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抬头看了看同样站在四楼阳台的夏佐：“你，还行吗？”
    夏佐抬起脚踹在护栏上：“师长啊，我可是整整三天没休息了。你那一巴掌我挨的可真冤，要不是卢卡在看着，我是绝对要打回去！”夏佐指了指自己红肿的脸颊。
    罗伊才明白夏佐当时那个蹩脚的借口原来是在维持自己在卢卡心目中强者的地位，而忍耐自己是为了示范给卢卡看下级对上级是要绝对服从的规则！
    罗伊一时语塞，竟不知道是道歉好还是怎样。
    夏佐看着尴尬的罗伊，得意地笑了笑，然后起身跳了下去，面对着罗伊站着。
    “开玩笑的，那些都不重要。主要是那个芯片，存在很大的问题。”夏佐在罗伊耳边小声的说到。
    罗伊问到：“你怀疑这批牛羚是被人控制的？”
    夏佐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罗伊皱着眉毛思考了片刻，突然瞳孔猛地一缩：“难道这个是变异的根本原因！”
    夏佐没有吭声，算是默认这个猜测。
    罗伊感觉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如果这个芯片是控制变异的原因的话，那么所有的变异物种是不是都被植入了这种芯片？那么是谁植入了这个芯片？这背后所牵扯的是将是一张巨大的，欺骗性的，目的不明的地下组织！甚至，连鹰师本身设立的意义都会受到动摇。
    罗伊没有往深想，马上恢复冷静，拿起那把重重的黑色长戟：“先装作不知道，剩下的回去再说。这件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了解。”夏佐表示赞同，毕竟事情没有定论以前，还是当做没有这回事儿的好。
    “接下来你跟我一起行动。说不定我们已经被盯上了，你自己会很危险。”罗伊说道。
    “虽然被看不起很不爽，但是的确跟着你安全度更高。”夏佐并没有拒绝。
    罗伊的功夫简直不是盖的，短短的十分钟，整个地区的牛羚全部清缴完毕了，而且连一点儿血迹都没留下。夏佐一直在旁边认真的观察罗伊的动作，希望能看到一点蛛丝马迹的门路，可是每次都是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连罗伊是怎么挥戟的都没看清楚。黑色的长戟闪着寒光，明明是造型奇特的武器，罗伊偏偏要称它为戟。长长的棍形尽头是一个造型古怪带有弧度的刀刃，刀刃和整件兵器一样遍体通黑，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东西。冷兵器早已被时代所淘汰，在这个文明世界中，据说只有一个男人还能用这种武器战斗，就是鹰师师长罗伊。这个男人将冷兵器变为了一种更为灵活多变的强大武器。高科技兵器虽说更具有杀伤力和准确性，还是缺少灵活度，有些地方执行任务，冷兵器就方便得多，不过，罗伊好像什么都用得来，夏佐还看他用过微型冷激光仪战斗，真是奇妙地不得了。
    罗伊工作完之后便和夏佐坐在停车的摩天大厦上用望远眼镜看着卢卡在郊区做清缴工作。夏佐一边看着，一边在下面记录数据，卢卡的能力相当于45个一级士兵，25个鹰师精英士兵，反应速度和敏感度均比普通人高出20%，优点是灵活性和反应速度。夏佐突然勾起了嘴角，他预料地果然没错，卢卡是第一批ESE里面最强大的，性能最完备，人格最健全的ESE。罗伊显然也对卢卡的表现非常满意，过了十分钟，卢卡已经确认郊区没有变异牛羚，然后定位了罗伊和夏佐的位置，便冲这边赶来。夏佐站起身来，摘掉望远眼镜：“卢卡真是太完美了！太不可思议了！”
    但是高兴之后，夏佐又很快地不那么高兴了，眼睛暗沉了下去。
    罗伊觉得奇怪，问到：“怎么了？完美不好吗？”
    夏佐轻轻摇了摇头，望着郊外的方向：“完美的东西总会替换掉不完美的东西。”说罢，偏过头深深地看了罗伊一眼，好像是怨恨又好像是无奈，还有深深的担忧。“完美的东西总是会替换掉不那么完美的东西，就好像文明人会替换原始人，高科技会替换冷兵器，新的技术会替换掉旧的技术···ESE···会替换掉文明人。”
