半晌才摇摇头,她复笑道:“那不重要。”
“哥哥,”云裳微笑却语带悲伤,道:“我已经回不去了。”
当夜之后,无人再见冰心与云裳。
而冰心与云裳不知道,易经其实并没有死。
在危急关头,易经的小师弟洗髓给了自己掌门师兄一个舍身诀。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纵使众生虚妄,师兄你却不是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