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晋州人都知道周家曾经有一位青年将军为国捐躯血染沙场，有一位少年将军为敌所俘宁死不屈。
    周世俊周世杰，名如其人，兄弟两皆是俊杰。
    这话你要是对着秦王家的那几位公子说，他们肯定会嗤之以鼻。可你要是对着谢逸说，他定会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末了再添上一句：“那是，你也不看看他们是谁的兄弟。”
    对于此二人，和尚的印象依旧停留在弘化那年孟泽带着银面具纵马踏死传令兵的场面，原本弘化就算败了周世俊也不该死，只不过周勤撤退的军令根本没传到周世俊所在的前锋营里。
    弘化一战大魏败了，周家输了。
    元祐赢了与齐红远的赌约，同时他也输掉了自己的本心。
    周世杰的归期是在十月，谢逸收到周世杰的来信后立即推掉了他那帮纨绔朋友们的聚会，算着日子去接。
    谢逸兴冲冲地跑来找孟泽，看到案上扔的乱七八糟的书笺，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这是……”
    孟泽淡淡看了他一眼，“前两天你给我的。”
    谢逸这才想起前几天自己确然把从前抄录的一部分太子的奏折拿给他看，叫他看看，也算是熟悉熟悉太子的风格。
    随手捡起一张看了看，不确定地问：“你是说这些，有问题？”
    “没问题。不过，”孟泽笑道，话锋一转，“你居心不良。”
    “你都知道了？”谢逸不好意思地笑着，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反正你也看不惯秦王的作为，不如……”
    “不如什么？是加入你们太子党一起对抗朝臣还是跟着你谢侍郎慢慢控制羽林卫？谢逸你有几颗脑袋？”孟泽皱起眉头看着他。
    太伤人的话，猝不及防地被他说出口，竟让谢逸满打满算的计策全无用武之地。
    尴尬的笑了笑，“怪不得陛下这样器重你，其实你早就知道对不对？那陛下……”
    “陛下并不知道。”孟泽打断他的话，似乎也觉得自己过分了，“我只是提醒你，要想凭你的本事扳倒秦王，根本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照着现在的局势发展，最多八年，我们的势力绝对可以和他比肩。”
    “秦王是皇室宗亲，穆帝的长孙，你呢？”
    淡淡一句话犹如寒冬腊月里有人从头上泼下的一盆冷水，凉到心底。
    我们有太子。
    一句话如鲠在喉。
    许久许久的沉默，谢逸颓然起身，正准备离去，却听他冷笑：“你就是这样和秦王对抗的？”
    “不帮就算了，你别来给我捣乱就成。”
    “我几时说过不？”孟泽反问。
    一听这话，谢逸顿时大喜，单膝跪倒在他面前，欣喜的看着他的眼睛，“那你就是答应了？”
    “应还是不应，这得好好考虑，你等我看完太子的奏折，如何？”孟泽笑看着他，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三郎，你如今也会打着我的旗号另谋出路了。
    “你……”谢逸一阵气结，可又不得不答应，看着他是胸有成竹，自己好歹心里也有了底，“好吧，听你的。”
    “那个宋延，你不许动他。”
    “行。”
    宣仁门正对着号称“晋州第一楼”的翠微楼，据说这本是一家百年老字号的酒楼，有个又烂又俗的名字叫绛翠楼。
    当年宣帝还是太子的时候经常来这吃饭，即位后时常感叹宫里的厨子还不如绛翠楼，于是乎常常把绛翠楼的厨子召进宫给他做菜，并给绛翠楼赐了一块匾额，上面写着“第一楼”三个大字。店主也是个聪明人，立即就把店名换成第一楼。
    几十年前传到一个不肖的败家子手里，三个月就把家业败了个精光，一时想不通就给投湖了。传到他儿子手里时，就剩下空荡荡的几间房子，再然后，小伙子白手起家，不到十年功夫又把家业撑起来了，只是无颜再用第一楼的名号，正巧遇上个打着根被誉为招摇撞骗之必备工具的算命大幡的老瞎子，老瞎子掐指那么一算，说：你这店的风水极好，可惜全被这店名给压住了，你得换个。小伙子一听，连忙把那算命的迎进店里，好酒好菜地招待着。酒足饭饱之后，老瞎子教他把店名改成翠微楼，店里多备些上好的笔墨纸砚，将来自有用处。
    听谢逸绘声绘色讲完这一段，周世杰拍了拍他肩膀，“温兄写信说你整日不务正业我还不信，亏得我担心你一个人应付不来，谁知道你谢三郎过的比谁都舒坦。”
    “那我自罚一杯。”谢逸斟了杯酒，一口饮下，“世杰，既然你回来了，以后这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自然也有你一份，想去哪哥哥我带你去就是了。”
    “去，你是谁哥哥呀？”周世杰假装厌烦地挥挥手，转眼看孟泽安安静静地坐着，便笑着往孟泽身边凑：“往后少不了受中书令的照顾，世杰先敬中书令一杯。”
    “哎哎哎，周老三，哥哥我照顾你那么多次，怎么就没见你先敬我一杯？”谢逸丝毫不让。
    周世杰嘿嘿一笑，恶狠狠地说道：“我是右卫将军，和中书令都是正三品，你一个四品官，敢叫你顶头上司敬酒？”
    “那这么说，我这个从四品的官儿，就更不能喝你的酒了？”温默懒懒地问道，一边坐着，眼中全是笑意。
    “子初，你们俩先一边歇着，等我先把他这风头压下去。”说着就把孟泽和温默推到一边，自己和周世杰猜拳。
    温默提了酒壶，敬了孟泽一杯，“孟兄请。”
    孟泽微微一笑，“称字即可，何必如此生分。是吧，周将军？”
    “那你也别跟我生分。中书令，子初。”周世杰一分神立即被谢逸赢了这一局，嚷着不算。
    “是，世杰兄弟。”
    温默略略一打量他，在看到孟泽腰间挂着的白玉玲珑佩时眼皮轻轻一跳，侧着身子靠在他旁边，“之前没发现子初兄也是个有趣的人。”
    “是吗？都说我这个人无趣的紧，容显的眼光也算是特别的。”
    温默含笑，靠近孟泽的时候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味，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医治咳喘的药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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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笔一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