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从别后,故园还如旧 第一卷 第三章 晋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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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晋阳【三】
公主实际见到孟泽,已是数日后。
那天云淡风轻,明镜湖畔风景很是怡人。
长宁公主与驸马成婚已有两年,迟迟未有子嗣,直到上月末偶感不适,传了一回太医,没想到竟有了快三个月的身孕。
不知是害怕还是怎的,怀孕后的公主一直心情郁郁,驸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因此特意选了个天气不错的日子陪公主来明镜湖百花园赏菊。
秋意正浓,来此赏玩的游人也不少,公主在茶楼歇脚时,无意间听见几个官宦子弟在隔壁谈论说什么中书令不过如此,也没见着他生出个三头六臂,怎么就拿下了徐海的人头,前年陛下用千金和官爵悬赏徐海人头,多少人为了金钱权势远赴突厥都失败了,凭什么他就能做到,语气中颇不以为然。
公主示意驸马去问。
驸马崔检似乎并不是很乐意,但公主既然开口了,他为着公主腹中的孩子着想也不好违逆公主的意思,只得亲自过去问了。
一人遥遥一指,“喏,看对面。”
远远一看,正对着茶楼的另一座小楼中有两个人,一人正襟危坐着,另一人没长骨头似的倚在栏杆,下颌枕着手背,指尖跟着楼下卖唱的调子轻轻点着节拍,仪态很是闲散。
“哪个是?”驸马见那两个都是一副江湖人打扮,穿的也都是平民服饰,不大分得清。
官宦子弟道:“趴着的那个。”
驸马再看时,那人站起身,问另一人要了些铜钱,和楼上旁的茶客一块丢下去。
驸马如实回了长宁公主,公主将那人侧影看了片刻,微微蹙眉,“我先回府了,驸马替本宫下张帖子,请他到府里来吃茶。”
崔检顿时变了脸色,却又不敢变得很明显,看着公主侧脸,“中书令只是江湖人,陛下一时欣赏,相处久了也就没兴趣了,公主其实不必在此人身上过于关注。”
话未落音就听公主一记冷笑,“他对父皇欲擒故纵数年,父皇好不容易将此人请到朝中,哪会一时半会儿冷落他,何况我见他面善,或许曾经见过,结交一二也无妨的,驸马未免太过谨小慎微。”
驸马悄悄握紧了拳头,态度却愈发温和,“公主说的是,我这就去。你们好生护送公主回府。”
对面茶楼里,孟泽洒完钱,转身摇头叹道:“这声音配那张脸,实在可惜了。”
另一人道:“小人以为主上来晋阳是办正事的。”
孟泽笑道:“正事办完呢?办正事也不急于这一时,晋阳多少双眼睛看着我呢,不着急。”
那人道:“主上心里有数就好。”
“怎么?你跟我北上,你家老爷子竟没叫你带两个侍妾?”
那人连忙道:“咱清心寡欲的,老爷子跟前三个小混蛋围着转,后继有人也就不催我了,倒是主上您,如今高官厚禄,身边哪能没人服侍。”
孟泽倒是难得没跟他开玩笑,眼睛看向别处,“还不是时候,再等等。”
那人穷追不舍,“从前咱们四处漂泊,你觉得有个女人跟着不合适也就算了,如今可算安定下来,你还一个人过,别人还以为你有什么特殊癖好呢。”
孟泽咬牙,似乎很想弄死他,“就你这副尊荣,别人不会以为我有特殊癖好的。”
那人顿时不乐意了,“哪副尊荣?钱家大少好歹也是南阳首屈一指的翩翩公子,风流倜傥,多少深闺美人排着队想嫁给我。”
孟泽毫不犹豫地恶语相向:“年纪轻轻就秃了。”
“你别忘了本少剃光头发是为谁!”那人一拍桌案,显然是被戳到痛处。
孟泽眉峰微扬,“我可没打算谢你。”说完竖起一指搭在唇边,示意他不要说话。
果然,脚步声渐近,侍从通报后,门外进来一英俊伟岸的青年男子,活生生的将孟泽给比了下去。
“在下崔检,这位可是中书令大人?”
孟泽足足将他打量了两回,才淡淡收回视线,“正是,见过驸马。”
驸马虽然很热情地邀请他到自己家里做客,但是孟泽两人在江湖上混了多少年,哪能看不出他话虽热情,态度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好像巴不得他能拒绝。
孟泽正打算委婉地拒绝,无意间却看到某些人正一脸兴致勃勃地看好戏的样子,想了想,“驸马盛情,在下也不好推却,劳烦驸马稍等片刻?”
