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SA指望不上还有谁能帮忙？她掰着手指数着认识的人，数来数去愣是没找到。出租很快到了公司附近，手机应用上显示的附近宾馆位置，闪着一个个小红点，密密麻麻，她想像着年轻的少女深夜游荡在陌生的城市，会发生什么？答案是无数可能。脑海里蹭地冒出个蒙面黑衣人，手持明晃晃的尖刀，而楚楚就像是待宰的白兔，被逼至死胡同里高声呼救，黑衣人扯出淫笑，张着满口黄牙的嘴，淫笑着说：“劫财，顺便劫个色”。
    杜思夏摇了摇头，果断让司机开至最近的宾馆。
    接下来几小时事情发展轨迹是这样的，她去了几家宾馆、网吧，无果。想着有困难找警察，拨打了110，110让去派出所报案，因为楚楚的户口在S市，派出所表示报案要回户口所在地，兜转了一圈，依然无果，车票倒是积了不少。
    坐在派出所门口的水泥台阶上，翻出手机里楚楚的号码，打过去，结果毫无悬念——关机。从空间里翻出楚楚的照片，那是楚楚去年生日拍的。照片上少女面容姣好，眼神清澈。
    她看了会，不由想起9年前，那天她在卧室整理行李，看着书桌上并排放着的护照和机票，意识到终于要离开。
    对于去美国她谈不上兴奋，只是那里没人知道她的故事，有些让人期待。楚楚不知何时出现，她问有事吗？小姑娘没说话，在门边站了一会，临出门前深深地看她一眼，那眼神蕴藏的含义超出九岁孩子该有的年龄，让她至今记忆犹新。
    疲惫得很，身体的，心理的。又给楚楚留了言，杜妈妈没再打来电话，她明白母亲怕她压力大。对于杜母她是愧疚的，人说人生最悲惨的事，无非幼年丧父，中年丧夫，老年丧子，拜她所赐，她们家都齐了。
    当年她义无反顾去美国，妈妈以为她在闹别扭，她不是闹别扭，她是太内疚，她没脸再见妈妈、楚楚和爷爷奶奶。
    夜风浸凉，手机“滴”一声响，屏幕跳出提示“电量低于20%”。屋漏偏逢连夜雨，情况还能更糟糕吗？想了会她摁亮手机，翻出一个人的手机号，挣扎片刻拨了出去。
    铃声响了五下，没人接，她想是不是已经睡了，又响了两声，依然没人接，自己和他毕竟不熟，心里隐隐庆幸他没接。
    接到电话时张铮正坐在办公室里，他从电脑上移开目光，瞟了眼屏幕下方的时间，凌晨2点，想不出这个点谁会来打扰他，他想最好是十万火急的事，否则……从桌上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出杜思夏。
    她？真是稀客，盯着屏幕迟疑了一会，想起那双含水的眼睛，粉色的唇，摁下了接听键，他说：“喂……”
    手机那头杜思夏以为没人接听想挂断，听见传来声音，愣了。
    “喂……”他又问了声。
    “喂，是我，杜思夏……这个时间打搅了。”
    “……什么事？”
    “我……想请你帮个忙。”
    “……说说看。”
    她简明扼要地告诉他来龙去脉，期间他没出声，以为他不在了，不知听清了没，她问：“喂，张铮……”
    “你在哪？”
    她愣了一下，“元通站派出所。”
    “在那等我。”听这语气似乎要挂手机，她急道：“张铮，我手机快没电了。”
    “……20分钟到。”
    电话断了，他好像一直话就不多。想到终于有人帮忙稍微安了心，他总会比她办法多，可心里没来由的又冒出些情绪，本不想麻烦他，不想与他有太多牵扯，和那些人的圈子有交集，事急从权还是找上了。突然想起那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她轻笑了下，自嘲道：“杜思夏，你够矫情的。”
    午夜的街道上车辆不多，张铮一路风驰电擎，20分钟不到他已将车稳稳停在元通站派出所门口，月朗星稀，台阶上坐着一个疏淡的人影。
    他坐在车里望了她一会，打开大灯闪了闪，杜思夏看见了他，起身走了过来。
    车里开着空调，他只穿了件白衬衣，头发略凌乱，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想起前几日李薇薇和她QQ聊天时提过一句，“BOSS最近有点烦。”看他样子，她很后悔打了那个电话。
    他没说话，她也不知该说什么，谢谢抑或打搅，此时听来都不太合时宜。好在沉默没再持续，仿佛看出她的尴尬，他开口道：“来之前，我已经给在公安厅的哥们打过电话，查个人对他不算什么，只是从床上把他叫起来去厅里的电脑上查，可能需要点时间。”
    “噢……”予她那么难的事他打个电话便能解决，找他确是找对了，她嗫嚅一会，开口道：“给你添麻烦了。”
    他睨了她一眼，缓缓道：“没想到你会打电话给我，挺意外的，也挺开心。”
    “这时间你能来帮忙，我也挺意外的。谢谢。”她实在走投无门，却没想到他如此给力。
    “你和谁都这么客气，抑或只和我这样？”
    他的表情捉摸不透，她实话实说：“礼多人不怪，不然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说？”
    “好久不见，你想我了吗？”
    她扭头瞧他，他侧着脸正看她，他的眼神黑黢黢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她撤回眼神呵呵一笑只当听了个笑话。
    他侧过身，一手放在她椅背上，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我挺想你的，你想我了吗？”
