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01  更新时间:15-01-01 2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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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拧开水龙头,双手捧住流出来的清水,往脸上泼,冰冷的水珠顺着我的脸颊一直滑到下颚,盯视镜里的自己,脸色与往常毫无二致,只是眉头稍稍皱起,方才在大伙儿里所产生的不适似乎减退了些许。关掉水龙头,拿过旁边的纸巾擦脸,扔进垃圾篓,准备离开,却迎来走进洗手间的司徒楠。
    “抱歉,他们可能喝多了,不是故意拿你开玩笑的。”司徒楠洗了一下手,用纸巾擦干。
    “我已经习惯了。”我道,“就算不当着我的面议论我,他们私底下也会经常这样做。”
    司徒楠投以我一个微笑,与其说是微笑,不如说只是嘴角的弧度下意识地微微上扬,对方露出带有歉意的无奈表情,想必她业已从家惠的口里得知我在公司的情况,不过她实在无需对我露出这样的神情,因为这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责任不在她。
    “其实你很不喜欢来这种地方吧。”司徒楠突然冒出这句话。
    “唔,可以这么说。”我道。
    “我知道你已经有很久没来过聚会了,那这一次为什么要来呢?仅仅是因为拒绝了家惠那么多次的邀请,所以不好意思再拒绝才来的吗?”
    我就对方这个问题思忖一番,被这样问道我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回答。对方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烦,而是非常耐心而安静地等待我开口。
    “心血来潮吧!”思来想去终于得到这个简单至极的答案,不知司徒楠是否会相信。
    “哦?”司徒楠有些惊讶,显然没预料到我会这样说,不过她却相信了我,“也对,人总会有心血来潮的时候,去做自己平常不喜欢做的事。”
    我点头,然后与对方一同走出洗手间,回到房间。
    众人已喝得醉醺醺,不少面孔染上了酒醉的红潮,有的甚至睡了过去,酒气充斥整个房间,说话声、笑声与酒杯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家惠与其中几个人在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然后被罚要与司徒楠当众接吻十秒,司徒楠的脸上不禁泛红,就连家惠也呆愣了一会儿,但那几个人却不停地催促家惠快点接受这一惩罚。
    “要愿赌服输噢!”
    “我们还没见过你与司徒楠亲吻呢!这次就让我们一饱眼福吧!”
    “哈哈,家惠脸红了!”
    “亲她亲她亲她!”
    各种起哄的声音顿时统治整个气氛,除了极个别在玩手机之外,大家都在拍掌叫喊,我则坐在一旁观看情况,这班人玩耍的程度委实超过我的想象范围,难道真心话大冒险要游戏规则是这样的?我对此一无所知,因为我从未玩过这个游戏,但见到家惠居然被如此“惩罚”,便坚定了我绝不碰这个游戏的决心。
    家惠明显喝多了,一把揽过司徒楠的腰,吻住对方的嘴唇,司徒楠想要推开家惠,但对方死死地抱住她,无奈之下司徒楠只好环住家惠的脖子,闭上眼睛投入到亲吻当中,既然是游戏,而且整个房间的人都知道她与家惠是情侣关系,那应该无需太过介意吧。
    亲吻的时间超过了二十秒,当俩人的嘴唇分离的时候,众人响起一片欢呼声,还吹起了口哨,我不明白为何一次普通的情人间接吻竟然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应,司徒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拿起酒杯默默地喝酒,家惠则继续玩游戏。而那位对我有意思的男子则始终注视着我,即使与其他人在交谈,但目光经常投向我这边,我瞄了对方一眼,便不再看向他,与身边的司徒楠一边喝酒一边天南海北地聊天。
    聚会一直持续到深夜十二点十五分才结束,所幸明天不用上班,不然这个时间点回家,我明天势必困到无法上班,我一直严格地将睡眠时间控制在十二点之前,甚少超过十二点钟入睡,除非出现特殊的情况。曾经试过将工作带回家做,结果到了深夜十二点三十分才完成,然后第二天早上睡到十点才醒过来,赶回公司的时候被领导骂得狗血淋头。
    众人陆陆续续地离开酒吧,下楼的时候不少人与老板娘蓝打招呼,这个时间点蓝居然还没有回家,难道她打算到打烊的时候才离开吗?蓝见到我之后,向我打了一声招呼。
    “很久不见你来啦。”蓝笑着道。
    “所以今天就来了呀。”我挥挥手,离开酒吧。
    我独自行走在路边,由于喝了酒的关系,睡意还没降临,但也有一丝疲倦。午夜的人行道上依然热闹非凡,不少人来这里的餐馆吃夜宵,除了商场已经关门之外,酒吧和餐厅仍然继续营业,毕竟这个时间点也是一个消费的高峰。
    我看着这幅光景,脚步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因为平常早早地上床睡觉,因此几乎不在街上吃夜宵,就算吃也只是在家自己弄来吃。上一次在街上吃夜宵是什么时候?好像与两个人在一起吃的,也是在这个时间点,可能更晚,但那两个人的脸孔我已无从记起,只有模模糊糊的轮廓,当时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和他们吃夜宵我也忘得一干二净,总之这两个人已消失在我的生活中许久,之后再未有过交集。
    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等我转过头来看清楚是何方神圣,对方已走到我旁边,原来是那位对我有意思的同事。对方突如其来的出现使我不禁吃了一惊,因为我记得他的住址与我的住址相反,他不应该走这个方向。
    “我想陪你走,你不会介意的吧?”男子似乎看出我的疑惑,便说自己往这个方向走的目的。
    “随便吧。”对方要怎么走,与我一点干系都没有。
    “这是秀楠的口头禅啊。”对方笑道,“随便吧!很符合你的性格!”
