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除夕来访，不知有何贵干？”肖倾宇嘴角噙着浅笑，一手执起案前的茶盅，轻抿了口茶。
    方君乾立于庭中，不就座，也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望着肖倾宇。肖倾宇也就回望着他，四目相对，两人皆看不出对方心事。
    “多日不见，世子怎么消瘦了？”方君乾终是打破了满室寂静，用的仍是往常那种玩世不恭的语气。
    在听到方君乾唤他“世子”时，肖倾宇端茶盏的手微不可见的颤了颤，便索性将茶盏放回案上，继而道：“许是近来没有睡好，端王可是有事？”
    方君乾狭促一笑，道：“无事便不能来了？”眸子里的落寞铺天盖地涌出。肖倾宇只当是没见着，将目光固执地落在茶盏上纹着的素洁莲花。
    “端王自然是想来便能来的，只是，今夜乃是除夕，如若肖某没记错的话，端王应陪着王妃入宫守岁才是。”不卑不亢，却是踏碎了自己的无谓相思。方君乾与自己本就不是一路人，他注定陷入皇位之争的泥潭，而自己，只能做那万人唾骂的乱臣贼子。肖倾宇阖眸，眼不见为净。
    方君乾像是气极了，几步走至肖倾宇身前，捉住他放在案上的雪白的腕子，低声问道：“无论倾宇信或不信，我方君乾今日就挑明了，那女人我是不会碰的。”
    腕上的熟悉的温度噬咬着皮肤，肖倾宇睁眼，错愕万分。
    方君乾施力，将原本坐在案前的肖倾宇硬生生拉入怀中。肖倾宇的侧脸紧贴着方君乾的胸口，那里的温热，像是燃起的心火，焚烧着肖倾宇的理智。肖倾宇正要挣开，方君乾忽地叹了一声，道：“倾宇就那么恨本王么？”
    一句话，肖倾宇便愣住了。心下苦笑，怎的能不恨？当初是谁，口口声声对天地起誓，说此生不负肖倾宇；又是谁，红烛罗帐，敲锣打鼓将那齐王之女迎进府门；又是谁，日日夜夜，宿在那温柔乡，不思归途。肖倾宇从来都知道世上没有所谓诺言，只因是你方君乾说了，我便信了。
    见着肖倾宇没了动静，方君乾心头一凛，低头吻住那微凉的薄唇。辗转，厮磨，啃噬，寂寂人世间，只有那一缕桃花香能让方君乾发狂。深入，纠缠，吐息，滚滚红尘里，只有那一点朱砂能夺方君乾心神。“我的倾宇啊。”低低一声喟叹。
    唇间渐渐升腾起一股血腥味，肖倾宇霎时清醒，将方君乾推开。方君乾猝不及防，后退了好几步，一双桃花眼煞是委屈地望着肖倾宇。肖倾宇怒极反笑，道：“端王当我肖某是谁，铜雀馆里的姑娘么？刚从秦楼楚馆里出来，便跑到我质子府来扮痴情。你是高看了自己，还是瞧低了肖某？”
    “我……”方君乾怔怔地望着发怒的肖倾宇，想要为自己辩解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舒离，送客。”肖倾宇背过身去，冷冷地抛下一句话，却是伤得方君乾体无完肤，自己也落得个鲜血淋漓。情字，终究碰不得，伤人，亦伤己。
    闻声赶来的舒离，见着此景，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立在原地。
    “送客。”又是一句。
    方君乾惨然一笑，道：“世子若是不喜，本王……本王便不来了。何必为此动了肝火，伤了身子。”说完，便径自出了府，浓墨般的夜色，迫不及待地将那抹身影吞噬。
    肖倾宇跌坐回案前，眸子里浸润着从未有过的茫然。眼角生疼，良久，一滴苦涩自眼角滑落，在素净清瘦的面容下留下蜿蜒的轨迹。
    “阿离，我想回江南了。”他喃喃道，终是泪如雨下，湿了繁华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