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聂氏的竞标会让游所为觉得是个坏事情，那他回到公司后所得知的噩耗，将是个更坏的事情。
    “你是说，星云公司的贷款无法回收？”
    游所为面色铁青，只差气得将手上的资料扔出去。
    “是的。”他的秘书对他说道，“据说他们的财务出现假账，目前在内部审核。”
    游所为严肃道，“这件事，我稍后会打电话给他们总经理。”
    “好。”周秘书迟疑片刻，不得不提醒他道，“游总，如果……我的意思是，如果。如果星云的钱不能到位，那我们证券行将陷入财务瓶颈。我们虽然取得聂氏控股权，可是同时也承担了负债八千万的压力。星云的贷款本来以用于抵掉这笔负债，可是，现在……所以，无论如何，还请游总尽快做好下一步的决策……”
    游所为却置若罔闻，反而问她道，“星云的财务假账，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去年八月。”周秘书道。
    “去年八月？”游所为道，“他们去年十二月跟我贷的款，八月出了账务问题？”
    “是……”周秘书垂头道，“所以……不排除欺诈之嫌……”
    游所为闭目不语，面色更加难看。
    “你先出去……我想静一静……”
    秘书见他这个样子，本想开口去劝，却不知道怎么劝。
    星云总经理和游所为是多年好友，被好友欺骗，外人怎么劝得了？失了钱也罢，伤心，才是致命。
    周秘书无奈地摇了摇头，安静离开总经理办公室，走前，体贴地为游所为冲一杯热咖啡。
    游所为沉寂半响。
    咖啡一口一口慢慢地咀饮，这是他思考时固有的习惯，等咖啡喝完了，办法也就想出来了。
    游所为拿出手机，拨了个熟稔的号码。
    “若生，是我，所为。”游所为道，“星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假账？”
    “所为，我……”电话另一边，沈若生吞吞吐吐道，“公司去年盈利不乐观，为了跟总部交代，只能做些假账处理。”
    “你当初贷款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你知不知道，这样子，连带着我的公司也会被你拖垮！”
    “所为，商场本就如此。你出道多年，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如果要怪，就只能怪当初你贷款给我时，不能看出星云的财务陷阱。”
    “你的意思是我罪有应得？”游所为冷笑道，“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三天之内，请你归还我司所有贷款，否则，我们法庭见。”
    “所为，你这是想吓唬我吗？呵呵，你的公司现在还有钱吗？你以为，打官司不用钱？”
    游所为不理会他，直接挂线。
    拳头被紧紧握着，游所为气了半响，才恢复理智，他叹了口气，按通坐机，道：“周秘书，你进来一下。”
    不到一会儿，周秘书敲门进来，问道，“游总，你找我？”
    “嗯。”游所为指了指自己办公桌前方的椅子，道，“你坐。”
    “有什么事吗？”周秘书落座，问道。
    “如果我起诉沈若生，会花多少钱？”
    “起诉？”周秘书皱眉道，“目前不是起诉的最好时机。公司承担不起更大的资金负债。”
    “这笔钱是我私人出的，与公司无关，这个不用担心。”游所为道。
    “好，那我去做一份估算。”周秘书道，“只是，游总，这样……好吗？”
    游所为笑道，“你的‘这样’，是指什么？”
    “起诉星云啊，这样好吗？”
    “我是想起诉沈若生商业欺诈，不是起诉星云。”游所为道，“起诉星云，是公司与公司之间的事情。起诉沈若生，则是我和沈若生之间的事情。公司与公司之间，我们按制度去走，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而我自己的私人事情，我会用自己的方法去处理。”
    周秘书担心道：“可是游总，你目前的资金也很紧缺，这样的话……”