    罗伊也抬头看向郊外的方向，风吹起他金色的发丝，罗伊第一次感到了迷茫。他不是没想过这种事情地发生，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人类习惯了寻找更完美的替代品，终于也要把人类自己替换掉了么？如果ESE一个的战斗力相当于25个鹰师精英，那么鹰师的一百名精英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呢？ESE不需要粮食不需要休息不会疲劳不会痛苦不会优柔寡断不会判断失误，那么人类士兵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如果有一个比自己还要强大的ESE，自己还有存在的价值了吗？我是不是，也会像夏佐一样，这么艰辛痛苦只为了能够正常地活着？
    远处卢卡的身影已经进入了罗伊的视线，那迅速的，冷静的步法，让罗伊心里一紧，甚至有些惶恐。他不怕卢卡，十个卢卡也比不上他，他怕的是卢卡的可能性，人类靠的是成长，而ESE靠的是更新。更新永远比成长来的快，不久之后，自己也许就没那么了不起，变得不那么了不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能够守护所爱之物的能力。罗伊深深知道，实力就是势力，有了实力才能够不受委屈的活着，才能让身边的人不受委屈的活着。但是现在他开始惶恐，开始怀疑，自己的势力还能拥有多久的权威。
    夏佐看到罗伊直直的眼神，知道他开始担忧了，轻轻用胳膊肘推了推罗伊：“别害怕。”罗伊偏过头看了看夏佐，黑色的眸子深不见底，嘴角的弧度是那么坚硬有力，风吹起夏佐墨色的头发，简直美得不可方物。罗伊微微地笑了：“怎么才能无所畏惧？”
    “很简单。”夏佐盯着罗伊的金色瞳孔认真的说道，好像是安慰，又好像是激励“只要活着，就有一切可能。他有他的可能，你有你的可能，这个世界也有这个世界的可能。接受这一切的可能，然后告诉自己还活着，就不会害怕了。”
    罗伊静静地听完夏佐的话，望着远处静静思考了几秒钟，然后豁然地笑了：“你真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后来每当罗伊感到恐惧担忧痛苦的时候，便会回想起当年夏佐对他说的这句话，反复地念着这句话，就会觉得自己变得坚强了。
    明明是个比自己还要小四岁的男人，却总是比自己来的成熟，来得坚强。以至于以后在漫漫流年中，罗伊总觉得自己是在追逐着夏佐的影子，等到自己真的失去他的时候，那种连命都没有了的痛苦和迷茫差点就毁掉了罗伊自己。
    卢卡回来之后，罗伊和夏佐都没有多说关于芯片的事情，卢卡也很懂事地没有问。驾驶舱里面安安静静的，夏佐皱着眉头想着芯片的事情，罗伊也面色凝重地盯着屏幕。
    卢卡知道有些事情是自己不能了解的，所以便乖乖的闭嘴，反正他的程序中也没有好奇心这种东西。
    “卢卡，有没有损坏的地方？”夏佐突然打破了寂静。
    “没有，夏先生。谢谢关心。”卢卡微笑着回过头回答道。
    “一点儿都没有？你的皮划开了可不会自己长上，就算进去灰了都可能短路。”夏佐还是不放心。
    “但是真的完全没有问题，如果出现异常我会第一时间报告给夏先生的。”
    “嗯···好吧。但是记住这里只有我能修复你们，所以对我不要有所隐瞒。”夏佐嘱咐道。
    “了解了，夏先生。”卢卡耐心的回答着夏佐的啰嗦。
    夏佐看着卢卡深蓝色的眼睛突然觉得悲凉，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眼前的这台机器。人类真是罪孽深重，造出这种东西，却又赋予了他们感官，将他们塞在生物与机器的缝隙之间。半晌，夏佐只能愣愣地抬起手，用手指点了点卢卡的眉心。卢卡没有明白夏佐的意思，夏佐也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过去继续拿出那个小小的芯片开始想着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