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八章 仗剑(4)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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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面忽然一转,是个黑暗没多少光,阴暗潮湿的环境。崇念环顾一圈,差不多估摸出来,是个地下囚牢,大石块堆起来的石壁看起来坚固得很。
    能溜进来的要么不是人,要么不是一般人。
    狐妖夏隐面壁站着,肩上背着个鲜血淋漓惨兮兮软绵绵的人,王炎站在夏隐身后,一记手刀点在夏隐后腰。玄铁宝剑悬在腰侧,没动。
    夏隐扛着人转过身来,
    “那是大逆不道的死囚,”王炎叹口气,“你救他做什么?又想一群道士追你后面跑么?领皇帝俸禄的道士可没那么好糊弄。”
    夏隐抬了抬眼角,笑笑,“他对我有恩。”
    “对你有恩?”
    “嗯,十年前,他送了我一串糖葫芦。”
    王炎皱眉,“夏隐,对一个王爷来说,一串糖葫芦实在不算什么,多半是一时兴起而已。”
    夏隐没说话。
    “我发现你是不是缺心眼。”王炎又叹了口气,“你这一颗妖心真是喜欢发慈悲,救人上瘾了。”
    “妖没有心眼。”夏隐也跟着叹了口气。
    “要不我说呢,”王炎还是皱眉,“我是不是救过你?我是不是对你有恩?”
    夏隐笑了笑,“是,你是救过我。”
    “那我说的话你为什么一句不听?”
    “你跑这一趟,是来救我?”夏隐问。
    “那不然?抓你么?”
    夏隐笑了,凑近王炎看了看,又低头瞅了瞅他腰间的剑,“既是来救我,便帮我一把罢?”
    王炎瞪了他许久,“行,我帮你。但我不会出剑。”
    接下来便是“杀”出地牢。崇念有点看花了眼,估计所有的物理攻击、法术攻击全都上了个遍,画面再次跳转。
    这一回,是灯火通明的溶洞。
    崇念吓了一跳,和上次那个息由回到魍魉界的那个溶洞乍一看很是相似。不过在似曾相识的感觉之外,总隐隐觉着有些……不舒服。
    “好久不见,”夏隐笑着跟他打招呼,看上去悠然自得,还晃了晃手,不过琵琶骨和手腕都被铁链穿了,垂下来的手掌只是软绵绵地晃了很小的幅度。
    王炎盯了他一会儿,才开口:“你怎么把自己弄到宫里这专门锁你这等妖物的高级地牢里?”
    此时的王炎看着年纪最小约莫也有三十多了,说话时眼角便跟着有细小的鱼尾纹起来。
    “再麻烦的地方,你不是也来了?”夏隐笑着,咧嘴露出两颗小尖牙,“听说番邦新进贡的葡萄酒好喝,我便来了,一不小心。”
    王炎往他被穿了的琵琶骨缝儿上戳了一下,夏隐呲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疼么?”
    “诶,我没说不疼啊。”夏隐歪着嘴还是在笑,不过这会儿的笑看着有苦味儿了。
    “不疼你刚才还笑得那么灿烂。不知道还以为你又混在青楼馆子里喝花酒了。”
    “我可不混青楼馆子。是哪儿酒好喝我就去哪儿。”夏隐板着脸一本正经,说完自己又笑了。
    “没听说狐妖里也有酒鬼的。”王炎看着他,嘴角抽了抽,像是笑又像是笑不出来。
    夏隐笑了一会儿,收了笑,“说罢,你来找我做什么?你不来找我,再过个百八十年,我自己也就出去了。”
    “你倒是清楚。”
    “我自己我当然清楚,这牢里的布置挺有意思的,正好我闲,正好琢磨着当消遣了。”
    “自找苦吃当消遣?”
    “我乐意。”夏隐笑了笑。
    王炎盯了他一会儿,“夏隐,出去以后,你得帮我一个忙,你欠我的人情,就当是还了。”
    “好。”
    “出去以后,帮我救一个人。”
    “谁?”
    “我师父。”
    “好。”
    “需要借你的元丹,只要一小部分。”
    “好。”
    “夏隐,多谢。”
    “不必。”
    ——人是救成了,可没再活多久。
    崇念跟着在十月大雨里飘了很久,下面王炎就一直跪在他师父遗体前边。夏隐站在王炎身后,不过是狐狸的模样。
    他师父是救人时不幸被倒塌的城门压死的。石塔倒塌的原因是藩王叛乱,冲入城内烧杀抢掠,他师父刚苏醒不久,撑着最后一口气支撑着即将倒塌的城门,等到了所有人逃出去之后才闭上了双眼。
    没逃出去的就死在了城里,逃出去的,也不知最后多少真的躲过了这一劫。
    王炎赶回来的时候,他师父已经只剩半边的身体了。夏隐又掏了自己的元丹出来放进这半边身体里,王炎才听到了师父对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从少年仗剑行走江湖,到收了剑锋隐居山林,已有几缕白丝夹在发间。
    转鹭灯光渐渐暗下去,行将熄灭。
    王炎从转鹭灯的光芒走出来,对崇念笑了笑,“我这辈子除了许多妖邪,奈何人心更比妖邪。”
    崇念侧过身,王炎看到自己躺着这边世界的身体,正躺在床帘后面,熟睡着。
    “只是做了一场梦么?”王炎看着自己,有些恍惚。
    崇念没忍住问:“待回去后,大侠还会执剑么?”
