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十(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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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就是几十年前的事,我路过一座塔边,耳旁的风呼啦的响,隐约的还有摇铃声夹杂在其中,深秋的黄昏,荒漠中自然没有一丝人烟。
那座塔看样子还是有些年月的,九层,墨绿瓦砖砌墙,染漆剥落了一地,墙上贴着的纸张上大约是经文,我绕了好几圈,终于在塔旁寻到个石碑,上面端端正正只有两个字:镇妖。
用手扑了扑,只迎来满面的灰尘,接着石壁上又多了一行小字:镇天下妖魔,锁不死之心。
有风一吹,似乎连着石碑也摇了摇。我摇摇头,心想就这么一座破塔,别说是妖,即便是人,耐着心,一个砖一个砖的抽,不出半个时辰也该倒了。可也就是这样一座破旧不堪的塔,我却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控制不住的去敲了门。等会过神后,不禁暗骂自个,这鬼地方怎么还会有人呆着呢,正要转身离去时,门在身后却吱呀吱呀的开了。
还真的有人呆在里面,且年纪青青,面孔甚是幼嫩,他带我去了塔的第九层,之后同他搭讪了几句,便觉得没甚了趣味。
世间如此多姿,可惜他已有所爱,只愿在塔中度过余生。
他走后,我打量了一番所处的地方,几乎就是空地,连个安眠的地方都没有,只有一个蒲团孤零零的放在地上,随后又在墙上看到一幅画,于是走到了画的跟前。
画实在是太旧了,旧到说不定只拿眼睛看看,这画都会簌簌的往下落着粉末,且由于旧,画上画的东西也跟着粉末一块飞走,只剩下模模糊糊的黑影,然后就是发黄的纸地。
如同刚才一般,神志不知又打了什么岔子,莫名其妙的又懵了一会,回过神的时候我竟然站在了一扇窗的跟前,手中还握着刚才还挂在墙上的那幅画,惊了神,手一挥,画便从窗口脱离出去,瞬间就风化成粉,然后彻彻底底的没了。
我看着风中的风尘,不禁的感慨道:能旧成这个样子,也是不容易啊。
感慨完毕后便有些为难了起来,我平白无故的入了塔,又将塔里的东西给弄没了,怎么也要去向塔中的人去说声抱歉,看看有没有什么补偿的办法。
本来打定了注意,天一亮便去说的,可谁想到一觉醒来,连塔都没了,茫茫然的站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竟是一处热闹的集市上,然后就是一股香甜的味飘到了鼻子中。
我吞了吞口水,正寻找这香味的来处,一双漂亮的眼出现在了眼前,手中拿着一块黄灿灿的东西,直接递到了我面前。
我稍微犹豫了那么一会,就将东西接了过来,嘴一咧,给了他一个笑。
他说他叫金隐白,并且还同我是朋友,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有意识后就在那荒漠里走了很久,好不容易找到一座塔,还做了件坏事,连道歉都没来得及,就出现在了这里。
所以他说他是我的朋友我就得信?那也……是看在他给我东西的份上,我才勉强的信了。他还告诉我,这个好吃的东西叫做桂花糖,于是这般,我就彻底的信了。
后来我知道了隐白是个妖市的商贩子,手里有什么卖什么,破铜烂铁上古神器,死的活的,妖的人的,只要有需求,他就能搞到手,且还供不应求。
他带我去了一趟妖市,妖市每次开市的地方都不同,偶尔也会跑到地府,隐白只管他的买卖,我只好自己在妖市里逛着。走着走着,一个傻呵呵的青年朝我跑来,呆头呆脑的,看起来十分的不伶俐,跑到眼前的时候脚一滑忽然就跌了,五体朝地的在我眼前摔了个大跟头。
我好心将他扶起来,听他嘴中不断念叨着:“完了完了,怎么办,大人肯定不要我了……”说罢,连睬也不睬我,一个劲的朝前走,时不时的拌上一脚,再爬起来继续走……
接着又走上来一个青年,斯斯文文的面庞冒着一股子青气出现在了我眼前,还未开口便先朝我一礼,替刚才那冒失鬼抱了歉意,顺带还说明了身份。原来这两位都是地府的官差,正逢这次市集开到了幽冥,就过来瞧瞧。我对这位青年的印象十分不错,也就同他聊了聊。由此知道了地府的待遇十分的好,且正在招揽新士,问我愿不愿意试试。青年如此一说,我也就想到接下来不是正愁着没有什么地方可去,想要同青年仔细打听时,隐白便打了岔,从身后冒了出来,打了声招呼便将我拉走了。
我十分不满他的做法,抱怨了几句,隐白好脾气的同我说我已经许久没有回山,总要回去看看才是。
山里?这样一说,我就知道了,我是个有来处的,于是心情大好,也就不计较他断了去地府当差的路子了。
