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凰陵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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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3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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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又是一年盛夏,我坐在我的小铺子里,透过半开的大门看屋外人群的熙熙攘攘。
小小的店面还是当年的模样,放在这日渐繁华的地段愈发不起眼,来去的行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无一驻足,也无一朝这店里多看一眼。
我低头啜了一口清茶,淡淡的苦涩缠绕在舌尖,其实这家小店早已没了继续开下去的必要,只是我总舍不得关门,就好像一旦放弃,往日那些精彩故事与如今的我仅有的联系也断掉了。
王盟趴在柜台上睡的正香,梦里还轻声嘟囔着老板压榨伙计,涨工资之类的话。一切结束以后这小伙计又眼巴巴地跑了回来,我也乐得他继续当他的吉祥物。
喝口茶润了润嗓子,我猛一拍桌子,吼道:“王盟,又偷懒,还想不想要工资了。”
满意地看着他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弹了起来,“老板,我错了,你可不能扣我工资啊!!”
“知道错了还不赶紧去干活,去把那些古董擦擦,再上后面挑几件新的摆上。”
指挥着一脸欲哭无泪的王盟去干这干那,我的心情立刻好了很多,不管怎么说事情都过去了,难得道上平静一阵子,也用不着我在长沙坐镇,我果断把事全扔给下面,一个人溜上了回杭州的火车,估摸着这会小花正边干着活边骂我呢。
往后一倚,太阳光照得我浑身暖洋洋的,浑身都很舒服,果然这种每天欺负欺负王盟混吃等死的日子才适合我,不负责任的决定短时间内不回去了,反正生意上有小花他们盯着,翻不了天。
正想着,门口进来一个人,我眯着眼看他,大概五十来岁,油光满面,微微发福。
不是道上的人,我在心里下了定义。
“老板,这里收古董吗?”。
“什么年月的?”我撑起身看他。
那人打开随身的小手提箱,捧出个巴掌大的金佛,我随便扫了一眼,“镀金的,怎么也过不了十年。这种近代高级工艺品你上我这古玩铺子问个什么劲啊?”
“别呀,这佛是近代的不假,可你看雕的多好。还有这珠子,这珠子可是实打实的古董,我们家祖传下来的,老爷子生前特别喜欢,小老板你就看看吧。”
我在心里冷笑,说起来我今年也有三十九了,可自从那件事后这张脸再没变过,原本风霜的痕迹渐渐消去,光阴在这具身体里近乎逆流,经常有这种没眼力的觉得我年轻好骗上这儿打我主意。
作出副年幼无知的模样拿起金佛,它颈上的珠子倒真是古物,可惜颜色不正又有不少暗纹,根本卖不上价去,无意间扫了佛头一眼,没来由心里一突,总觉得有些熟悉。
心中微动,面上却不露声色,我装出副不耐烦的表情把佛像丢还给他,“是有点年头,但质地颜色都不好,这东西谁会买啊。”
“别急呀,我这珠子可是祖传的,看着难看了点,可绝对是够了年头的。我这也是急着用钱不和你多要,五万块钱保个本,就当咱交个朋友。”
五万?我差点笑出声来。说得天花乱坠,不就是骗钱嘛,“五千,不二价,不然你就去别处看看吧。”我板了脸,作出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小老板你可不能这么不地道啊,做生意讲究的可是个良心。”那人闻言立刻沉下脸色,愤愤的夺回金佛,作势要走。
我懒洋洋的又倚回椅子上,懒洋洋的道,“慢走不送,要真有人出更高的价记得知会我一声,我店里还有不少东西正找不着冤大头收呢。”
“你怎么说话呢?!”那人当即毛了,我挥手截住他的话头,一指他手里的的佛像,“别的不说,供奉佛像图的是个安宅护身,面部得是饱满的造型,颧骨弱化,眉弓规则,额头和鼻梁连为一体,才能显出庄严慈悲相来,就算是怒目金刚至少也得威严吧?可你再看看你这个,眉眼暗含冷光,整个透着股煞气,。”
“再看你这珠子,玉倒是好玉,但颜色不正质地也不匀,一看就是大件用剩下的下脚料刻得,给你五千都是看在这年头上了。”
那人愣了一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有点垂头丧气的转了回来,嘟嘟囔囔的不知在咒骂什么。“我也不想在到处跑了,好歹保存了这么久小老板你怎么也得再加点吧
就这么个破玩艺,我和那人引经据典的争了半个多小时,期间王盟给我送了杯茶,又受不了的躲后堂玩他的扫雷去了。佛像最终以五千三的价格成交,看着那人郁闷的背影,心里莫名地有了种多年不曾再有的成就感。
“老板,咱店里的资金真亏空到这地步了吗?”王盟几乎带着哭腔。
“嗯,所以以后的吃穿用度就从你的工资里扣。”我哼哼了一句,随手把佛像放在柜子顶层,无视了王盟的惨叫。
“面对面站着,却看不清你轮廓。冷冷的双眼,没有一丝不舍……”扔在柜台上的手机震了震,我伸手抅了过来,王盟识趣的退开。
“小佛爷。”清冷的女声透过电话传来,我皱起眉头,“丫头,有事吗?”
