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喜欢春节时候走在萧瑟的街上，一地的红色爆竹残余，红色的春联，红色的灯笼。门里门外，里面热闹外面悲凉。
    我不知道的是“它们”也喜欢。它们在街道上大摆宴席，肆意饮酒，吵闹至极，我看不见，听不到。
    “你很碍眼”有点冰冷的嗓音。小孩穿着灰色黯哑的麻衣，带着红色的面具，单手捧着白瓷碗。
    沉默。
    “切，被发现了”一只漂亮的骨节分明的手平白出现在空中，粗暴的揪住他的头发，一起消失了。
    我浑身冰凉。压抑着心情走向家的方向，撞鬼了。
    “妈，我今天在街上----”忽然惊住。“唔”
    “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呼了一口气“没事”清楚的感觉到刚才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堵着我的嘴，笑了，没事，只是撞鬼而已，我笑了。似乎颤抖的身体的心情只能用笑表达。
    凑过身去，择掉芹菜的叶子，把辣椒切成段，用袖口抹了抹眼角，等了一会儿，打开水龙头，忽然开口“妈，我今天在街上撞---呜呜”切，慢了一步，忽然身体一僵，我们谈谈。耳边响起早上那个孩子的声音。
    我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出院子，谈什么，我问。对面沉默，你先让我看见你。
    “做不到。我被罚了”他说。
    “那你是鬼？”明明是个肯定答案，对面却很久才“恩”
    我有些得意的笑道“你是不是伤害不了人类”在有人的情况下，你做不到可以理解，但现在你也没有对我怎样。
    “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眼前一黑，我忽然睁开眼睛，喃喃“不多”，躺在公园的横椅上，我自嘲的笑了，因为我想起了现实。
    游行在如水夜色中，明明是元宵佳节，街上却连一个人也没有。一簇簇灯火漂浮在空中，末端隐隐有手指的形状，安静却不冷清。回到家中，亮着的灯光，空无一人的房间。
    明天就不一样了。
    “我想起来了”背后声音忽然想起，强烈的怒气从身体深处浮起。压抑着嗓音“滚”
    青涩的少年身体，红色的面具，他有些苦涩的说道“何必呢，我明天就去转世了”
    沉默，灯光下我的灵位，我的照片，照片上的我对我笑的惨白。
    明天，明天。明天我继承媒介。
    “你之前问我是不是死得太久了，我现在想起来了，我死了两百年。”
    “我是想问你，是不是死的太久了，心都烂的记不起从前了。我和你不一样，我有亲人，他们还活着。你却把我带到这个鬼世界里，看不见，我重要的东西全都看不见。
    什么碍眼，什么差不多，全是假的“难道你当了两百年的媒介累了就活该我去替？”
    现实和小说不一样，我被原来的世界遗忘了，我死了。
    媒介，鬼与人间。可以看见上面的人也可以被看见，但任然是活在暗处的东西，不可以被看见，这是规则。
    这天晚上，我想的全是自己的家人，明天就可以看见了，终于可以看见了，如果我在那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但隐隐有些不安，会发生什么？是的，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遵守，已经四年了，从那以后，已经四年了，他们会变成什么样。
    很久以后，才有人告诉我，当他路过桥时，说的是“恨我吧”
    那天，我不在。
    媒介，被遗忘之物。
    再次看到他们，果然，房子要有人气才算是家
    “小繁，来多吃点”
    “唔”她和我一张脸，是我，又不是
    “明天炒酸辣土豆丝怎么样？”
    “恩，好”
    她不是我，镜子里的我应该更苍白些，有些发育不良，更重要的是，我的眼睛更阴郁，而她，就像活在自己世界的小女孩。我什么也没说，大概是等的太久了，或许他，还没有过桥，或许还来得及。
    “他让我转告你，媒介是被规则强制性遗忘的东西，你的存在从你继承媒介的那一刻就抹消了。
    我怔住“那上面那个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知道”婆婆笑着说“上面那个灵魂是你。她有和你一样的记忆，准确说从四年前，你就被分离了出来，她却依旧存在”
