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一航在包房坐了一个小时，跟周围几个人把能聊的话题都聊了一遍，窦默一直在循环演唱着那首歌。听了这么久都快生理厌恶了，他却唱的一遍比一遍动情。
    朱一航扯过巫子扬，
    “你好好想想那天他说了什么。”看到后者一脸的为难，又补充了一句，“不然你直接问他出了什么事也行，二选一，自己看着办吧。”
    巫子扬苦着一张脸，“为什么是我啊。”
    “废话，你俩一个小区一个单元，就差一个被窝了。离得那么近人你都没给看好，不是你是谁？在磨蹭小心哥儿几个削你。”说着做了个揍人的动作，巫子扬慌忙伸手挡下，“别啊，你容我想想行不。那天本来就有点晚了。我又喝了点酒，不确定还能不能想的起来。”
    巫子扬说完往角落的方向躲了躲，看样子倒像是真的在很用心的想。不过朱一航知道大约最后他什么也想不出来。
    又坐了一会儿，林晓然看了看手表说是时间不早她要先回去了。
    朱一航跟沈健把她送上车，又给她老公打了电话。折返回包房。
    揉揉闷疼的太阳穴，朱一航终于在窦默身上看出了端倪。
    窦默平时颇有些小情趣，穿衣服喜欢清新的颜色。很少穿黑色，也不是不穿。只是他平时都不会把袖扣扣上。刚才被巫子扬的话引开了注意力，满脑子都是电话跟当爱已成往事，居然看到了却没能往心里去。这会儿大概是因为空调开的有些小，屋子里热了不少，所以他把袖子挽起来了。
    这才让朱一航注意到了他手腕上的东西。
    是一个仿旧的藏饰手链。看起来不像太名贵的样子。不过这也不是朱一航关注的重点，他看到了在手链下面缠在他手腕上的白布。方巾一样，看起来更像是个装饰品。可他知道那不是。
    因为白色上面晕染上了片片红点。
    以职业跟自身病症的敏感，朱一航直觉那是血。
    窦默。。。他。。。自杀。。。？！
    这个念头几乎是一涌出来就被朱一航本能的否定。
    窦默跟他是小学同学，虽然比不上跟沈健认识的时间长，但是也是从小一起玩大的。凭良心说性格是有那么一点装逼的嫌疑，但是他一直觉得窦默心理人格最起码是健全的。上升到自杀的话，就是说他可能已经存在某些心理疾病了。
    可偏偏因为关系太好了，倒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朱一航抓过旁边巫子扬，那家伙还在一边抓心挠肺的想呢。
    “别想了，我觉得可能要跟窦默好好聊聊。”说着凑近巫子扬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
    巫子扬了然的点头，端起酒杯走到窦默跟前，说了几句，两人开始碰杯。
    然后巫子扬就趁机拿掉他手里的麦，拉着他坐到沙发上。接下来就是灌酒。
    喝醉了以后心理防线就会低很多，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酒后吐真言。到时候再问的话，得到有用信息的几率会高许多。但是灌酒是个技术活，不能多不能少，好在平时经常一起喝酒，对窦默的酒量还是有些把握的。
    几人边聊边喝，虽然窦默还是不怎么说话，但是气氛好了起来。朱一航在一边看着窦默的表情，边装装样子喝上那么几口。在感觉差不多的时候刚要对巫子扬他们使眼色，就见窦默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那洞悉的眼神让朱一航有些不太舒服。感觉自己的意图暴露的局促让他不自觉的躲闪了一下。
    窦默错开视线，低头笑了一下。勾起嘴角很轻的那种。
    一瞬间朱一航以为自己眼花了，等定下神再去仔细看的时候，就看到窦默正在看着他。一瞬不瞬，很认真的看着。
    朱一航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扯着嘴角干笑了几声说自己去趟洗手间。
    从包房里出来，松了口气。伸手进兜里摸出香烟点了开始往洗手间走。突然有人出声叫住他，朱一航楞了一下。回头看到从包房走出来的窦默。
    窦默笑笑走过来。伸手从他嘴里拿下点着的香烟放在自己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
    然后在朱一航跟傻逼一样愣在原地失声的时候又笑了一下。
    “怎么了，这么看我。”
    “没。。。”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你问我我都会说的。”
    朱一航噎了一下，一瞬间被捉奸的错觉让他有些不自在。想想也是，他们这么长时间的哥们儿了，好像确实不用这么遮着掩着。刚才是看到他的手腕，不自觉的角色带入，想成医生跟病人的关系，但很显然，除了医患那一层，他们还是好兄弟。想着放松下来。也笑了一下，伸手给了窦默一下。
    “你小子，知道我们想干嘛还那么配合。害的我被你看都心虚了。”
    “凭咱们关系怎么也得配合一下啊。”
    闲扯了几句，朱一航想起他们的目的，犹豫的看了眼他的胳膊，想着该怎么开口。
    窦默注意到他的视线，大方的抬起手来把包在手腕上的方巾解下来。