    “周秘书。如果你被你的好友骗了，难道不该走法律程序，维护自己的利益吗？哪怕自己的利益维护不了，起码，也要让坏人，接受法律的制裁。”游所为道，“哪怕，我需要为此支付一笔法律费用。”
    周秘书见他主意已定，也不好再劝。
    “还有。”游所为又对她道：“你帮我预约一下，我想见创世融资的行政总裁李唯克。”
    周秘书一愣，虽然迷惑，却不敢问原因，当即点了点头，离开去为他办事。
    ————
    如果说游所为的心情糟透了，那李唯克此时，是快乐透了。
    李唯克为创世融资打了一场漂亮的战，董事会批准全员放假一日，庆功狂欢。他在灯红酒绿之中穿梭，所有人都频频跟他敬酒，他很开心，来多少，喝多少，最后已经忘记自己是醉了，还是没醉。他只觉得浑身如火烧，头晕目眩，连怎么回住所都不知道。
    是梦。
    梦里同样欢歌笑语，推杯换盏。
    只是人们的衣装似乎不同。
    宽衣，广绣。鼓瑟，吹笙。
    宫阙，守卫。华灯，烟火。
    忽然，有人对他笑道，“小皇叔，你觉得这酒好不好喝……”
    小皇叔？是叫他么？
    他是李唯克，不是小皇叔。
    那人见他不说话，便跑过来搂他，恼道：“小皇叔？你怎么不理我？你醉了吗？”
    我不是小皇叔。
    李唯克想反驳他，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他努力地去看清那人的模样，却只看到一片模糊。
    只知那人玉带龙袍，身子很暖。
    梦，倏地一变。寝室，床榻。黄稠，檀香。
    “小皇叔……”
    小皇叔？
    谁呢？到底是谁？谁会这么叫他？
    “我是啊寿啊……”
    啊寿？
    啊寿是谁？
    又是谁，解开了他的衣裳。
    又是谁，覆上他的身体。
    又是谁与他双手痴缠，在他耳边喃语，
    又是谁谁与他，芙蓉帐暖，水鱼之欢……
    梦，再次碎了。
    只剩下零星的记忆残片。
    “你为什么要骗我？”
    还是那个人，言语已经带了哭腔。
    那应该是个坚毅的人吧，却又为何哭了呢？
    不要哭。他哭泣起来，令人心头酸涩难受，很不是滋味……
    “你为什么骗我？你说过，你永远不会谋反……你说过你爱我，你会永远陪着我的……”
    谋反？爱你？
    这是说他的小皇叔吗？
    可是，小皇叔为什么要谋反？
    他，爱你吗？
    李唯克想开口，跟那人讲话，可是，眨眼之间，哪里有那个人，又哪里有什么楼台亭阁？
    梦境不复。
    没有天，没有地，只是一望无际的黑。
    李唯克感觉自己的身体浮浮沉沉，忽重忽轻。
    猛然，眼睛一睁，窗外阳光刺目。
    又哪里有什么小皇叔，什么啊寿？
    李唯克呆呆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感觉头痛欲裂。
    他双手轻柔太阳双穴，慢慢缓过神来。
    “这梦的是什么东西啊！乱七八糟。”他自嘲道。伸手去取桌上的电话。
    屏幕一亮，三个未接来电。都是陈秘书打来。
    难道公司出了急事吗？
    李唯克回拨号码，片刻便接通了：“陈秘书，有事吗？”
    “李总。”电话里的陈秘书关切道，“昨天喝了不少酒，你还好吗？”
    “我没事。”李唯克道，“公司还好吗？”
    “公司常务一切顺利。只是有一件事要请示李总。”陈秘书道，“南海证券商行的游所为游总，想预约跟您见面，您应约吗？”
    “游所为？”李唯克心下吃惊。
    那人在竞标会后打电话给自己，扬言要还自己这个烂摊子，怎么就约自己见面了？
    想到那人一副气恼的样子，李唯克只觉得有趣。“你帮我应约。”
    “好的。约在什么时候？”陈秘书道。
    “今晚。”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见看那人的有趣神情了。
    “今晚？您今晚不是约了香港旭日燃企商谈项目融资吗？”陈秘书提醒他道。
    “没关系，将它改期。我今晚只见游所为。”李唯克道。
    “是。”陈秘书应道。
    李唯克挂了线，嘴角止不住笑意，只盼晚上的约，能来的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