    我没有回应,只顾注视前方。
    “其实秀楠今晚并不想来这次聚会吧。”男子说出与司徒楠一样的话,“之前的聚会你都没来了,说实话,我真的很失望,因为我以为你会来的,甚至我来聚会的目的就是想见到你,没想到每次的期待都落空了,而我又不好意思拒绝家惠的邀请,所以每次多多少少都带着郁闷的心情来聚会,虽然与大家玩得很开心,但没有秀楠在,总觉得心里空空的。”
    男子说话的时候目不转睛地凝视我,即使我不转过头瞧向对方,我也能感知到对方炽热的视线。
    “其实如果你真不想来的话,可以选择不来的。”我道。
    “可我没法做到像秀楠你这么随性呀。”
    “只是不来聚会而已,又不会夺走你的性命。”
    男子“嗬嗬”地笑了一阵,我倒不觉得我说的话哪里值得笑。
    “我真的很喜欢你这种我行我素的性格。”
    “只是不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谈不上我行我素吧。”
    “但是你从来不在意他人的看法,这一点我观察了你很久了,无论同事怎样看待你或者怎样评论你,你永远都不在乎,对这些置之不理。”对方道,“换做是我,可能就没法做到这一点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坦白说,我不太明白去在意别人的眼光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所以你的心态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大概吧。”
    我们停在马路边,交通灯由绿转红,要等待二十秒。
    男子的视线终于从我身上移开,投向其他地方。我始终将眼光置于前方,并不是有意不去看向对方,而是我觉得没有必要看向对方,这也并非出于讨厌对方的原因,事实上我一点都不讨厌对方,反而很欣赏对方工作方面的表现。至于为什么不看对方一眼,则是完完全全我个人的问题。
    “秀楠,对于其他同事关于你的议论,你真的一次都没有因此感到不高兴吗?”
    “说一次都没有因此不高兴当然是假的。”我道,“不过想通之后也觉得没什么,而且诚如你刚才所说,我不是一个在意他人眼光的人。”
    “你是怎么做到这种境界的呢?”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接下来我们俩人闭口不言,谁都没有再吐出一个字,我们乘车来到三十号街,在一栋公寓面前停下。
    “下周一再见吧,秀楠。”男子打破沉默。
    “晚安。”我终于看向对方,男子脸上带着平日所没有的欣喜,可能是与我一同走并且将我送回家的缘故吧。
    回到家后,我才发现自己身上沾了酒气,于是走进浴室冲了一个澡,换上睡衣,现在已经是深夜一点十五分了,左邻右舍早已熄灯入睡。我躺在床上,回想方才的聚会,比我上一年参加的时候热闹得多,因为今年来宣传部的新人多了。
    不过即使再热闹再好玩也与我无关,从头到尾我一直扮演旁观者的角色观察这场聚会,没有参与其中,如果不是司徒楠的到来,恐怕我连一个聊天的对象也没有,看来参加与不参加没有什么区别,何况参加了还要受到同事的议论,还要面对对自己仍不心死的人,虽然上一年参加聚会的时候也被同事们议论过。但如果可以的话,我情愿待在家里,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我转过身,看着旁边空空如也的位置,不由想起昨晚躺在这里的纪子。不知纪子现在身处何方,是在家抑或是在其他地方,甚至可能离开定安逃去另一座城市,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希望她待在家里,这样起码受到的危险会比待在外面少。
    将一个陌生少女挂在心上,这一情况令我感到少少的惊讶。我从来不是那种很容易将对方挂在心上的人,准确地说是对身边的人不太关心,除非真的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更何况我对于自己也不是很关心。而现在纪子的离家出走却让我放在心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我左思右想,努力找到答案,可头脑一片混沌,脑袋有点沉乎乎的,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吧,但意识还算清醒。
    手再次抚上被纪子碰过的肩膀,那里依然残留着纪子的触感,对于他人的触碰,很少像现在这样在我身上保持长时间的触感,甚至令我产生了幻觉,纪子就在我身后,此刻搭在肩上的手不是我的手,而是纪子的手,但毫无疑问我眼下所处的环境是现实,不是幻境。
    回想起昨晚纪子搭在我肩上的手,那里含有某种我所不知情的温情,当时我因为纪子一句无心的话陷入了痛苦的状态,而纪子的触碰却又带给了我某种温情,某种使我的痛苦减少的温情,如果非要说个清楚,那便是当你感到悲伤的时候,有个人在你身边陪伴你,安慰你。
    温情这种东西,我以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体验到了,那仿佛是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在十多年前的时候,我曾深切地体会过这一玩意,并且认为当时给予我温情的那个人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正确的人,但最终那个人却决然地离我而去,让我孤零零地待在某个黑暗的角落。
    当然,现在的我已不再感到孤零零,我也早已从黑暗的角落走了出来,但释怀并不等于忘记,那件事带给我的后遗症和负面影响大大超乎了我的想象,就像一道极其深刻的伤口,无法完全愈合,成为一道极其丑陋的疤痕盘踞在我体内,并且伴随阵痛,严重的话会有鲜血流出,只要我一想起这件事,都会陷入昨晚那般痛苦的境地,纵使这件事已经离我十多年远了。
    而现在我居然从一个陌生的少女重新感到了温情,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莫非纪子的出现带有某种暗示?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便要头疼了,因为我从不善于猜测暗示这一玩意。
    闭上眼睛想着纪子,少卿,睡眠的大衣裹住了我。
    我梦见了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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