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忆流年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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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
此等繁华之景,正乃卯国今日之首都。虽是处于战乱四起的年代,但此情此景却与那战场的兵荒马乱完全无关了。卯国一直是五大国中较为富裕的一个,这不得不说是仰仗着将全城一分为二的富庶的母亲河——沪河。沪河上最大的通商港口正坐落在卯国的都城,这让这座都城成为了重要的贸易交通枢纽,卯国当年几乎是依靠贸易崛起。故而,整座都城内多是达官贵人,往来的都是身家千金的富贾。
沪河两岸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侧的屋宇鳞次栉比,各个行业应有尽有。这里白日有百姓们的集市,喧嚣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人烟稠密,河道上粮船云集,河里船只往来,首尾相接。岸上人们招揽生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一副国泰民安的盛世之景。
卯国最出名的却是这里的夜景,更确切地说,是这里入夜后的生活。每入夜时,横穿整个首都的沪河岸边,缤纷的灯火便将整个夜空也映得通红,与白日里相比,别有一般景色。但这时的景色却不再是属于普通百姓的了,谁人不知,卯国的夜属于富家名流,这里是最大的销金窟。诸多烟花之地,玉竹园便是其中较为著名的风月场,达官贵人大多捧着大把大把的银子来到这里,正是“春宵一夜值千金”。
假若人的一生由得人们自己选择,谁人不想出生在书香门第、名门将后,或是帝王世家,一出生便抱住了权利的钥匙。谁人不想生活在一个和平的、毫无纷争的时代,哪怕是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可玉潇就是生不逢时,又偏偏出生在这样一个人龙混杂之地。也或许是因为上天是公平的,赐予了他聪明的头脑、讨人喜的模样、上佳的天资,于是只好把他安排在这样一个是非之地,安排在这样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青楼之地最忌生子,可十八年前的这一天,这里竟迎来了一个孩子的出世。没人在乎这个孩子是否会不平凡,是否伶俐可爱。所有人只会认为他将是一个大大的麻烦,没有人会喜欢上他,就像这个迎接他的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
他并没有像这楼中的其他同胞一样,还未出世,便在母亲腹中遭到扼杀,只因为他的母亲湄娘,玉竹园的管事,拼了命的坚持,其中更少不了园中母亲好友的帮助。婴儿出世的啼哭声被园内通宵的歌舞声掩盖了。
母亲为玉潇争取了生存的机会,但这样的出生,注定了玉潇无法拥有一个正常的童年。这个时代中,一世为奴,子子孙孙也都必为奴。湄娘因家族犯罪,被罚为妓,若被发现诞有子嗣,只能随自己依旧为奴,很难再有翻身之日。她别无他法,只得在园中几个好友的帮助下,先把孩子藏起来,日后再想他法。可怜了玉潇,正值应与同龄孩子们玩耍的年纪,却只能被母亲整日关在房中,仅仅在庭院中没有客人时,才被允许走出屋子,在庭院中散散步。整整六年,他竟没有迈出过玉竹园一步。缺少了与人的沟通,玉潇没有属于这个年龄的孩子的活泼,日渐孤僻起来。
对于玉潇来说,前面的厅堂是母亲制定的禁忌之地,最多只能趁客人少的时候,偷偷溜进后院小楼中,找几个好相处的哥哥姐姐玩。然而,风月场的环境显然不是适合孩子成长的地方。虽然湄娘极力不想让玉潇接触到这个荒谬之地,但毕竟耳濡目染,这里的夜夜笙歌难免不会对玉潇产生影响。
这样的日复一日,渐渐消磨了玉潇属于孩子的天性。或许上天还眷顾着玉潇,没有让他也随着这里的混沌堕落。
那一天与玉潇要好的哥哥姐姐都不在,于是他便闲逛到了一个平日人烟稀少的阁楼附近。那时夏姬正轻轻地抚着琴,她那几根白皙细长的手指轻轻撩拨着琴弦,温柔的就像是情人间的细语。玉潇不自觉的被琴声吸引,悄悄爬上了阁楼。眼前出现了一个如梦如幻般的女子,仿佛是九天仙女下凡般,只让人觉得此等女子必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玉潇便呆在了那里,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自处。
夏姬缓缓抬起头,只见是个五六岁的小娃娃,心中也大致明了了。“你是玉潇吧?”夏姬的声音轻柔而动听,直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玉潇略略惊奇,这个神仙一般的女子怎会知晓自己的名字。不知怎的,被这么一问,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此时竟支支吾吾起来,脸更是火烧一样。
夏姬见他半天也不动,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禁“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是怕我吗?我又不能吃了你。”
“不是,不是,”玉潇头一次觉得自己变得笨嘴拙舌了,一时间竟解释不清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显得十分可爱。
“哦?那又是什么?”
“是、是、是姐姐太漂亮了,我看到姐姐都说不出来话了。”玉潇直接了当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哈哈哈,”夏姬被这孩子逗得大笑起来。果然是童言无忌,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么质朴的话语了呢。
“对了,姐姐,”看着对方笑了起来,玉潇说话终于顺畅多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哦,”夏姬听他这么一问,笑呵呵的答道,“因为啊,姐姐是玉潇娘的朋友。”
“是么?”玉潇略有一丝惊奇,园里有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子,又恰是娘的好朋友?之前没听娘提起过。而自己没来过这阁楼,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子。
“他们都叫我夏姬,你就叫我夏姐姐吧。”
“嗯,夏姐姐,”玉潇只觉自己现在幸福极了,能与这样一个漂亮的姐姐做朋友,还能亲切地叫她一声“夏姐姐”。这玉竹园的生活,对成人是得到极乐之地,但对于孩子,却是异常无趣。玉潇与这里的生活是那么格格不入,如不是遇见了这一二个良师益友,这里便真的会闷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