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之雪女篇 蔓延的火光,越州之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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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哪里?周围全是白色的,没有人,没有声音,没有房屋,什么都没有,白茫茫的一片。
原也呢?妈妈呢?大家呢?都在哪里?
抬起胳膊,只能看到自己的手;奔跑,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呐喊,却没有任何回应。
这到底是哪里?死后的世界么?
等一下,那是什么?声音?是声音!这个声音是。。。。。我记得!没错,这个声音是。。。。
“原也!”
男孩睁开眼睛,视线望去,熟悉的屋顶,一截一截圆滚滚滚的木头,转头,是被收拾干净的屋子,椅子上放着昨晚脱下来的麻布衣服,还有一条妈妈为他钩织的围巾,是小伙伴们都很羡慕的冬季御寒的饰物。
刚才的那个,是噩梦么?
眼睛从窗户往外看去,正好看到在晒衣服的妈妈和整围着妈妈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的弟弟,还有拿着猎来的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鸟正从街道上往家里走来的爸爸。
他听到房间外木屋的门被打开,父亲的脚步和弟弟吵闹的声音瞬间传来过来,流动的空气似乎带着妈妈洗干净衣服的皂香味。
一天又要开始了,平静,没有任何精彩的事情发生,没有任何有意思的事情,没有任何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整个小镇都是这样,把美好的表面刨开来看,不如说是,无聊。
想到这里,男孩收回了看向窗外的视线。弟弟吵闹着问哥哥在哪儿的声音准确无误的传进了他的耳朵,他听到父亲回答,“大概是还在房间里吧,原也,去叫哥哥起床吧。”
切,男孩从心里开始倒数,三,二,一。
碰!
门被打开,弟弟带着灿烂的笑容冲了进来,他起身垂下腿坐在床边上,张开双手接住冲过来的弟弟,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
软软的、
“哥哥,起床了,爸爸说今天有好吃的。”
男孩看着四岁的弟弟,觉得就算是过着这种无聊的生活也没有关系,只要能看到弟弟的笑容就好了。说到底,他还真的是个弟控。
这么想着,他从床上跳下来,迅速的穿好衣服,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弟弟帮着妈妈准备早餐,他去帮着爸爸劈着昨天砍回来的柴。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他终于还是开口问道:“爸爸,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死后的世界啊。。”劈柴的中年男人停下手中的工作,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大概是和现在一样的吧。”
“为什么是和现在一样的呢?”
“现在的生活不好么?”
“也。。。没有什么不好啊。”男孩别扭的用右手碰了碰自己的鼻子,才反应过来被爸爸给糊弄过去了,“等一下爸爸,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啊。”
“哲也真的想知道死后的世界么?”
真的想知道么?
“哲也想要死一次看看么?”
死、死一次。。。死一次看看什么的,是什么意思?
“死后的世界,很可怕哦。”
可怕。。。
“因为、死后的世界、就是、地狱啊!”
地狱。。。。。
人们恐惧的尖叫,燃着血的曼珠沙华,尸体堆积成的奈何桥,三途川里长着血盆大口的怪物,肆虐的地狱之火。
火,血,人们。
死后的世界?
哲也呆呆的坐在地上,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
男孩抱着弟弟,他没有哭。他不敢哭,,妈妈说哭声会引来妖怪,妖怪会吃掉他们。
“还差六个,最后的六个,眼睛,眼睛,眼睛。。。。”
妖怪,妈妈爸爸,这里有妖怪,有妖怪啊!
救命,有人么?无论是谁,求你们救救我,救救我和弟弟,救救我们。
我不要被吃掉,我不要弟弟被吃掉!
弟弟在发抖,那个总是笑得很开心的原也在发抖,他在害怕。
“哲也,他是你弟弟呢,你是哥哥,哥哥要保护好弟弟哦~”
妈妈,我做不到,我好害怕,我保护不了弟弟。
隔壁大叔被削掉了头,他那么强壮,比爸爸还要强壮,他都打不过那个妖怪,我这么弱小,我更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会死的,我和弟弟,都会死的。
男孩不停的颤抖着,害怕着,恐惧着,他抱紧同样害怕恐惧颤抖的弟弟,尽可能的把两个人缩成一个球,躲在最阴暗的角落里,让前面因为燃烧落下来的木头堆挡住他们的身影,企图不被发现。
神啊,求你,我不想死,救救我。
他在心中不停的祈求着神的拯救,或许神每天要处理的祈求太多太多了,神忽略了他。
男孩的希望渐渐的熄灭了,但是他还存着一丝侥幸。
还没有被发现,那个妖怪还没有发现我们,或许可以躲过,或许可以的。不对,我们可以躲过去的,我们可以活下来的,从哪个可怕的妖怪手里。
“怎么了?还没有够么?”外面一个女人轻巧的说着。
“还差六个,还差六个。。。。”
“居然还差那么多,没想到这个村子里的人真少,真是的。不快点儿进化的话,那两个人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就难办了。”
“还差六个,还差六个。。。”
“是是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还差六个,我再去给你找六个眼睛回来这样总行了吧。”女人这么抱怨着,“真是,男人就没有一个人让人省心的。”
怎么办,妖怪还要继续吃人,不赶快逃走的话会被吃掉的。
可是,要怎么逃走,腿动不了,身体动不了,好可怕。动一下就会被发现,被发现了就会被吃掉的。
哲也这么想着,拼命的抑制住自己怕的不停打颤的牙齿,害怕因此而引来那两个妖怪。
过了没有多久,他听到两声尖叫和一阵犬吠,接着一个什么东西被扔了过来。
“找到两条漏网之鱼,还有一条不停冲着我叫的狗。话说,动物的眼睛不行么?”
