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目标黄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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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鸣山,荒坡。
荒坡上有一处孤坟,一处普普通通的小孤坟。
孤坟上立着一块木碑,木碑上刻着:“兄梁牛栏之墓”六字。
坟前黄土堆上,摆放着一碟牛肉,一碟花生和一碗酒。
酒和花生的正前方,有一小香簸,香簸上静静地插着两柱香。
秋雨忽至,电闪雷鸣。浇灭了那两柱香的香火,冲刷着荒坡上的孤坟。
天越来越暗,雷电越来越轰鸣,雨越来越大。
不断地洗礼,不断地冲刷下,牛肉、花生和酒被打乱,洒落满地。
祭品已乱,香火已熄,坟头一片狼藉。
唯有那一块木碑,仍执拗地挺立着,正如死者生前不屈的意念。
木碑坐西朝东,朝着城里的方向。梁牛栏毕生的梦想,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带着妹妹走出大山,去城里过安逸生活。
可惜愿望未及实现,他的身已先死。既然活着未能如愿,那死了也要面朝梦想,灵魂放得安息。
他的灵魂能得到安息么?
没有人知道。因为从没有人体会过,当然,也不会有人乐于去体会。
活着多好,大鱼大肉,美酒佳人。高山流水,落日长河。
如果能活着,谁愿意去死?
如果能像益州首富朱四爷那样活着,那就更没有人愿意去死了。毕竟像他们这种人,往往都有着一个共同的心愿,那便是:富贵永恒、长生不老!
但富贵真的能永恒?生命真的能不老?
也许没有人能回答。即使是青史上那些丰功伟绩的帝王将相,江湖传说中那些呼风唤雨的不世传奇也不能。
因为这是一个恒古不变的真理:没有人能永恒地留住财富,没有人能抵挡住生命的步伐。
或许佛家和仙家中的神佛倒可以。但试问,谁见过神佛?神佛又在哪里?
如果真的有神佛存在,他们为何不发发慈悲,来济救济救这苦难深重的人间?
至少李归凡是不信这一说的,如果他笃信神佛的话,他早已不知死了几回。
李孝贤也不信,早在四年前,他便已不信了。什么苍天,什么神佛,都是虚无缥缈的。在他心中,力量才是一切,实力便是神佛。
如今,两个同样不信苍天与神佛的人终走到了一起,他们的目标,正是黄金城里像神佛一般存在的人——朱四爷。
两人一左一右并排而行,步履虽不快,却很沉稳有力。
他们这样不紧不慢地,已经走了将近半天了,但他们却谁都没有加快速度。
因为他们心里都很明白,朱四爷是绝不可能就这样乖乖地束手就擒的,他一定会花钱网罗更多的武林高手前来应付。
此番的朱候府,想必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像个武装到牙齿的牢笼,正等着他们前往。
所以,一场恶战自然是在所难免的。而像他们这样身经百战、刀尖舔血的人,自然也不会不明白这样一个常识:恶战当前,贵在保存气力,贵在不慌不急,贵在冷静镇定。
是的。他们又怎会不明白呢?他们是谁?
要知道,他们一个是侠义干云、武功盖世的“江南少侠”李归凡;一个是恶名昭著、江湖闻之色变的“梨花盟第二高手”李孝贤。
不知不觉间,“黄金城”巨大的城门已横亘在他们眼前。
两人停下脚步,不约而同地抬头望了这巨门楼一眼,然后相视一笑,笑得很轻、很淡,就仿佛那根本就不是笑。
不是笑那是什么?是嘲讽还是轻蔑?
他们低下头,什么都没说,缓缓朝城里走去。
城门仍然大开着,大门两旁,除了站着两个木头般呆厄的官兵外,再见不到其他什么人了。
映衬着门内两个渐渐没入喧嚣人群中的背影,巨城门显得格外的孤寂与凄凉。
远远望去,门楼上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宛彭城”格外显眼,同样显眼的还有大门两侧,那两个站岗官兵身后的城联。
“天降富贵山中城,地散千金济万民。”
难道李归凡他们适才所笑的正是这个城联?
