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持续了将近五个小时，医生出来时已是凌晨两点多，陆扬和袁靖贤还醒着，杨瑾本来是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袁靖贤看他睡得难受，坐在他旁边，让他侧躺着枕在自己腿上。
    袁靖贤一动，杨瑾自然就惊醒了，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坐着睡得，怎么变成趴在别人大腿上了，而且袁靖贤的一只手还按在他的腰上，他刚要发作，又想到袁靖贤一个算他债主的陌生人为了自己的事跟着跑前跑后，就忍下来了，把放在腰间的手拿来，起来坐直。
    “张医生，怎么样？”
    袁靖贤显然是认识这个人的。
    张医生是个看着五十多岁的老人，戴着副眼睛，看见袁靖贤，一脸笑眯眯的。
    “是袁总啊，我手腾不出来就不跟你握手啦，手术挺顺利的，现在转到监护室，观察一下，明天就能转普通病房啦”
    陆扬和杨瑾看到苏晓言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忙问。
    “医生，我们现在能去看看他吗”
    “看也没用，人还没醒呢，你们是同学吧，这都凌晨了，小朋友们该回家了”
    “张医生，人多久会醒”
    “明后两天都有可能，这一摔可不轻，脑袋破了，腿也断了，年轻轻的，就怕落下病根”
    陆扬和杨谨听着心里十分沉重，陆扬从酒吧跟过来就没停止过自责，他当时要是没站在两个人中间，也不会把苏晓言挤到了楼梯口，最后苏晓言掉下去，杨瑾是踹了他一脚，但自己那一扫，简直就是把人给推下去了。
    张医生把袁靖贤拉到一旁开始说悄悄话。
    “靖贤啊，打小柯那孩子走了咱们都几年没见过面了，我当老哥哥的说几句话你可别不爱听，你这火爆脾气该改改了，小柯那孩子多好，跟着你，三天两头往医院送，我看这小孩长相不比小柯差，你要是真喜欢他，就好好待他，要不然，早晚他还要和小柯一样”
    袁靖贤静静听着张医生说，张医生是误会他了，可他没心情去辩驳，说这孩子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他现在一门心思扑在小柯身上。
    袁柯，他年轻时候捡的个孩子，那时候那小孩才十一二岁，连字都不认识，成天就是混在乞丐堆里，又不说话，跟个小哑巴似的，袁靖贤是个天生的同性恋，一见那漂亮的小脸蛋就喜欢上了，带回家，就此就养在身边了，给他取名字袁柯，小孩跟他一起三四年，袁靖贤可以说是手把手把什么都教给他了，还请了家庭老师教他功课。
    可袁靖贤有一点不是东西的地方就是好的时候温柔的和亲爸爸似的，脾气一上来抓着什么就拿什么砸，而且，每次还必然是袁柯挨着，前一两年还好点，袁柯把他当爸爸看待，后两年，袁靖贤再也忍不住了，他本来就是给自己捡个玩具，直接把人拉到床上快活了，还特暴力，下了床对袁柯又跟对儿子似的那么宠溺，久而久之，这段扭曲的感情便在袁柯心里扎下了根，他把袁靖贤当成爱人，袁靖贤却把他当玩具，还是可有可无的玩具，这让袁柯越发的沉默压抑，终于抑郁症了，看见袁靖贤就发疯，没办法，袁靖贤当时就是听得张医生的意见，把他安排到一户农家，本想让他过两年安静生活，病情会好点，再接回来，可第二年，袁柯就找不到人了，袁靖贤找过，可就是找不到人了，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袁柯则是，什么都找不到，活生生在人家蒸发了。
    人在的时候，天天看着没感觉，人走了，袁靖贤才发现，自己的生命力，袁柯占了多大的分量。
    小孩当时才15岁，什么都会做，而且还那么爱他，他袁靖贤这两年玩了不知道多少个小男生，可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有爱的感觉，有被爱的感觉。
    只有袁柯，只有袁柯。
    失去了才知道有多痛苦，而那痛苦，明知道将是一生，却还是无力甩开。
    张医生叹了口气拍拍袁靖贤肩膀。
    “你好自为之吧”