    手腕上细长的伤口昭示着他曾经怎么对待过自己。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属实朱一航心情更复杂了。叹口气，“你怎么了，什么事情都有解决的方法，不一定非要用这种极端的手段啊。”
    窦默笑笑重新绑好方巾，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凑过来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
    。。。。。。
    朱一航一瞬间脑袋里有种原子弹爆炸的冲击感觉。好一会儿缓过神来，一脸不可置信的去看窦默，就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
    眼神中太过明显的失望跟嘲讽让他不好的预感更甚了。
    窦默耸耸肩，“别误会，你还是我兄弟。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们帮不了我而已。所以还是不要费神了。不过还是谢谢你们，最起码没有抛弃我。”
    说完之后又把那只燃了一半的烟塞回他嘴里。转身往回走。
    朱一航则是愣愣的站在原地半天无法正常思考。
    窦默说的很明白了，他会自杀是有原因的，而这个原因应该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严重到他们无法控制或者解决。举个例子，如果困扰窦默的是他这个月的生活费用，那么只要他们给钱就可以了解决了。但是如果困扰他的是一个多年前出车祸身亡的姑娘，或者是躲在他家不愿意离开的外星人这些显然他们也是有心无力的。
    当然这些不太可能，他也只是随便想想。
    他们不能解决的事情太多了。这个世界总是让人感觉无力。但是想起刚才窦默的行为跟他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朱一航总是隐约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但却缺少一个串联起来的关键词。
    嘴巴里一空，朱一航转头就看到陌成站在自己身后，而他的手里正捏着一截烟蒂，是刚从他嘴里抽走的那截。捻灭后扔进垃圾箱，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
    朱一航在心里感慨了一声真巧，面上挂上笑想打个招呼。
    陌成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他于是又打消打招呼的念头了。反正陌成是不会回应的。笑笑算是打过招呼，朱一航准备绕开他往回走。
    “你嘴巴上有东西。”
    朱一航楞了一下顿住脚步，回头去看他，就见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嘴唇的位置。
    陌成的唇色有些浅，可能跟失血过多也有关系。看到他的嘴唇，又不自主的联想到了刚才窦默的举动，然后。。。可耻的脸红了。
    慌忙抬起手来按陌成指的位置擦了一下，压根就没来得及想他什么都没吃嘴上会沾上什么东西，总不能是窦默擦唇彩吧。
    心不在焉的擦了几下，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去跟对面的陌成道谢。
    “谢谢”两字出口后，就在奇怪为什么自己每次面对陌成的时候都不自觉的客气起来，难道是因为气场？
    陌成好像叹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来帮他去擦嘴角的位置。
    瞬间鼻腔里满满都是陌成的味道，朱一航僵硬了片刻。再回神的时候，陌成已经走开了。
    这人还真是奇怪，明明看起来冷冰冰的，却会帮别人擦掉嘴角的脏东西，果然人是不可貌相的么？
    朱一航没能困扰多久，毕竟他是个每天跟精神病人打交道的人，所以只是迷茫了一小会儿又恢复了状态。
    回了包房后，窦默正在说笑话。是他最擅长的冷笑话。平时聚会的时候，喝的高兴了都会来上那么几段。巫子扬一如既往的嘲笑他冷笑话不够深度，而沈健则是专注专研二十年，然后后知后觉笑的跟个傻逼一样。不过朱一航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用词，沈健不是像个傻逼，他就是。
    一切看起来都跟从前无异，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好像刚才窦默跟他说的话是幻觉一样。可朱一航知道这些快乐跟和谐都是假的。窦默的心墙已经在崩坏了。只希望他还有机会能做些什么来修补。
    一瞬间的心惊跟恐慌让他脸上的笑极其不自然。窦默扫了他一眼，笑容怪异的打了个招呼。
    朱一航在心里骂了声娘，该死，又是这个笑，天知道他每次看到他这么笑都心惊肉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