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之雪女篇 边陲小镇,越州之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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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位于北陆道,与平安京相去甚远,若是骑马一个来回需要十五天,若是徒步而去的话,则需要一月有余。翻越两座无法绕行的大山,数不清的小山丘陵,横穿半个本州岛,从东边的海岸走到西边的海岸,一路艰难险阻。
很显然,此时此刻安倍泰亲已经后悔了,他已经完全确定自己当时脑子被压坏了才会想着一起来找那个叫做风景的妖怪。
山中的十一月和海边的十一月完全不同,又冷又干,一阵一阵的冷风就像是不榨干最后的水分誓不罢休一样。泰亲羡慕的看着完全不为所动走在前面的酒吞童子,抱紧了怀里变成原形的明太郎。
软软的毛绒绒还真是舒服啊。
“我说。。。”泰亲抬头望向准备说些什么的人,就见酒吞童子伸手指了指他怀里的白球,“你不是害怕狗么?”
泰亲眨了眨眼睛,“这不是明太郎么?”
“可是明太郎是犬神,犬不就是狗么。”
一片静默,明太郎抬头,看到有密密麻麻的黑线从泰亲的脑袋上落了下来,晃了晃尾巴,用他的小鼻子蹭了蹭泰亲的下巴,呜呜的叫了两声。下一秒!酒吞童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接住还没搞明白到底出现了什么状况就被扔了出来的明太郎,笑的满地打滚。
“不许笑了!”泰亲抱着大树躲在后面,“你信不信我把你的两颗门牙打断!”
“明太郎,快去咬他。”
“不、要、过、来——”
安倍家的阴阳师撒丫子就往前跑,身后一直可爱的白犬在追逐,最后还跟着一个披着深蓝色羽织佩戴武士刀的红发男人。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泰亲渐渐的停了下来,明太郎变成人形站在他旁边。“怎么了?”落在最后的男人说着走了上去。泰亲抬手,指了指前面,一座小镇安静的盘卧在山下的平原中,袅袅炊烟清晰可见。无形中透露出一丝不祥的感觉。
泰亲说:“今晚就去那里落脚吧。”
小镇靠山而建,有一条河从山上流下,穿小镇中间而过,成为当地唯一的水源。河边建设有町街,本应该很热闹的地方,却在黄昏时分便已经罕有人烟。
一行三人刚刚踏入小镇便觉得周围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们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敌意。明太郎抓住了旁边酒吞童子的衣襟,半个身体都躲在他的后面,怯生生的面对着周围人的眼光。
泰亲环顾了一下,看到一个背着竹篓的妇女,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露出了一个他觉得还是很亲切的笑容,“我们是兄弟三人路过此地无意冒犯,想要请问一下,哪里有可以住宿的旅馆?冬天的山里太冷了,赶了一天的路手脚都要冻僵了。”
妇女小心翼翼回了他一个礼,“往前走不远的路口左转,就有一家旅店。”
“多谢夫人。”
泰亲拉着两人快步离开,身后传来小声的议论。
旅店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和这个小镇一样,但是门前的门帘布却还是十分清洁,看上去是有一位勤劳的店主。酒吞童子伸手掀开门帘,三人走了进去。店主好像没有预料到会有客人,正坐在旁边的围炉上抱着一杯热茶打瞌睡,他的夫人听到前面门厅的声响从后面快步走了出来,看到这个懒惰的男人也不顾场合上去揪着耳朵就骂。
“死鬼,整天就知道偷懒,没看到有客人来了么!”
这位大叔被吼的蹦高跳起,看到站在门厅里的三个人立刻迎了过来,口中念着:“这么冷的天没想到还有人出门远行,还带着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可是家中有什么变故?”
泰亲对答道:“家中有人病重,要前往越州求医。”
“还真是不容易啊。”说着大叔将钥匙交给泰亲,“旅店有晚餐可以提供,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放弃,有天然的温泉随时都可以沐浴,好好享受这一晚吧。”
“我来带路,请这边走。”夫人弯腰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房间在二楼收拾的很干净,酒吞童子卸了剑,走过去将门关上,泰亲在靠近阳台的茶室里坐下,明太郎自告奋勇的想要从柜子里将被褥拖出来铺好,却因为力气不够人又太小被扯出来的被子压在了下面,闹腾着喊救命。
无奈的酒吞童子走过去给他从下面抓着后衣领给拎了出来。泰亲将房间里的茶叶仔细的收好,从包里拿出了自带的茶叶用热水冲泡开,热气氤氲了他的视线。
“泽君,这个小镇。。。”
“嗯,很不对劲。”
两人对望,从彼此的眼中读懂了彼此的想法。早先泰亲从山上往下望去的时候,阴阳师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小镇正在被奇怪的东西包围着。走入小镇的那一刻,似乎有一个铃铛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响动。反观小镇上的人,皮肤惨白,一个个身形佝偻,男人女人小孩都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眼下一圈浓重的黑眼圈,像是很久没能安稳入睡。
酒吞童子做到他的对面,泰亲为他斟了一杯热茶,问道:“你能感觉到什么么?”