    第二天，苏晓言醒过来了，他失血过多，腿上又有钢板，脑袋上缠了白药布，极为虚弱，连动一下都困难，只能转着眼珠子看看周围的人。
    一整夜大伙都没睡，袁靖贤等到苏晓言转普通病房就带着杨瑾走了，陆扬和孙天宇还在这陪着。
    所以苏晓言醒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俩人，陆扬看见他醒了，高兴的不得了，握着他一只手。
    “苏晓言，你认得出我吗，认得出我吗？”
    苏晓言闭了下眼睛又睁开，喉咙里挤出俩字，有些沙哑。
    “陆扬”
    “太好了，我都怕你把脑袋给摔坏了，你身上哪里疼，想不想吃东西”
    “水”
    “哦，马上”
    陆扬手忙脚乱的拿杯子倒水，试了试温度，又往杯子里插了根软管，一头喂到苏晓言嘴里，这些都是张医生昨天嘱咐要买的，因为苏晓言这状况，要住院好久。
    苏晓言吸了几口水，喉咙不再干燥，眼睛对着右手边站着的孙天宇。
    “给我手机”
    “我帮你看了，没有短信”
    “给我手机”
    苏晓言重复。
    “苏晓言，你放弃吧，你老师现在没时间来看你，他现在为了新公司奔波，连睡觉的时间都快挤没了，你忍心让他分时间来照顾你”
    苏晓言嘴唇动了动，再没说话，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涌出泪水，顺着眼角往枕头里流。
    陆扬拿纸巾给他擦，边说。
    “苏晓言，你现在情绪不要太激动，对病情不好”
    他也不知能劝苏晓言什么，明显的孙天宇嘴里的老师就是那个和苏晓言恋情曝光离婚又被辞退的人，陆扬知道自己不喜欢男人，可看着苏晓言为了一个男人流泪，心里就十分的不快，苏晓言这样一个清冷的人，那老师到底哪里好能让他流泪。
    此时此刻，陆扬觉得自己对那个连见都没见过的老师，产生了一种叫嫉妒的情绪。
    甚至他想，要是苏晓言能这样爱他，该有多好。
    陆扬给苏晓言擦着眼泪，感受着他的脆弱，那一刻，他突然怀念在车上抱着苏晓言的感觉，那短短的几分钟，仅仅抱着他的身体，心里都很坚定，好像这个人，属于自己。
    陆扬被自己的想法再次惊到，难道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和自己性别一样的人吗，难道他其实也是别人眼里恶心的同性恋，陆扬手下的动作停了，直起身，怔怔的说。
    “我出去看看有什么能吃的，一会儿，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便慌慌张张跑了。
    孙天宇看着陆扬离开的背影，邪邪的笑着对苏晓言说。
    “看来你这魅力是真不小，那傻小子估计是看上你了。”
    “……”
    孙天宇突然像来了兴致要和他聊聊天，把一旁的椅子拉过来坐到苏晓言身边，双手抱着胳膊，这房间是单人病房，说什么都没外人听见。
    “苏晓言，你现在才十七岁，学生大多对自己的老师有种特殊的爱慕，不过，不成熟，等到你大了，明白过来了，就知道最适合自己的人是哪一种了，我看那小子就挺好。”
    “你别白费心机了，你不过是在秦老师那里讨不到好，就来拿我开刀，孙天宇，就算我不和秦老师在一起，他也不会爱你”
    “呵呵，他爱不爱我我不在乎，我爱他就够了，不过，苏晓言，你懂什么叫爱吗，你一个十几岁的小男生，和自己老师谈恋爱，弄得他离婚又离职，你这爱也太折磨人了些，就因为你爱，你老师就该抛开以前所有的一切，顶着空有师名没有师德淫乱自己学生的骂名重新来过，他现在是开公司，你以为开公司就那么好开，没有资金，没有人脉，没有后台，他一个公司就那么直冲冲拔地而起了。”
    孙天宇顿了下，看着苏晓言恍惚的表情。
    “苏晓言，秦卓要是没有我帮忙，你知道他现在过的是什么生活吗？而你，除了给他制造一个又一个的麻烦，还能做什么，你的爱，对他来说，只是一种伤害”
    病房里的时间似乎停止了，寂静的有些可怕，只剩下苏晓言有些沉重的喘息声，他直勾勾看着房顶，良久才吐出一个字。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