也是,望着眼前凄冷的城楼,再望着这几十个金碧辉煌的大字城联。在阳光的辉映下,显得极不搭调,甚至还有些滑稽了。
确实值得一笑,确实该笑。
“你不觉得这里的气氛有点不对么?”李归凡并未看着李孝贤道。二人已离华雀道朱府越来越近了。
李孝贤也没有去看他,谑笑道:“怎么,你怕了?”
李归凡轻哼道:“哼,我长这么大,可从来不知道‘怕’字是怎么写的。”
李孝贤没有回答,只是轻笑着。
良久,才又道:“不过说来确实也是,这里的气氛不太对。”
“哦。”李归凡道:“你也看出来了。”
李孝贤道:“我并不是瞎子。”
接着又道:“这里资源丰益,历来是朝廷重兵扼守的地方。可刚刚我们进城时,却分明只有两个守卫。”
李归凡点头道:“嗯,还是两个木头般呆厄的守卫。”
李孝贤忽转头问道:“那其他人呢?”
其实这也正好是李归凡想问的问题。
“其他人呢?其他朝廷的官兵呢?”
要知道,朝廷虽然早已衰落,远不复当年的权威与影响。但对于这益州之地,却也还是有相当控制力的。
尤其是这有“黄金城”之称的宛彭城,可是朝廷每年最重要的财政源头之一。如此重要的一处地方,又身处朝廷影响力最强的区域之中。这里怎么可能会没有重兵把守?
如果没有,莫不是朝廷当真昏聩到了极点,连这最后的财源根基也要放弃?
如果有,重兵又在哪里?难道连官军也与朱四爷狼狈为奸了?
李归凡沉思了良久,这段时间以来,他遇到了太多事,太多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事。这些事已足可毁了他这二十四年所建的人生观了。
“行侠仗义,忠君爱国”,他的耳畔仿佛又回荡起儿时母亲的淳淳教诲。
他不禁难以抑制地冷笑起来。有谁能注意到,这冷笑中所夹带着的——泪。
“娘,如今这江湖道义沦丧、正邪难辨,孩儿怎么行侠仗义?倘若连朝廷也已昏聩堕落了,孩儿又该如何忠君爱国?”
想到这里,想到自己记忆中最完美和温柔的母亲,李归凡只觉胸肋旧伤处一阵揪心疼痛。
这是一种集肉体与灵魂双重的剧痛,如果他不是李归凡,只怕他早已撑不住了。
可他并不是别人,他就说李归凡。所以他撑得住,他不会倒下。
因为他又不能死、不能倒下的理由,因为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
李归凡尽力想掩饰住这一刻的忧伤与剧痛,双手只是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腰间。
他想摸什么?
酒。除了酒还有什么?每当他内心备受煎熬、无助彷徨时,他便要喝酒。不但要喝,而且还要疯狂地喝,没日没夜的喝。毫不夸张地说,酒已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已成为他最最忠实的朋友。
可惜“朋友”却偏偏不在,他摸了个空。
李孝贤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当然能注意到身旁李归凡的异样,他甚至好像还能看出他的悲伤与迷茫。
只见李孝贤从那玄黄色垮裤后,缓缓拿出了一小瓶酒,递给李归凡,道:“我这有。”
李归凡当场怔了一怔,望望呈递过来的酒,再瞅瞅李孝贤,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觉。
然后一把抓过酒来,仰首便往喉间灌,那情形就好像是久困荒漠的人突然得到了一瓶甘霖般。
就不多,却很及时。李归凡的心头暖了许多。把酒瓶往后一抛,又露出了那标志性的坏笑道:“谢了,魔头。”
李孝贤并没有答他。
因为他们已经到了。
到了哪里?
“黄金城”的心脏,华雀道,朱府。
“敢问二位可是李少侠,朱公子?”
朱府门前,一身着灰色麻衣的中年男子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双手长揖道。
“正是在下。”李归凡余音未了,只听得身旁李孝贤用一种极冷的语气道:“你想死吗?我姓李,并不姓朱!”
语毕。也不知在什么时候,黑玄玉笛已从墨绿色腰带中挣脱而出,来到了他的手中。
玉笛不长也不短,呈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