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他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语气中交织着浓浓的笑意。
    竟然敢嘲笑我？看在这部老旧电梯的份上，以后再找你算账好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在小川的搀扶下，我迈进了让人踏实的房间里。这里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缩小版的宫殿。
    通体透明的水晶灯悬挂在头顶上，灯光经过水晶棱面的层层折射洒落下斑斑驳驳的光景，把整个诺大的房间都装饰成了辉煌华贵的上流舞会。价值连城的玛瑙珍珠被当做装饰品镶嵌在墙壁上，随处可见。
    “既然来了就坐下喝杯茶。”
    一个年迈苍老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飘出来，从这一边到那一边就像是立体声的环绕播放。接着，我跟小川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张檀木桌，桌面上天然的纹路还清晰可辨。一套落日黄昏系列的印花茶具整齐的陈列在桌子上，茶杯里的茶是浅浅的红棕色，上面还飘浮着一小瓣粉红色的蔷薇花。
    茶水还冒着芳香扑鼻的热气，这一切让我有种置身于天堂里的美好午后。可现实，却是漆黑无边的忙碌夜晚。
    汤婆婆坐在专属于她的座椅上，一头雪白的长发高高的盘在头顶，佩戴了数不清的珠石玉簪。她的耳垂和每个手指上都至少带着一颗比鸽子蛋还要大得多的宝石，占据了二分之一个脸的鼻子上架着一副极为小巧玲珑的黑框眼镜。
    她拿着羽毛笔在自己眼前飞来飞去的纸上不停地写着什么，又不时地勾勾手指，她需要的东西便从远处飞到了她的手中。
    “汤婆婆，我们……”我刚一开口就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摁在了椅子上。
    “坐下，喝茶。否则一切免谈。”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算这是要人命的毒药，也要心甘情愿地喝下去，在口吐鲜血临死之前还要竖起大拇指夸奖她的茶好喝。
    这就是社会，持强凌弱。
    除非你是强者，除非你有实力去修改定则……这游戏规则，在现代适用，在古代也适用。
    小川一口喝完杯中的茶，有些着急却不失优雅，他轻抿一下嘴唇勾出一个甜甜的弧度。“我们是来向汤婆婆您学习魔法的，而且我们已经通过了锅炉爷爷的考验。”
    我越来越觉得一头雾水了，像是走入了迷宫中，再怎么想要按原路返回，顺着光明寻找跟出发前一样清晰的光亮。努力了很长时间以后我才领悟，挣扎终究是无济于事的越陷越深。锅炉爷爷的考验？什么考验？就是看他自娱自乐没有口吐白沫倒地而亡吗？
    “既然这样，你们来的也正是时候，我已经忙不过来了。”
    她在百忙之中往内屋凝视了很久很久，浑浊的瞳孔里溢出了浓浓的满足和欣慰，她笑了，脸上的皱纹都堆积到了一起交织出奶茶膨胀出来的味道。她回过神来，表情再次僵化，就像刚刚只是惊鸿的一瞥，昙花的一现。
    “昨天顾客一共吃了七百八十二只乳猪崽……你也知道交换的条件吧，这次终于肯下定决心了？真是奇怪……一千六百二十二种珍贵草药用来烧洗澡水，种类比昨天又多了二十一种……决定了就把契约书找份适合的签了吧……”
    汤婆婆依然是头也不抬，一直在纸上写着什么好似特别重要的东西。她又是把手指一勾，漫天飞舞的纸张中分离出了四种不同颜色的契约书。
    “小桉，你把你的名字写在这张蓝色的上面。”小川拿了一张宝蓝色的纸张递给我，手里拿着另外一张。
    “嗯。”我并没有怀疑什么，刚想要在上面签上我的名字，忽然觉得背后一凉，转过头去看着汤婆婆。
    她的眼神就像一把锐利的长剑，从我的胸膛穿过直直地刺向更远的目标。她用一种异常诡异的目光盯着小川，小川正聚精会神地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面前的契约书上，而我，不明所以的看看钱婆婆，看看小川，最后看看那张契约书。
    这份契约书红得吓人，就像是用谁的献血浸泡而成，它让我想起了鬼彦吸血时双瞳流转的血色。
    汤婆婆的手指微微一勾，我手中的一捧幽蓝便朝她飞去，同时还有小川的那一张。
    “楠桉和琥珀川叫起来都太麻烦了，”她伸开左手划过纸张，那五个字像便利贴一样自己从上面扯了下来，“以后就叫小桉和……白龙好了。白龙由我亲自来教，一会儿安排好房间后就到这里来等我。小桉……明天早饭后再到这里来。”
    小川说了感谢的话后很自然地牵着我的手离开了那里，只是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像是有什么委屈憋在心里。
    “小川，我……”
    凉风从冷清的走廊上跑过，吹进了我的眼睛里面流下了一滴温热的泪。我愈发觉得来这里学魔法是个错误荒唐的决定了，心里总有一种声音仿佛在告诉自己，小川牺牲了很多很多。
    可，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伸出食指贴在我的唇片上，微笑着轻轻摇摇头，道：“以后不可以再叫我小川了，要叫我白龙知道吗？不然的话，我们会违约哦。”
    “那……白龙，交换的条件是什么？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为什么我的契约书是蓝色的，你的是红色的呢？”
    其实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清楚，为什么汤婆婆说“终于下定决心了吗”，为什么她看你的眼神那么怪异，为什么说锅炉爷爷的假装拒绝是一种考验，为什么我的契约书上一个字都没有……
    “因为你的衣服是蓝色的，所以蓝色的契约书才与你相配啊。红色是因为，我喜欢……红色。”他微侧着脑袋，表现出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
    我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白色衬衫，蓝色牛仔裤。难道这样就能解释契约书的不同了吗？显然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人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