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水妖 水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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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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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井不深,或言之,很深。
我站在水井边,观察了好久。除了发现有湿淋淋的脚印外,其他的异常情况,并没有发现。而我哥,却站在门槛上远远地叫我,“吃早饭啦。你呆在那儿干什么啊。”
我应声返回。穿过一片高及膝盖的草丛——由于附近的老人逐年去世,这儿本寸草不生的庭院却也开始荒草蔓延——踏上高高的台阶,回到了老宅。老宅正前方,是一块客厅。我们将八仙桌抬出,摆上饭菜,开始用餐。也许是已经看开,老人高寿而逝,用旁人的话来讲,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所以今天我们多少没有沉浸在悲伤中。
也许生活本身就是这样,无论多大的风浪,只要度过,就会很平静。平静地生活,安静地过日子。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踏踏实实,一辈子。
我收回思绪,捧起碗,用筷子沿着碗的边沿划一圈。这种吃法也有讲究。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使滚烫的粥不至于烫到嘴,又能以最快的速度吃完。因为越靠近碗的边沿,越是散热得快一些。
“你什么时候回去?”哥搁下用完的碗筷问我。我咽下一块腌制过的姜片,答道,“最近两天吧。哥,你呢?”
“我还有些事,可能要多呆几天。”哥看了看我,“如果你不急的话,就陪我留下来吧。”
“恐怕不行,我假是死的,没法变动。”我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想多请几天假,但是窗口单位,你懂的,没办法。”
“好吧。”哥道,“我也不勉强你。”
吃过饭,我离开老宅出去散散步。沿着旁边的小巷子,我一直走。路的两旁的风景,很神奇的没有大变样。难道时间都在这儿凝固了吗?为什么十几年过去,这儿还是这样的风光?只见两旁房屋的主人们,搬出椅子,坐在高高的台阶上,晒着明媚的阳光,或是低头织着毛衣,或是用钩针勾着鞋底,或是两三个垂髫小儿嬉笑打闹、追赶着,或是少年趴在一张小小的书桌上写大字。生活在这里很安逸。到处都飘散着泥土的香气,也许不是香气,只是霉菌的气味。
我沿着大路慢慢走,慢慢走到一片荷花塘前。亭亭玉立的荷花,掩映在绿油油的荷叶之中。风轻轻一吹,倾倒一片。水也清泠,能看见银白的小鱼在水下自在地游动。水草丰美,鲜黄色的鸭子滑动着红艳艳的鸭掌,在碧波荡漾间吞食着水草。
我不由自主地蹲下身,静静的。任由湖畔的垂柳,用它那多情的柳条儿弗落在我的发丝间,肩膀上。
很突然的,我感觉身后有一股力量将我往前一推。我措不及防,整个身子都往前一伸,眼见着即将坠落湖水中。倒霉催的,我不会游泳。而这块水域,据说很深。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忽然一只手伸来,从一侧拉住了我。
我忙反手握住这只手,顺着手的主人的力量,回转身,站稳。我的眼前出现一个美男子。是的,美男子。用帅哥这样庸俗的词汇来形容他甚至都是在玷污他。
我不自觉松开他的手,心怀好感道,“谢谢你。”
他笑了笑,“不用谢。”
我这时注意到,他的头发是湿的。“你,”我指着他的头发,比划道,”你这是才刚刚洗过头吗?”“哦,”他不在意地绕了绕自己垂在眼前的刘海,“我喜欢让太阳帮我晒干。”
“虽说如此,如果不及时枕干,一旦经风还是比较容易感冒啊。”我好心道。
他看了我几秒,看得我多少有些不自在了,他才说,“你可以帮我枕干头发吗?”
