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凰陵  番外 青铜门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6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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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老的门扉缓缓打开,我淡然的看着人面鸟们惊慌失措的四散奔逃。门内响起阴兵凄凉的号角,一个人从阴影中走出,停在门内一步处,默默的看着我。
    “你来做什么?”许久,闷油瓶冷淡的道。
    我笑了出来,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千言万语都归于平淡,我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冷静,“我来……带你回家。”
    “离开这里,我还能当你没来过。”闷油瓶淡淡道,“这是我家族世代守护的秘密,知道的,都要死。”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真的,这答案我丝毫不奇怪,身后的伙计开始骚动,我现在没心情理会他们,只觉得很累很累,“小哥,我喜欢你。”
    闷油瓶的表情有些奇怪,但也只是一瞬,他又变回平日的淡漠,他看着我,许久才问,“吴邪,你是同性恋?”
    这一刻我几乎大笑出声,伙计们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于我如若无物。
    同性恋?可能是吧,否则我又怎么会追着一个闷油瓶子满世界乱跑?
    我向前走了一步,他的肌肉有点绷紧,我在心中冷笑,看吧,吴邪,这就是你拼了命也要记得的人呢。
    “吴邪,你离起灵远一点。”夏子轩不满的上前拉开我,她是最近复出的一个家族的少主,我带着她只是因为她知道很多闷油瓶的事,又自称是他的未婚妻。
    闷油瓶斜眼看她,“夏家的人?”
    “起灵你记起来了吗?我是子轩啊!!”
    “舞凤者吗?”墨黑的眸子闪着异样的波动。
    我拍拍手,露出我招牌的微笑,“既然都认识我就不多介绍了,夏小姐,小哥我就交给你了,这里天寒,劝着他多穿几件衣服。”
    闷油瓶挡住前路,语气越发不耐,“回去。”
    “这是我的责任,我只是来履行我身为吴家家主的义务,从今以后,我吴家与你张家再不向欠。”
    “就凭你?”闷油瓶的口气终于冷漠了下去,他忽然毫无预兆的袭向我,齐长二指捏向我后颈,我矮下身,险而又险的避了过去。
    闷油瓶,我吴邪任你捏圆拍扁毫无反抗能力的时候早过去了。
    “起灵,你管他干什么,青铜门他爱看就看呗。我们回家吧。”夏子轩跟着劝道。
    号角不知何时已经停息,我知道时间不多了,忽然扑上前抱住闷油瓶,他浑身顿时一僵。
    “吴邪你干什么啊,恶不恶心呀你!”夏子轩扑了上来,我把闷油瓶交给她,我的手套其实是特制的,夹层里装满麻药,只要打开机关就能伸出特制的探针,这种药是我在张家找到的,专门克制麒麟血,就是闷油瓶至少也要昏睡一天以上。
    “带张爷回去,胖爷应该已经快到了,你们可以和胖爷一起走。回去以后他想做什么就随他去,如果我三个月没回去,吴家的盘口就交给二叔,到时自然不会缺了各位的。”
    我走入门中,似乎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吼得声嘶力竭的,却也压不过青铜门合拢时的轰鸣。
    我此刻反而觉得格外放松,就好像一直背着的担子终于可以放下了,甚至还有心情想着外面那群人会不会弄出个雪崩。
    闷油瓶,这次我恐怕真的不会再爱你了。
    青铜门后的世界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严酷,难以想象的是这里竟然有光,我顺着亮光向光源走了过去,一路开满了幽蓝色及美丽的花,只可惜这花没有香气,一朵朵在黑暗里散发着诡谲的荧光。
    有阴兵在这里走来走去,奇怪的是它们并不攻击,甚至对我的存在视若无睹。
    这里的空间比我想象中的要大,也可能是我在这里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只觉得走了好久好久眼前依然是一望无际的花海,阴兵们无声无息的为这些花儿松土,温柔得好像在照看自己的孩子。
    有风吹过,平静的场面顿时消隐,耳畔隐约传来战场的厮杀声,间或夹杂着女子轻声哼唱的小调。花枝在风中狂舞,投在地上的阴影就像无数凶魔哭嚎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
    我站在他们中间,淡淡的看着这个对我而言很陌生的世界。
    “叮铃,叮铃……”铃声清脆而空灵,狂暴的场面慢慢平息,一切又回到我初来时的祥和。
    我在花海中站了一会,顺着铃声走了过去。
    当走到路的尽头,很难想象那时我是种什么心情,惊讶有之,震撼有之,更多的却是种由心而发的悲哀。
    少女跪坐在冰冷的石板上,闭着眼睛靠在墙上,四根足有婴儿拳头粗的锁链从洞顶的四角垂下,分别穿过她的肩骨和琵琶骨,伤口已经和锁链长在了一起。
    一把短刀透心穿过,将她死死钉在墙上,刀柄处赫然刻着张起灵的字样,我现在唯一的安慰就是这并不是闷油瓶的笔迹。
    “叮铃,叮铃……”她左手上带着一圈半透明的铃铛,明明没有动作,依然在不断发出清脆的声响,声音仿佛能安抚灵魂。
    这就是终极?张家看守的世间万物的终极?