大约又过了些日子,我同隐白辞了别,他没有挽留我,很是痛快。我知道他忙着做买卖,自是忙忙碌碌,不愿放置多情。想起初见时他穿的破破烂烂,身上还到处挂着东西,看着寒碜怪让人可怜的,可做起买卖来却是心狠手辣,向来不曾亏过,听他说,我以前做过仙,只是做的不怎么好,同他做了二次生意,第一次给了他八百年的道行,第二次又给了他八百年的道行,给完之后,这才将一切都以前的事都忘了干净,又变回了妖。
他施施然的说罢后,吓得我从此对他敬而远之。真照他的说法,要再来那么一次,我恐不得打回娘胎才行?自然有多远躲多远。
后来我又在半路上碰到个说是认识我的人,穿衣打扮十分的骚包,金丝扇面环佩铃铛的看着很是闪眼,他拦住我的去路,语无伦次的表明了身份,我一听,对方竟是个仙君,立即觉得我那八百年道行给的也不算是特别的亏。
不过说到别处,还是当仙君好啊,仙君阔气!我跟着仙君混了好些日子,吃的心满意足,觉得够了本了之后,便悄悄的偷溜走了。这次倒不是做了什么亏心的事,而是这仙君实在是太唠叨了,成天说我不上进,有一次实在被他说的烦了,一怒之下便回了山洞。
山洞是我的,山上的小精小怪们见到我,开心的不得了,模样可爱倒是可爱,可脑子不太好,傻里傻气的成天干傻事,我就跟在后面给他们收拾烂摊子,没几天就觉得心很是疲累,于是早早的离洞出走,打算避开他们几日。
说来惭愧,我是个不识路的,在自己的山头也能迷路,落到了一处深幽低谷,接着越走越迷,走到一处遮天蔽日藤萝盘生的洞府,想着若是里头有主人的话兴许能问问路,只是还在踌躇时,主人便现了身,我问了他是否知道出去的路,他却不语。
我问道:“可是邻居?”
那人笑了,笑的刹那间我似是在他身后见了漫天的白花,有了失了神,而后便有些小小心悸,琢磨了好一会才道:“你可认识我?”
他笑着摇头。
我道:“那太好了。”
他笑道:“好什么?”
好什么?自然是好在心思浮动,美人初识,往后还有无数可能。于是无比诚意:“你长的很合我心意,我要同你做个朋友,你给个话,行还是不行?”
他还是笑,只是笑的我的心慌,我以为他会答应,可接着可他又摇头,连句话也没说,转身便走了。他走着不快,我在后面跟着:“你为何不理我。”
他看了我一眼,轻描淡写得道:“大约是闹脾气。”
我问他是谁惹不高兴,我可替他出气。他停下步子,我看他很是惆怅的模样,就劝了几句,还知道了他的名,将形势逆转了过来。
西维道:“既然你要同我做朋友,那总得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这才想起来,前面那几个自称是老朋友的,竟然从未叫过我的名字……我是不是被骗了?可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好骗的呀,反倒是跟着他们混了好些日子,哎,想不明白。
只是当下可发了愁,我应该叫什么?
西维见我答不出他的问,挑了眉笑道:若是没有名字,我给你一个如何?
我眉开眼笑的道:如此甚好,正合我意。
没过多久我和他就熟了起来,西维说他在枯竭山住的不舒服,我就邀他来我的山洞,他也没推脱,只是一味的笑,笑按理来说该是高兴了开心了才笑,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笑的并不是很开怀,眼里总有一丝惆怅。
惆怅这个词是先前的仙君告诉我的,只可惜我至今还未能体会,不过看到西维时,倒总是能想起这个词来。
后来西维从枯竭山搬到了我的山洞中,
有时候我看着西维会想,他怎么就让我给碰到了呢,因为无论从何处看,西维都像是按照我的喜好长的,一分不差,一分不多,光是看着他就觉得高兴,是个我真心欢喜的朋友。我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好,能同西维有这般的缘分,所以暗暗决心要使他开怀起来,将惆怅抹去。具体做了什么不愿多说,不过效果看来倒是十分的不错。
天长日久,四季轮替,不知不觉的就是好些日子流水似的去了,山林一片金黄时,我坐在后山这才惊醒过来,同西维一起在山中呆了许久,算了算日子,就又到了人间团圆之时。夜里同西维一起在洞口看月亮,脑中一个灵光一闪,就想起了之前在荒漠中的事来,只是如今想来总觉得不怎么真切,于是满怀疑虑和西维说了这件事。
西维听后却笑了,他说我可能是在梦中去的那塔。我说,可我总觉得那些是真的。
他也不同我争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只说他要去人间,问我要不要同他一块?我一听能同他一起去,自然乐的很,于是刚才还在烦扰的事便顷刻间就抛却的一干二净,欢欢喜喜的同他往人间去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