    她一怔，快速地扭头瞟他一眼，他的眼神暗沉依然看不出情绪。她无声微笑，明白他撩妹无数，她不会花痴的以为他喜欢上了自己。
    他一直盯着她看，她脸上的表情逃不过他的眼睛，“你什么意思？不相信么，若不想你，一个电话我会过来？”
    气氛没来由的有了丝暖昧。他说得如此直白，可她并没做好准备，且她对他真没那想法。真是病急乱投医，再一次后悔刚刚打了那个电话。嗫嚅道：“谢谢！”真的只是谢谢。
    “怎么谢我。”
    “请你吃饭，还有请你那哥们一起来。”
    “他来不了，他有女朋友了。”他的手有意无意的轻划过她的发丝，她很不适应又有些无奈，脑中又冒出那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已。”这句话今天出镜率挺高哈。
    “请我吃什么？”
    她需要让他明白自己的态度，趁回话机会向前移了移，“你想吃什么？”她想随便什么，他喜欢就吃什么呗。等了一会他却说：“你会烧菜吗？”
    她当然会烧菜，在美国Franz不烧饭，她不想吃快餐或垃圾食品就得自己改善伙食，这些年下来她的手艺相当不错，可是……他这个人桃花太多，她并不想飞蛾扑火，所以她答道：“真遗憾，我不会。”
    他望了她一会，他手下管理着数千人的上市公司，底下人的阿谀奉承、真真假假他从来看得清楚，如何看不出她的疏远和言不由衷。他不着痕迹地靠上椅背，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副驾座椅，说：“杜思夏，你是不是讨厌我。”
    “啊！”她想，这哪跟哪啊，讨厌真谈不上，就是没什么感觉，“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也不说话只是瞧着她，那幽暗的眼神依然看不出情绪，略显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然，她想人家深更半夜的跑出来不就是帮自己找妹妹的吗，过河拆桥的事她可没干过，何况河还没过呢。
    舔了舔干涩的唇，她组织语言道：“虽然我不会烧菜可我会学啊，为表示诚意，我请你来家里吃饭。”
    小心翼翼地看他，他毫无情绪地转回身子，头向后枕上椅背，眼睛微微阖上，看上去真的累了。
    他以为自己不会再理她，真的可笑，他想要什么女人得不到。
    两人不再说话，车内又静了下来。时间过得好慢，杜思夏以为过去了很久，其实不过一会。
    偷偷瞄他，发现他一直都阖目休息，她就算再迟钝，也发现车里的气氛不算太好，嗫嚅半晌不知是不是应该问问，他哥们查的怎样了？好在谜底很快揭开，张铮手机适时响起，挂上手机，他对她说：“找到了。”
    这是一家快捷连锁酒店，档次不高却不是火车站附近的那种小旅馆，倒也干净简洁，8307号房出了电梯左拐第三间，是一间临街的标间。杜思夏和张铮沿着走廊来到门口，她略一迟疑“叩、叩、叩，”敲门，半晌没有回应，她又敲了会，里面模糊传出个女声，“谁呀？”
    听见声音，张铮问：“是她吗？”隔了9年，楚楚已经18岁，声音肯定也变了，她听不出，依旧敲着门说：“不好意思，请开下门。”
    屋里又没了声音，她只得再敲门，半晌听见屋内有人趿着鞋走路，一会门栓咔哒一响，门打开了，安全链扣着，门外的两人隔着一尺来宽的门缝看见一张睡眼惺松的脸，那人嘟囔着：“有点公德心吗，深更半夜的，你们找谁？”
    9年过去了，小姑娘长大了也长高了，她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回到了胸膛里，脱口而出：“楚楚！”
    杜楚枫一惊，瞌睡虫仿佛跑了一半，人也清醒了些，抬眼看清门外的人，一用力，只听“砰”一声响，杜思夏看着门在眼前阖上。
    鼻尖几乎贴在门上，她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张铮无奈地耸了耸肩，他望了她一会，问：“人找到了，你打算怎么办？”
    “不能让她再跑了，我得守着她。”
    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关得严丝合缝的门，走廊里的顶灯昏暗，地毯是化纤的，踩上去并不舒服，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出颜色，疑惑问：“在这？你可以去大堂，她还能飞掉。”
    她摇摇头，“让她跑掉就难找了。”她也曾经十几岁，懂这年纪的执拗和叛逆，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破坏力却很强。
    “想喝点什么？我让外卖送过来。”
    她摇了摇头说：“不想喝，谢谢。”他瞟了她一眼问：“要我留下陪你吗？”
    她又摇了摇头，“不了，打搅你一晚上，谢谢。”真心谢他，相交甚浅，能帮到这已感激不尽。
    他扬了扬头，睇她一眼缓缓道：“那我走了。”无影灯下他穿着白衬衣黑色西裤，极简的样式反衬得背影挺拔。这样的他与平日所见的那个花心大少很是不同，她觉得自己竟能从他冷峻外表下看出一丝寂寞，鬼使神差地张口道：“安顿好我妹，请你吃饭，务必赏光喔。”走廊那边他没回头，伸出右手两指轻挥算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