崔检抽了抽嘴角,笑道:“好,我在马车里等你。”
待他走了,孟泽抱臂冷声道:“这是在晋阳,你收敛些。”
钱嵩见他真要走,连忙道:“主上可小心些,听闻这公主和驸马成婚时闹了好一通,别是公主瞧上你了。”
闻言孟泽方才还算温和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妄议皇室也是罪名,你少胡言乱语的。”
钱嵩见他真动了怒,忙道:“属下记着了。”
驸马府。
侍女奉上精致可口的茶点,安置好金镂玉嵌的双兽香炉。
小厅中四面皆是帛带挽起的纱帘,清风送来不远处淡淡的花香。
雕栏玉砌,亭台楼阁,琉璃作瓦,暖玉铺地,精致又不失了皇家气度,陛下向来节俭,若非对这个女儿极为爱护,是断断不许这般奢华的。
孟泽同驸马坐着闲聊,偶尔聊到长宁公主,看的出来,驸马崔检颇为维护这位天子的掌上明珠。
驸马崔检,是大魏儒将世家崔氏的次子,言辞举止彬彬有礼且无形之中透着疏离,举手投足间皆是身为皇室该有的典范。
侍女煮好了茶,盛在青瓷敞口杯子里。
“中书令尝尝这今年的五子新茶。”驸马端起茶杯,向他微微示意。
孟泽捧起香茗,侧着揭开杯盖,一股浓郁的香气逸散出来,瓷杯上冒出的团团氤氲雾气消散在空气中,闭着眼深吸一口不由赞道:“好香,可与南国的绿屏媲美,是极难得的好茶。”
驸马闻言笑道:“原来中书令如此雅致,虽未曾吃得一盏绿屏,不过尝听人说起此茶非三分甘井水七分隔年的雪水不可,下了这般功夫煮出来的茶想必定是沁人心脾。五子比不得绿屏难得,却也是晋州的名茶,陛下赏了不少下来,等会儿我叫人送些到中书大人府上去。”
“多谢驸马美意,在下安敢夺人所爱。”孟泽笑道。
驸马笑道:“中书令说笑了,只是区区几两茶叶而已,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吃的是五子茶,赏的是牡丹花。
公主生的是牡丹之姿,又自有一番皇家的威严气度,自然偏爱这花中之王。
驸马看着孟泽发怔,只当他是被后花园这片牡丹花圃惊到了,便微微一笑,当初他何尝不是,依稀记得当初就是在这里初见公主,刹那的芳华让自己恍惚以为见到了天上仙子,不由自主的低吟了句“殊色倾城无?”引得公主回眸巧笑,“你是谁家的公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上千株名贵牡丹,几乎让人沉醉在一片花海之中,密密麻麻的,连空气都晕染上了似有若无的幽香,公主亦如万花之王一般高贵冷艳。
“花开富贵,寓意极好。”孟泽低头抿了口茶,不知来自何处的目光没由来的让他觉得不太舒服,于是轻轻勾起一侧唇角。
驸马见了,隐约觉得这人和公主其实有几分相似。
话题到这里也就断了,驸马不善言谈,而孟泽心里想着别的事,又不欲与他多言,是以一时尴尬。
长宁公主在不远处的小楼上静静注视着他,许久都不敢释怀,眉头紧皱,手指狠狠地拽着宽大袖口的华美织锦,随即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大概真的是自己太过杯弓蛇影了。
“都快十三年了,皇兄,你还是不要回来了吧。”一想起那个人,长宁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烦躁。
驸马亲自送孟泽回去时特意把他送到住处,见还是明镜湖畔的那家小楼,便笑道:“中书令真的就不打算在晋阳找个住处吗?”
谁知孟泽笑道:“我历来闲散惯了,住哪里都是一样的。”
甫一进后院,便有人迎上来,一左一右两个人正好堵着他不让进门。
孟泽心情不大好,“让开。”
执剑那人面无表情道:“主上怎能单独出门?”
“孟原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这是大魏国都,能出什么事?”钱嵩笑他大惊小怪,见孟泽心情委实不大好,忙呈上一封信,“少主来信了,属下以为,咱们既然打算在晋州定居,也是时候接少主来晋阳,免得你们父子生疏。”
闻言,孟泽脸色缓和了许多,扶额叹气,“再等等,还不是时候。”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钱嵩大叫。
孟泽从两人中间过去,“最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