    “那我的照片是怎么回事？灵台上还摆着我的照片。”我愤怒了。
    “你和我喊没有用”婆婆的声音有些冷“我也不知道，这是你们之间的事”她把视线移开，又笑眯眯的给下一个过孟婆桥的人端过汤去，那人看上去愣愣的，倒像失了一魄，她也不管，不知对谁说“其实，老婆子我到是挺喜欢这份工作哩”
    我就坐在桥的这边，一整天。
    婆婆到了下午就不和我置气了，慢吞吞朝我这里挪挪，有些怀念到“他那时候，倒是常和我聊天的”
    回过神来，被她这句话弄楞了下，倒是笑了“骗人”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一脸不爽道“你很碍眼”就那性子，若是不亏欠我什么，还不拽的跟二万五似的。
    婆婆无视了我的话，晃了晃身体“你没事的倒快，不怨他啦？’
    “怎么可能，只不过怨也没用，总觉得一定有办法”想着再不济，也就把他换回来，用同样的方法，我还能转世，何况父母并非忘记我，大不了杀了那冒牌货。
    像是察觉到我在想什么，她悠悠的晃了回去“那。。。那位，对，就是你”她摇摇手中的碗“送别汤还没喝呢”那鬼停下来，就静静的等着，喝完了，木然前行。婆婆依旧笑眯眯的样子。
    我问“他转世后叫什么”
    “什么？”她耳背
    “他。转世后的名字”
    “哦，闵业”又小声嘀咕，反正我不说你也会查的。
    叶繁，也就是上面那个冒牌货，今天不在家。转眼又过了七年，叹了一口气后，心情又莫名好了，因为我发现，只要不和她同时出现，我就可以被看见。我问婆婆怎么回事，她想了想“记不清了，或许是规则想让你适应媒介的职务”
    我的工作，类似于唱白脸的。如果上面察觉到有人对人世执念太深，就让我陪他一个星期，期间改变各种客观条件，或者在他的梦境里，压抑他的求生意识，好让黑白无常来动武是遭遇的抵抗不那么严重。
    据说在闵业之前，没有媒介的时候。有五任无常都被人间的魂魄搞得神散。
    正想着，敲了敲门“妈，开门”
    “真是，怎么又没带钥匙”
    我站在门外“嘿嘿，忘了，今天好像会下雨。没带伞”
    她轻轻疑惑道“怎么记得把伞放你包里”
    我无奈的耸耸肩，好似很自然地上楼，拿伞，走到门口，想了想“妈，抱我一下”
    “真是，怎么越大越像个小孩”感受着温暖，鼻子有点酸。
    我得快点到学校，赶在叶繁回来之前把伞放到她得书包里，至于那些被拆穿的可能性，会有规则帮我修补的。但是却在那里，看到了本来不可能被看到的身影“闵业？”我慌忙搭上他的肩膀，比起在那个世界，他的脸略显稚嫩，但是不应该。如果现在转世，不应该只有七岁吗？
    该死，这些破事都不能用常理判断。
    男孩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我冷静下来“你长得像我一个—”我顿住，朋友？怎么可能。“同事”
    男孩看我像看一个神经，我尴尬的摸摸鼻子，也是，我这个外表，还像一个学生，看他要走，我跟上去“我叫叶繁，以后还会见的”他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有点阴郁，真是，烦透了，把伞悄悄放在冒牌货的包里，我匆忙回底下查了查闵业的转世记录，发现了让我意外的消息。确实是在七年前，不过是转世到了一个七岁的孩子身上，那孩子也不知道之前住的是谁，记录竟然全被抹消了，挑挑眉，规则竟然放过了这么大一个bug。值得一提的是，这孩子是个哑巴，我想想，今天他也确实没搭理我，好像是转世之后不久就出了意外。
    算了，我回到上面的家里，坐在她的床头发呆。一开始这么做确实不太习惯，不过我也没处可去，她的脸确实和我很像，但还是有些差别的，我的皮肤比较白，五官也更稚气一些，正想着，忽然她睁开眼“你在吗？”
    这太诡异了好吧，我吓了一跳，规则没用了？“我就是想说说，感觉有人在”我用手在她眼前晃晃，还好，眼皮都没颤一下，我又退回到角落，只是中二病犯了而已。
    “总感觉有人在”她笑笑“但是，无论怎样”她眉眼冷肃起来“我才是主角，世界是我见到的这个样子，如果我闭上了眼，你们就消失了，明白吗？”
    是是是，我咧了咧嘴，继续发呆，今天月亮很亮，边际是天青的色彩，过了一小会，我睡着了，我闭上了眼，你们就消失了，“冒牌货”心里有点梗塞，我懂她在说什么，甚至我知道我自己本身就是对她最大的反驳，但正因为懂，才那么不舒服。
    忽然一阵尖锐的耳鸣，有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