    王炎转回头看了崇念一眼,没说话,只笑了笑。
    在回转鹭司的路上,崇念碰着江临了。
    江临见他蹙着眉的样子,拍了拍他肩膀,“你这次是去引一个叫王炎的人的魂吧?”
    崇念点点头。
    江临往脚底下看了看,像是能看到下界似的,“其实,在转交籍册时,我偷偷看了一点他的命簿,虽然看不大懂,但好像他到了那边做的是捕头。”
    崇念愣了下,笑了,江临也不知明没明白崇念是为什么笑,反正也跟着一起笑了。
    大侠,捕头,那一股正义感,一直都在。
    回到转鹭司,睡了长长的一觉,崇念再睁眼的时候,外面正是星光满天。
    宿舍里有人声,他循着声音,走到了江临和沈倚住着的院子外头。
    江临正在和沈倚滔滔不绝讲着在人间时的见闻。沈倚在旁摆弄着傀儡机甲,唇角带着一抹淡淡的暖暖的笑,眸光清亮,侧耳听得认真。
    “进来喝杯茶?”沈倚在江临暂停说话歇息的间隙里,抬头往院门外问了一句。
    崇念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头,还是走了进去。
    他想到好像从没看见有任务派给沈倚过,便问:“先生很少下人界吗?”
    他有次听见翟篱这么称呼掌籍。
    “我没法下人界去。”沈倚淡淡地笑。
    晨曦透过窗纸照亮一整间房时,崇念听到外边传来江临的一声低喊,没听清是喊的什么,只听着觉得有些惨,觉着好奇便开了窗。
    这一开窗,在宿舍院子里边,他竟然看见了上次徘徊在转鹭司门口的江楼。
    江临一个劲儿地往沈倚身后边缩:“哈哈!哥好久不见,可想你了!你怎么来了!”
    崇念愣了一下,想起来他们俩确实都姓江。
    打了个招呼,江临只从沈倚肩上探出个脑袋,脖子以下只露出小半侧身体。
    “江主司。”沈倚躬身行礼。
    江楼回应着对沈倚点了下头,视线又往江临那边去了,“怎么?每次来我都见不着你,见着了还躲着我?”
    “哥,我、我这不是下人界去执行任务嘛。”江临嘿嘿赔笑,不过那声音听着就心虚得不行。
    在江楼的视线移到自己这边来之前,崇念关了窗。不管是来找浮主司,还是来找江临,都和自己没关系。
    大清早的心情好,他又想去泡个澡了。
    瑛掌事不在,他出去一趟回屋之后没想好接着该做什么,便又扑回了床上。
    不一会儿,随着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着地面的巨响,外边牧归喊了声他的名字,接着就开始砸他的窗,敲得震天响,一面大叫着,动静大得窗户几乎要掉下来。
    “不好了!喂!崇小念!别睡了!”
    “怎么了?”他推开窗。
    牧归一下跳过来,双腿缠绕着扒在了他身上,双手揪着他的头发一顿猛摇。
    “瑛掌事他为了你的事去大闹司刑司了!”
    他整一个从头到脚,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头,都没听懂牧归说的每个字连起来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瑛掌事为了他?什么叫为了他大闹?大闹什么?司刑司?江楼的那个司刑司?
    牧归拉着他赶到司刑司的时候,他觉得不仅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他的眼睛也出问题了,要不干脆就是他脑子坏掉了。
    司刑司的院子里,嶙峋叠嶂气势恢宏的假山顶,哗啦啦的悬崖瀑布流水之上,瑛掌事和江楼主司面对面站着,瑛掌事长剑指着江楼,江楼手里一只白玉笔指着瑛掌事,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僵持着,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还得加上个浮主司。
    披头散发的浮主司大约是赶来劝架的,左右手臂张开,一手捏着一根簪子抵在瑛和江楼的手腕处。
    似乎是手臂不大那么够长,于是现从头上取了材弥补了差距。
    “瑛,你先放下剑。”浮鹤转头看了看瑛。
    浮鹤说完,江楼倒像是听着浮鹤对自己说了话,收了白玉笔,眯眼拍了拍自己的袖子好整以暇,“瑛,你要触犯天规么?”
    瑛收了剑,“江楼,你做的事,要我到玉皇御前参你一本么?”
    “我做了什么?”
    “除了司刑司,天界还有谁能拿着‘噬’到处晃悠?”
    ——“噬”?
    崇念听到这里,下意识地就往自己的胸口摸去。
    浮鹤忽然转身变成与瑛并肩,收起来的簪子抬手直接就指着江楼脑门,“江楼,你对小念儿做了什么?”
    崇念被浮主司声音里的冷厉吓了一跳。
    这是那个温柔得像一阵清风的浮主司?
    “藏得很深,你这么快就发现了?”江楼看着瑛,眼底闪过了一丝笑。
    “江楼,你对小念儿做了什么?”浮鹤往前走了一步。
    江楼淡笑了笑,“我在他身上放了条小虫子。”
    “放了什么?”
    “‘噬’。”
    浮鹤脸色略变了变,直指江楼的手一转,簪子扎进了假山里,只露了个头在外面,“这一次,转鹭司不多追究。若再有犯,我定来将你的司刑司拆了。说到做到。”
    崇念愣着还没回过神来,浮鹤已经从假山上跳下来了,正正好落在他和牧归面前。
    浮鹤没看着他,凑过来在牧归耳边说了一句,“牧归,你带小念儿去你那里,挑一件护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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