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传  3003 导火索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134  更新时间:14-12-26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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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上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夕阳回落,霞光照在迦夜峰山尖的一块岩石上。那青灰色的岩石状若人身大小,四肢,身杆,头颅格外分明,岩石顶上卷曲的枯草,仿若稀散的头发。晚风吹拂,枯草随风摇摆,岩石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原来是个石人。它目光空洞无一物,呆呆地望着红日渐渐沉入云海。自成人身以后,虽然日夜行走在山谷之中,谷外的生活却还是像个谜团一样。
    天色暗了下来,辰星显现,它站起身,朝着溪涧旁的若合树走去。
    方走几步,忽然天边霞光闪过。“啊?”石人忽然止住脚步,侧脸望去,只见北方的天空上,一道红光仿若流星闪烁。“红色的。”石人眼看着红光消失在北方的天尽头,自言自语道,“好奇怪哦。”
    那红光速度极快,在空中一闪而过,随着峰回路转,终于落在一处宫苑里,宫门前的匾额上,玄天宫三个字格外耀眼。
    宫苑里的护卫兵士见到红光从东自北划破长空,触地幻化成四个仙人,纷纷迎上前向四人行礼。有的宫人叫道:“几位真人回来了!”那四人之中,较为年长的男子,披了一件明黄色大氅,他目光阴如寒剑,环顾四周,指着几名宫人道:“你们抬尺护到他的寝宫,你去请师尊到尺护房里来。”
    四人散开,原来地上还躺着一名仙人,众人定睛一瞧,各自大骇,只见那仙人面色忽而淡绿如湖藻,忽而通红如火,双手抽搐,指甲乌黑。其中一名宫人道:“师尊在自己宫中休息,小的这就去请。”其余宫人连忙将躺着的男子抬到大殿后的宫室内。
    宫人才将男子放在卧榻上,门外已经涌进了许多议论纷纷的人来。为首的穿了一身绿衫,名叫灵溪,他挤开人群冲到床边,望见卧榻上躺着的男子,对身旁明黄色大氅的男子道:“云禾师兄,尺护怎么了?”
    云禾面露难色,只低声道:“我也不知。”话音才落,已听门外宫人唱喏道:“玄天王到。”围在床前的弟子纷纷让出一条路来,守在床边的几名仙人听到玄天王来了,各自站起身迎上前去。走进来的人一身宽袍大袖亮白如雪,目光如炬。他快步急行,腰间的配饰叮当作响,也不顾左右的人七嘴八舌,径直走至床前,见尺护躺在卧榻上,伸手便抓起他墨绿色的手掌仔细翻看,厉声呵斥道:“不过跟你们出去一趟,就成了这样!”
    云禾见玄天王进来,早已迎在身旁解释道:“我们回宫路上一直相安无事,中途尺护师弟离开我们遗失了法器要去找,只叫我们等他,回来不久他就喊着身上疼痛,我们起初以为是小事,想等回宫再叫药神给他看看,谁知道越来越严重。”
    灵溪站在一旁,瞧着尺护道:“这是中了剧毒!”玄天王解开尺护衣衫,见他胸前肌肤五彩斑斓,眉头一紧,当即命人将他扶起坐好,取利刃在他胸前后背各划了一道口子,刀锋才过,伤口立即涌出墨绿色的血液,众人无不唏嘘。玄天王啊了一声,命人再取一把利刃,又在自己掌心划破一道伤口,他将掌心和尺护后背伤口对齐相接,希望将自己的血液过继到尺护体内。
    天边红日已落,玄天宫内夜色昏沉,寂静的宫苑里忽然传出玄天王的咆哮声:“是谁!”众弟子当即叩首不敢言语,只听云禾伏在玄天王座前,慌张道:“弟子实在不知!”