“收到点东西,我觉得您应该看看。”女子音调淡定如常,但我却觉察到几分异样。自从那件事后,吴溟便一直跟着我做事,认识了这么些年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出想要我做什么,“你在哪?我马上到。”
开车一个多小时才转到目的地,白衣女子还是上次分开时的打扮,显然已等候多时。我锁上车门,立刻被杭州夏天正午的温度惊到。
“盛夏三十多度,你就不知道安个空调。”我抹了把汗走进屋,屋里也没比外面凉快多少。
“这是我昨天临时租的房子,而且我不惧高温,你知道的。”吴溟给我端了杯西瓜汁,顺便把风扇打开,多少驱散了一点暑气。
“什么东西能让你从长沙连夜追到杭州来。”
吴溟从兜里摸出一盘老式录像带放在桌上,托文锦姨的福,现在我是一见这玩艺就头疼,“有人送给你的?”
“不,这是你临时跑路那天有人寄给你的,”吴溟瞟了我一眼,“直至我上火车,解当家已经摔了四个茶杯,教训了七个不长眼惹到他的伙计,另外还有三个无辜被迁怒的。”
“至于吗?!”我满头黑线,她毫不客气地白了我一眼,“你身体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清楚,何况这条道上何曾有过真正的平静,你一个人不带自己跑回来,他没来抓你回去就是给你面子了。”
“我说你这丫头能改改你这反复无常的毛病吗?说话这么一阵一阵的你自己就不晕嘛。”
“见面行礼时下属的本分,至于说笑,如果你不希望,我可以改。”打开老式放映机,吴溟拉上窗帘,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
“你这丫头最大的毛病就是认真过头了。”
“啪”的一声轻响,电视屏幕映出一片雪花,顿时把我的注意力转了过去。机子里传出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然后是人急促的脚步声,喘息声,并不像正常奔跑时的动静,回音很重,就像……是在墓里。
画面猛地一震,有什么东西飞快闪了过去,屏幕上溅上几滴鲜红,紧接着“咔啪”一声,画面整个白了,顿了几秒钟才再次显出图像。
这次和前面的似乎不是一个地方,呼吸声更加杂乱,奔跑声中夹杂着很多噪音,直到进度条走到最后那几分钟的时候才有一句比较清晰的话传入我耳中,“三爷……三爷快走……”
我猛的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画面跳了跳,屏幕彻底黑了。
吴溟在看着我,这一刻我完全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满脑子都是屏幕中的那个人,愣了半天才想起把带子倒了回去,“这是……这是潘子的声音。”我有些艰难的说。
真的太久了,久到我几乎快要忘记,鲁王宫的出生入死,海斗之后我躺在医院里,他一脸无奈的看我,胳膊上还给大奎戴着黑纱。
云顶天宫,昆仑龙脉,还有……
玉脉之中最后的那曲红高粱。
“如果你的记忆没错,我可以确定。”吴溟跟着我站起来,我此刻已是心乱如麻,本以为死去多年的人又有了消息,却又是安危难测,眼中厉色一闪而过,我把果汁一引而尽,杯子猛地一摔,“查下去,不惜一切代价。”
“诺。”她低下头,神态难得的正式了起来。
“整件事的经过你从头到尾讲一遍。”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梳理整件事的脉络,可以确定我又陷入了一个局,这次我心甘情愿。
吴溟递过来一杯水,道:“前天下午我按惯例将近一个星期我负责的那份事务的处理情况带去你的住处,然后打电话通知解当家你回杭州的事,大约四点半有包囊送上门,用的是老式联络暗语,我代你签收了包囊,里面只有这盒录像带,我可以确定送包囊的人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老式联络暗语?”接手吴家以后,三叔原本的伙计几乎没一个服我的,那段日子要不是二叔和小花他们明例暗里帮衬着,吴家几代人的心血险些毁在我手里,惧过、恨过、也怨过,终究还是让我撑下来了,先是和黑眼镜学艺,又是和小花下斗,身手好了些以后又开始自己夹喇嘛下地,慢慢闯出自己的名头,其间辛酸我也不想再提,最终和我作对的那些人死的死退的退,我也按自己的需求换了一套模式经营这些买卖。
为求方便,也为了立威信,吴家平日使用的暗语再不是当年那套。要说老式暗语,恐怕地是我三叔那帮子老人才看得懂。
想到这我心里一跳,脑子像扎了一样,整个人立马懵了。
“小佛爷。”吴溟又在叫我,我疯了一样地跳起来,不管不顾地冲出门去。
“以我的名义联系小花胖子黑眼镜,今天晚上楼外楼老地方我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