口水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哲也通过火光映照过来的影子看到那个可怕的妖怪抓着刚才被杀了的男人的头,张开了大口。
吞咽的声音刺激着他的耳膜。
“最后的,还差最后的!再给我一个人类,给我最后的人类!”
妖怪大声的叫喊着,迈开脚步往前走去。
恐惧的漩涡在慢慢的将这对藏身在角落里兄弟吞噬掉,那妖怪的脚似乎有千吨重,一步一步,地动山摇,强烈的波动越来越靠近他们两个人。
“这里有人类的味道。。。”
就像是痴汉一样的妖怪身上缠满了布条,映着火光一摇一摆,一摇一摆。哲也盯着影子动也不敢动。被他抱在怀里的弟弟也已经感觉不到了,他想他就要被这不断扩大的黑色影子给包围吞噬了。
神啊,真的没有人能救我么。
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他头上,白色的布条垂落到他的眼前。
“找到了,人类。”
一切,都完了。
哲也闭上了眼睛
一切,就这样了。
缠满绷带的手从背后伸了出来,少年很容易便被拎着衣襟提了起来,他放开手臂,弟弟用哭的涕泗横流的脸冲着他嗷嗷大叫,他已经听不到了,他耳边没有任何声音。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五感渐渐的消失,最后变成一缕轻烟。
对的,就这样,不会痛的哲也。
“哲也,要保护好弟弟啊。”
保护好弟弟,妈妈。。。。
“你是家里的长子,要留下来保护妈妈和弟弟。”
那个红色头发的男人,是谁来着?哦,跟在阴阳师后面的武士。如果没有拜托他们去找爸爸就好了,这样他们就会在村子里,妖怪什么的,就不会出现了。
晚了,现在都晚了。
原也,快逃。“原也,快逃啊。。”男孩艰难的开口,伸出手在弟弟的身上推了一把,“快逃啊!原也——逃啊——!”
妖怪桀桀的笑着,声音刺耳。大张的嘴巴发出血的臭味。
原也被兄长一把推倒在地上,小小的孩子睁大眼睛看着抓住哥哥的妖怪,张着血盆大口,身上的绷带已经有一些脱落了下来,露出的是一只又一只的眼睛,眼珠咕噜咕噜的转动几下,全部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这个小小的孩子颤颤巍巍的爬起来,心里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跌跌撞撞的往妖怪那边走去。
原也,快逃啊。哲也在心里呐喊着。
却见这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举起胳膊,用弱小的拳头一下一下的捶打着两米多高健壮的妖怪,一下一下,一下一下。。。
“原也。。。。”
妖怪低下头,看着蝼蚁一般的人类。
小小的孩子也顾不得哭顾不得害怕,不停的打着,一边打着一边喊着,“还给我,把哥哥还给我。。。。”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面前的是妖怪啊原也,你到底,知不知道啊。。。这可是杀了爸爸妈妈,杀了全村人的妖怪啊。。。。
原也。。。
连弟弟都这么有勇气,身为兄长的他,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认命呢。
这样想着的哲也开始不停的挣扎着。
至少,努力一次。
他一口咬在怪物的胳膊上,铁锈一般的血味瞬间在空中弥漫开,哲也不会自大的认为他咬伤了妖怪,散发出这个味道的是绷带上的血。
是村民们的血。
绷带松松垮垮的缠在妖怪的手臂上,哲也想起来父亲总是让他在身上带着一把刀,那把刀现在就在他的靴筒里插着。他低头看去,原也正好在他脚边不远处。
“原也!”他冲着弟弟大喊,“靴筒!”
弟弟立刻会意,放弃攻击巨怪转手从哥哥的靴筒中抽出一把匕首扔了上去。匕首就是普通的匕首,但是他一直很羡慕年长的哥哥,可以带着匕首和父亲一起进山,他一直想要长到哥哥那么大,父亲也会送他一把匕首,他可以和哥哥一起庖丁父亲的猎物。
原也努力的扔出这把匕首,此时它便是兄弟二人唯一的救赎。
匕首准确的被哲也接住,他反手握刀,对准手腕,刀落,平稳异常。
被刺伤的怪物一甩手,将哲也扔了出去,撞到即将倒塌的房子,浑身的骨头断了一般的疼,他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原也追着也跑了过来,伸手扶住兄长。
面目狰狞的妖怪此时已经将兄弟二人拖入必死的黑名单中,一步一步的再一次逼近。
这一次,就一起死吧。哲也和原也这么想着,手握在一起。
“必神火帝!万魔共伏!”
剑,周身缠绕火光,看不清从哪儿飞来,却以凌厉之势而出。哲也感到面前有厉风划过,再一刻,血喷涌而出,溅到两人脸上,温热。
什么?
他睁眼,妖怪捂着自己的手臂冲着左方怒吼着。
“可恶,可恶!可恶!是谁!”
回应他的是从另外一边跑来的人。一条巨大的白犬带着两个人从灼烧的火里跳了出来,稳稳当当的落到他们之间。
一只手伸到男孩的面前,清脆的声音问道:“你还好么?哲也。”
哲也顺着手往上抬头,他看到灰溜溜的衣角,飞扬的黑色长发,清澈的茶色双眸,以及被纤长的手指夹住的咒符。
“阴阳师大人。”
他想,神一定听到了他的祈祷,派人来救他了。
安倍泰亲从明太郎身上跳下来,扶起来两腿发软的哲也,“你们还好么?”
眼泪瞬间就从这两个孩子的眼睛中流了出来。
他们暂时安全了。
“哲也,原也,你们快去找个地方躲起来,这里交给我们。”泰亲举起手中的咒符,“躲得越远越好,不要被波及到,接下来恐怕会是一场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