    玄天王道:“世上能有此毒性的毒物只有两种。一个是魔族人头蛇身的青枫夫人,还有一种就是叶峰岭的血骨寒参。”
    众人大骇,皆道:“魔族青枫夫人怎么敢到神界来!”云禾道:“弟子听说,但凡被青枫夫人所伤,纵然不当场毙命,日后也会毒发身亡。可我们未曾见过青枫夫人,尺护师弟身上也没有伤口。”
    玄天王又挑开尺护眼皮,见他两眼眼白泛绿,瞳孔犹如黑洞一般深邃无光,道:“他应该是服用了血骨寒参。”
    灵溪问道:“血骨寒参是什么?”玄天王点头道:“血骨寒参长在东方叶峰岭,叶峰岭是参仙的地方,峰上有各种灵参,它们形状大同小异,但是药效完全不同。”
    云禾与灵溪在众师门之中入门最早,当年追随玄天王征战沙场,终于帮助玄天王夺得北方之王的宝座,因此最了解玄天王品性。尺护是玄天王成为北方之王之后所生之子,云禾一手教大,是以云禾也深知尺护品行。他听到玄天王提起血骨寒参,暗想尺护在归来的路上发现叶峰岭,独自前去采药,恐怕存了不少私心,没想到竟然害了自己。
    灵溪也大致知晓了其中端倪,猜测尺护发现了血骨寒参,想要据为己有,独自吃了没有告诉其他兄弟,却仍然疑道:“你们四个都没有事,怎么尺护师弟就会吃了那个东西。”众人一时哑口难辨,一行五人之中有个弟子名叫归野,他素来与灵溪不和,嚷道:“难道二师兄以为是我们四个故意要害尺护师弟吗?”灵溪见他这一语正中下怀,心下一喜,呵道:“六师弟难道要不打自招么?”
    云禾厉声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如何救治尺护。”众人方止住口,玄天王长叹一声,道:“毒入五脏六腑,难治了。”他久经沙场,见惯生离死别,对生死之事早已看淡,如今也仍止不住声音颤抖,心内的恐惧遗憾表露无遗。
    灵溪道:“当真没有一点办法吗?”
    玄天王道:“我已经在施展过血大法,希望可以将尺护体内毒血逼出,但血骨寒参的毒性是吸附在五脏六腑之内,我只能延续他三天的寿命,如今已经过去一日,还有两日可活,若要救治,只能以毒攻毒。眼下只有南方迦夜峰的镇山灵根盘龙药可以救治。”
    “迦夜峰的盘龙药?”玄天王左右的人听到迦夜峰三字,各自皱眉闭口不谈,室内的其余弟子小声议论道:“那岂不是死定了。”
    众人皆知,当年尺护看中南方炎天王的大女儿银兮公主,想要与她结为夫妻,然而银兮公主与天界四大天神之首的风王神见牟之子朔风早有恋情,若要银兮嫁与尺护,自然不肯。玄天王爱子深切,于是向太阳帝神进言说银兮与尺护情投意合,想要结为夫妻。此事原本不应草率,可那日尺护假借他人之名约银兮于天池相见,银兮如期赴约,在天池边只见尺护,两人相敬如宾,于是站在天池边闲话家常,说到兴起之处,尺护忽然伸手拂去银兮额前散发,银兮一惊,责备尺护不该有此轻浮之举,可尺护这一举恰巧被太阳帝神与玄天王一行看个正着。当日,太阳神帝便下旨将银兮赐予尺护为妻,婚期就在半月之后。
    后来朔风得知银兮将要嫁给尺护为妻,大闹天界朱络仙山,并与银兮双双自刎迦夜峰上,太阳帝神盛怒之下将见牟革去风神界领袖之职,贬黜为守山神,镇守迦夜峰。
    众人想起当年之事,无不哀叹。如今要去求取迦夜峰的盘龙药,见牟如何会肯?