“我能感觉到的,你也肯定感觉到了。”黑曜石的眼睛盯着浮动的水面,一片茶叶随轻荡,转着旋,“人类恐惧的表情,空气中浑浊的气息,是非之地。你、想怎么做?”
安倍泰亲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底触及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就像庭院里添水的竹筒敲击石板一般。阴阳师低着头,轻道一句,两个字。
除妖。
屋墙之外,贴壁之耳,窃听之人悄然离去。
黄昏之下,黎明之晨,逢魔时刻。
明太郎睁着眼睛趴在泰亲的膝头,一双红色的眼睛盯着楼下的街道,眨也不眨。他们在等,等夜晚的猎人。
酉时一刻,街道上最后一个人也进了家门,整个小镇完全安静了下来,针落可闻。这时,远处有呜咽的哭声传来,泰亲从衣襟中拿出一张纸符,双指并拢成剑放于唇边,“咒符具现,急急如律令”,指尖点到咒符上,咒符虚空飞起,化成一只人耳,所有细微的声音通过这个方式传入了泰亲的耳朵里。
他冷静的分析着听到的信息,从中抽出想要的情报。
“应该是有两个妖怪,一个会拐走家里的孩子,一个会引诱男人,但是两件事不会在同一晚上发生,昨天晚上是有一个男人的尸体被在田地里被发现。”
“那就是说,今晚应该是那个拐走孩子的妖怪出现。”男人盘腿坐在地上,童子切安纲放在距离他两个手掌的距离外,他上下打量着趴在那里的明太郎。
泰亲一把护住,“明太郎是犬神,身上带着妖气,很容易被认出来。”
“你找个咒符镇住不行么?”
“我镇住了他的妖气,他的妖力也会大打折扣,到时候没准儿就会真的陷入危险。”
“怕什么,不还有你和我么。”
“我拒绝这个提议!”
“你别总是把他当孩子,明太郎可是犬神!他可是你的廉贞和贪狼练手都打不过的犬神!”
就在这两个人争吵不休的时候,街道上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两人立刻停止冲到阳台上往下望去,之间一个孩子正好从他们下方走过去。孩子双目涣散,口中在念着“你要带我去哪儿啊”。身后跟着一个女人,正在尝试着将这个孩子往回拉扯。
看来这个女人就是这个孩子的母亲。
酒吞童子抓起身边长剑就准备往下跳,被泰亲伸手拦住,“等一下,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诱拐了这个孩子。”
“可是。。。”
“没有可是!我是阴阳师,除妖这事儿听我的!”
“我是妖怪,我比你更了解他们,他们。。。。”泰亲瞪眼,酒吞童子立刻把话给憋了回去,活像一个怕老婆的男人。
楼下那位母亲完全匍匐在地上,两只手紧紧的抱住往前走的孩子,想要用全身的力气去阻止她的孩子,怎奈何她对抗的是一个妖怪,那点儿力气完全不起作用。
孩子一直往河边走去,当他一只脚伸出碰到河水时候,河水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大的落石一般剧烈的拨动着,仔细看去,像是一张血盆大口正在形成,而这个孩子就站在口中。他的母亲绝望的哭喊着,求妖怪将她带走放过这个孩子。泰亲想起来总是细心照顾着自己的妈妈。他起身从楼上一跃而下,手中一直抓着的咒符向着河流的方向投掷而出,咒符贴到孩子的背上,立刻以此为基准化成一道结界将孩子和母亲都笼罩在内。
紧接着他有拿出一道咒符,手一抖,咒符化成一道将近五米的长鞭,泰亲手臂一挥,长鞭缠在两人身上,将两个人从河水里拉了回来。
与此同时,童子切安纲出鞘,从上方迎面劈下,柔软的河水仿佛就像是那天平安京的地面,被整个劈了开来。
河水底下,一个长着乌鸦嘴蛤蟆脸乌龟身子的妖怪躲藏在哪里,整个身体在童子切安纲的寒光下瑟瑟发抖。
“雨降小僧。”
雨降小僧,传说中雨师的侍童,帮助雨师降雨。
“你为什么要诱拐孩子?”
“冤枉啊赤羽殿下,我本来是服侍河童大人的一个小妖怪,有一天河童大人接到了一封信离开了,我等了半年多的时间也没见河童大人回来,想要出门寻找,结果半路迷了路,躺在路边不小心睡着了,醒过来之后我就被人抓住了。”
“什么信?谁给河童的?又是谁抓了你?你为什么认为我会相信你?”
“小僧不敢对赤羽殿下说谎。我没有看清楚那个人的样貌,那人叫我今晚守在河底,他说会送一个孩子给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什么!”酒吞童子大惊,一把将这个小妖怪从河底抓了上来,他心底有一种感觉,从进入这个小镇的那一刻,他们一行三人好像落入了别人设好的局中。
这时,安倍泰亲突然出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赤羽殿下?”
酒吞童子的鼎盛时代是在450年前平安京,当时他还是少年摸样,而如今少年已经长成,他自己也曾经说过,就算是他曾经的部下再次见到他也不一定能认出他来,而在这个边陲小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妖怪,如何一开口就准确的喊出他的姓氏,还是说。。。
“是谁告诉你,他是酒吞童子赤羽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