“啊?”这个要求来得有点突然。我搔了搔脑袋,不过人家刚才及时拉住我,那我做这点小事也是可以的吧。于是我点了点头。
随后,他走到附近一间闲置已久的小木屋。“进来啊。”他站在木屋前冲我招手。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他的身后,木屋里黑漆漆的样子,莫名地心里有些不安。
“怎么了?”他看着我,问我。每当他看我,我总有种他是在深情凝视我的错觉。虽然我知道这只是他的眼睛比较深邃,眉眼比较妩媚,才带来的效果。换做是哪怕一颗含羞草,他看一眼也能让含羞草害羞地闭上枝叶。但我还是有些莫名的心跳。
心跳?我低头看看自己,货真价实的男儿身。好吧,我只是比较喜欢欣赏美好的东西罢了。一切美的东西,都会让我心跳。所以,我不是gay。嗯,不是。
“进来吧。”他再次重复道,还伸手来拉我。当他的指尖接触到我的掌心时,我浑然一抖。那是非常冰凉的触感。他的手很冰,冰得似乎是刚在井水中浸泡过一样。转而我忽略这个念头,还是随他走进了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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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难道住这儿?”我有些惊讶。木屋里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站在外面看,完全想象不到木屋里面的空间居然有这么大。能容纳如此之多的东西,包括一台冰箱,一部电视,一张双人床,一个桌子,一个沙发,若干家具。
我走到木桌边的高椅子上坐好,“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水耀。”他低着头在床头柜里翻找着毛巾。
“你姓水啊。跟水均益一个姓。这个姓还是挺稀罕的在我们这边。难道你跟水均益一样是蒙古人?”我开玩笑道。
“水均益是谁?”他眨眨眼。我被他的眨眼萌到了,只好避开眼去。唉,祸水啊。
“水均益是央视的一个著名主持人。”我顿了顿,一边接过他手里干燥的毛巾,一边问,“你不会连央视是什么你都不知道吧?”
他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很安静地自己搬了一个小凳子在我前方坐下。他毛茸茸的长发在我的眼下。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拿着干毛巾给他枕水。从没做过这样温柔的事情。本来这种事也算是比较亲密的人才能做的吧。
为了化解尴尬,我继续找话聊,“你工作了吗?还是说在上大学?”
过了好久,他才回答,“念大学。”
“在哪儿念啊?我看看我们算不算同校师兄弟。”我笑。
“你在哪儿念的大学?”他反过来问我。
“南油啊。”我问,“你呢?”
“南……财?”他似乎是在小心地挑选着字眼。
“哇,搞财经啊。那你以后出来特能挣钱啊。”我笑,“真羡慕你啊,小学弟。”我低歪了脑袋看他。他似乎被我凑到他眼前的脸一惊,连呼吸都屏住了一般。我没在意,继续道,“你是比我小吧?你多大?”
说话间,我能感觉我呼出的热气吹到了他的脸上,然后又返回回来,呼到了我的脸上。我突然感觉这个姿势多少有些古怪,正欲缩回身去。他突然伸手按住我的后脖。
“?”
下一秒,我感觉嘴唇上湿漉漉的。再下一秒,我落荒而逃。
初吻被一个男人夺走了。这真是荒唐啊。
慌慌张张地回到老宅,正面迎上老哥。他拦住我,“你怎么了?这么惊慌?”
“没事。”我定下心,“是运动呢。跑步跑得气喘吁吁啊。对了,哥,你打听到这地方去城里最早是几点的车吗?”
“怎么?这么赶?不吃过午饭再走?”哥有些惊讶。
“不了。”本来是打算能多呆一会就多呆一会。但现在,我却是连一秒也不想多呆了。
后来,我乘早上八点钟的入城班车,离开了老宅,离开了故乡。
再后来,工作很忙碌,忙到我几乎快忘记这件事了。大约过了一年左右,听说舅舅打算将老宅拆掉建居民楼卖,一堆亲戚反对,包括我哥。他发邮件给我,让我和他一块回老家去阻止舅舅。我其实是不愿意参合这件事的。毕竟老宅的房产早已是归于舅舅的名下。那至于他拿这块房产做什么事,也是我们旁支所无法管的。
但哥很固执,发邮件的当天,就乘高铁来到我工作的城市。二话不说,即动手给我草草地整理了一下行李,还定好了第二天的车票。无奈之下,我只好跟随他一道返回老家。
直到再望见老宅,和老宅旁的水井,我才恍然记起,一年多前,在这儿曾经有一个陌生人夺去了我的初吻。不知时隔近日,那人是否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