    灵溪道:“没有其他方法吗?”玄天王摇头微叹,只独自为他输送血液续命,然而尺护体内毒性源自心脏,毒性源源不断,玄天王又有多少血液可以输给尺护?众人都知此举徒劳,只因玄天王疼爱幼子,然而想起当年之事,却又都束手无策。
    众人沉默许久,只听灵溪大声道:“弟子愿意前往迦夜峰讨药。”云禾一惊,他正思索如何求药,不想被灵犀抢先请命,他定睛瞪向归野,归野当即会意,只见玄天王眉头微蹙,道:“玄天宫与迦夜峰是死结,你。”一语未了,归野叩首道:“弟子愿意前往,是弟子们照顾尺护不周,弟子誓死也要求得解药。”
    云禾道:“不错,云禾照顾尺护不周,愿将功补过。”玄天王道:“如此,云禾与归野同去吧。”云禾道:“师父放心,弟子定设法求来仙药。”灵溪道:“弟子也愿意一同前往。”
    云禾道:“师父身边需要得力的弟子帮忙,灵溪师弟还是留下照看宫中罢。”当即向众人告别,与归野带了两名自己的徒弟,坐着瑞兽离了玄天宫,朝南方迦夜峰去了。
    众人在宫苑里目送四人消失在视野里,又回到宫中看护受伤的尺护,玄天王道:“各人去做自己份内的事,一切如旧。”众人方才散了,只留灵溪和几名宫人照顾。
    云禾与归野自离了玄天宫,朝着南方迦夜峰一路疾驰,唯恐错过了治病的时期。走了近千里路,归野见离玄天宫远了,闷声向云禾问道:“师兄,咱们是直接去偷吗?”
    云禾道:“咱们不熟悉迦夜峰地形,偷只会浪费时间,而且容易暴露,一旦被见牟发现,咱们就完了。除了偷,就是抢。”归野道:“抢?恐怕难。”云禾道:“最好是有人带咱们熟悉地形,然后再想办法。”
    云禾皱眉不语,归野道:“早知道就让灵溪来,咱们何必抢这个风头。”云禾道:“咱们没有照顾好尺护,这事就是咱们的责任,咱们去,是将功补过,他去,就是立功,一旦他做成此事,今后玄天宫就没有咱们立足之地了。”
    归野道:“这事和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尺护从小娇惯自私,谁知道是不是他偷吃,怎么反要赖在咱们身上,师父难道不知?”
    云禾道:“师父的脾气向来蛮横,就连生个儿子也跟着骄纵,你又不是不知道。”归野道:“要我说,就该师父自己去求,什么事情都要我们来做。”
    云禾白眼一横,道:“咱们是玄天宫的门人,凡事都必须以师父和玄天宫为重。”
    归野道:“可这事,是他父子俩的私事。”
    云禾一心只想着到时如何求解药,全没把归野的话放在心上,归野见云禾并不理会,怨气加重,身旁弟子见归野满脸怨愤,问道:“师叔到底为了何事生气?咱们求了药回来不就是了。”
    归野怒道:“你们傻吗?尺护何时偷吃的毒参,我们并不知道,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恐怕他心里还想着是什么灵丹妙药,不让咱们知道。”两名弟子道:“难道尺护师叔中毒,是他自己采到了毒参,以为是灵药怕说出来大家抢他的,就瞒着不说。”归野道:“大半如此。”弟子道:“那咱们管这闲事作甚。”
    归野又道:“咱们这一去,凶多吉少。现在迦夜峰的山神八千年前是风神界领袖,太阳神帝座下四大天神之首。当时尺护师弟看中南方炎天王的女儿银兮,请了咱们大王去求太阳神赐婚,可是见牟的儿子朔风横刀夺爱,最终银兮公主和见牟死在了迦夜峰上。尺护师弟认为折损了玄天宫的颜面,又求着咱们大王向太阳神进言,将见牟贬黜做了迦夜峰的山神。”
    两弟子叫道:“这样的深仇大恨,迦夜峰怎会给咱们盘龙药!”
    云禾瞥了一眼身旁归野,知道他心中不满,然而身为玄天宫第一代弟子,怎能当着两个小辈说些丧气话,劝阻道:“师弟心性烦躁违和,不宜再去迦夜峰,不如就此回去,帮助师父看护尺护。”
    归野道:“师兄以为自己去,就能得到盘龙药吗?归野向来唯师兄马首是瞻,断不会弃师兄而去。”
    云禾听归野说起此事,长叹一声,只暗道:“世间的事,因祸得福,因福生祸,循环往复,一步错步步皆错。尺护当初针对风神,如今自己却要丧命于此。我从前处事手段毒辣,不肯给别人半点余地,不知我又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善恶终有报,孰知何时才报啊!”
    归野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自古至今,哪一个不是踩着别人肩膀往上爬,不说别人,单说咱们师父,就不知道害死多少人,师兄何必将那些败军之将放在眼里。”
    归野听见云禾叹气,忙问道:“师兄有了主意了吗?”
    云禾摇摇头,心道:“此去,当真是条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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