    少女的眼睛睁了开,乌亮乌亮的,我认识的人中只有闷油瓶有这么一双美丽的毫无杂色的眼睛,可惜不同于闷油瓶出尘若遗世之仙,这双眼贯彻着彻底的淡漠,就好像世间一切与之无关,就连这一身恐怖的伤也不过平平。
    我忽然感到脖子一紧,一鼓力道直接把我拽到她身边,纤柔五指刺入皮肤,血液从伤口被一点点抽干。
    我感到有些困倦了,意识混沌不清,好像有什么正在一点点脱离身体,恍惚间看到我正脸色苍白得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在她身下蜿蜒出反复的法阵。呵,虽然本来也没打算活着回去,可这死法也太惨烈了,好在到死总算明白了终极是什么玩艺,这辈子不算白活。
    身体又猛然一沉,我像做噩梦忽然醒来一样猛地弹了起来。
    “抱歉,在我刚睡醒的时候,这具身体只存在攻击本能。”
    我抬头看去,女子注视着我,目光平淡,我学着她的样子靠在墙上,“你就是……终极?!”
    “以你们的概念来说,确实如此。”女子垂下眉眼,“你是吴邪,我知道你。”
    “是吗?那我可真该感到荣幸。”我笑道,手往胸前一抱,“反正我现在也到了你的地头上,我也不打算跑,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说说你的事,你既然知道我,就应该知道我为了这件事可是被算计了一辈子。”
    “终极可以帮你实现几乎一切的愿望,但你必将失去与之同等重要的东西。”她冷笑,“做个交易吧,我告诉你你的疑惑,你来帮我做件事。”
    “你是谁?”原本也没有我选择的余地,我现在基本是债多了不愁。
    “在我还是人的时候,曾经叫汪琴。”女子毫不犹豫的道。
    “你是汪家人?”我大惊,她微微点了点头,“那时的汪家还是著名的除妖师家族,以望风相水,驱邪除妖为业。”
    “打住,你说的这是什么年代?”
    “在你们的历法里,似乎……叫做商朝。”
    “……张家守护的秘密是什么,你这身扮相又是怎么回事”我抽抽嘴角,这感情是让我碰上一活的龙脊背。
    这次女子并没有回答,沉吟了许久,“你相信神话吗?”
    “什么?”
    “开天辟地,三灵治世,巫妖之战,洪荒封神……”
    “等等,你在开什么玩笑啊!”
    “那个年代,汪家与张家曾是世交,张家擅长通神的祝术,汪家擅长通灵的巫术,各有所长,直到我们无意间发现了这座青铜门。”女子并没有理会我的疑问。
    “你是说在那个年代青铜门就已经存在?”我的语气不自觉的急促了起来。
    “不仅存在,而且规模更大。”女子道,“终极的力量是你难以想象的,没有代价的变强让那时的我们变得得意忘形,又或者是人心的欲望本来就是填不满的,在我们努力探明这里的秘密的同时,我们做出了一个现在看来近乎疯狂的决定。“
    “我们,想要造神。”
    石棺被缓缓打开,露出苍白女子的模样,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
    她穿着一身红妆,鲜艳的颜色更衬出她此时毫无生气的惨白,千年的尘封后依旧带着那淡淡的檀香味道,我将她从石棺里托出,这应该就是汪琴所说的,她的女儿。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这几天的经历几乎颠覆了我这几十年的世界观,不过连粽子和长生不老这么扯淡的事都存在了,要相信这世上又妖有鬼似乎也不是什么太匪夷所思的事。
    但也许是被骗得太多了,我不相信那个女人,说不出什么理由,就只是直觉的排斥与她接近。
    怀中的女孩渐渐温热,青铜门在眼前打开,柔和的天光照在身上,温暖而舒适,就连长白山连年的低温似乎也不重要了。
    又一次活过来了呢。
    女孩好像有点冷,下意识地往我怀里缩了缩。
    “从今天起,做我女儿好不好?”我在她耳边呢喃,换来一声无意识的叮咛。
    我喜欢这个孩子,她身上带着一股很干净很安宁的味道。
    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而非那高高在上,聛睨人世的神祗。
    墨色双瞳缓缓睁开,扫了我一眼,微微湿润的眸子柔和了脸部轮廓,“唤吾之名,与尔成契,一生一诺,死生不离。”
    纤细的小手抓住我的手腕,她手上刺着一朵盛放的黑色曼陀罗,在佛经中,曼陀罗花是适意的意思,就是说见到它的人都会感到愉悦,它包含着洞察幽明,超然觉悟,幻化无穷的精神,而具有这种精神的人,就可以成为曼陀罗仙。
    而黑色曼陀罗却是一种凄美而诡异的花朵,传说中用心培育的黑色曼陀罗能够通灵,黑色曼陀罗的花语是无间的爱和复仇!代表不可预知的死亡和爱。
    那是种在沙漠中生长的被诅咒的花朵,大漠中,没有一个找到曼陀罗的人能够安然离开。清丽妖娆,有剧毒,花香会让人产生幻觉。
    无解,也称情花。
    我感到头一疼,大脑就好像要爆炸了一样,无数画面快速闪过,战鼓的轰鸣,兵戈碰撞的巨响,厮杀声,惨叫声,巨大的爆炸,百鸟的鸣叫,女子发疯的狂笑……紧接着眼前一白。
    醒来时,女孩坐在雪地里看着我,乌亮的眼睛一眨不眨,数以百计的人面鸟围在我们四周,翅膀大张着为我们遮挡风雪。
    “以后,就叫我吴溟吧,小佛爷。”
    “你母亲可是把你交给我了,叫声父亲来听听。”那孩子一本正经的表情让我起了逗弄的心思,我揉了揉她的头发,故作委屈状。
    女孩瞟了我一眼,我莫名的觉得其中带着鄙视,她抓了一把雪合掌压实,递给我时已成了一个半透明的冰镜。
    我吃惊的看着镜中的倒影,不敢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脸。
    镜中的我,赫然是我二十岁的模样。
    “自此,我们同生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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