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夫晕得很彻底。
    高娃快速脱衣，轻缓的抱起杰夫，将他放进摊平的衣服上。
    不知道是什么病原，高娃只好先试着做了两次人工呼吸，趴在胸口听了一下心跳，有轻弱的杂音。
    突然就觉得松了一口气。
    高娃又拨了一遍救护中心，冷静但急促的重音大声说：“请务必马上来，患者身上无急救药品，症状很危及，请务必快点。”
    幸好，救护车来的很快，高娃串上车子，先声夺人的将救护车顶的氧气罩拿下，扣在了杰夫的脸上。
    进了抢救室，高娃，靠在门边的墙上，咬着手背，试图让已经轻微颤抖到现在的手冷静下来。
    等手不抖了，高娃打开杰夫的手机，通讯录里，有很多分类，家人，同学，朋友，很有条理。
    调开家人那栏，在几个选项之间来回滑动，最终，选择了署名姐姐的，简单地把情况说了一遍，又拿出自己的手机和兼职那边请了假。
    巨大的内疚和慌乱，让他惧怕面对杰夫的父母，真怕，两老人家来了，情绪激动有个好歹，他就别活了。
    抢救室的灯还没熄下去。
    高娃的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不住的揉捏，不停的大口呼吸，依然消除不了快要晕厥的窒息感。
    盯着时间，每一秒都过得那么漫长。
    “让让~~~~前面的让开。”一道中文夹杂英文，嘹亮的，急速的女声，离多远的就塞满了整个走廊，大喊后面是一连串的sorry。
    高娃扭头看去，只见一阵风朝自己刮过来。
    两手分别握紧一只高跟鞋，脖子上一个高档女包不停随着奔跑，拍打着胸口的金发年轻女子，摆动着手臂，朝自己飞奔过来。
    沿路，不多的人纷纷躲避，来不及责难她。
    啪叽，套着丝袜的脚在光亮的地板上打滑，女子一个大马趴。
    拿着高跟鞋，不好撑地，女子在地上扭了一下，不大好爬起来，直接一蹬，滑到墙边，想借墙壁的力，站起来。
    最终发现高跟鞋比较费事，直接从窗户扔了出去。
    “算了算了，不要了，不要让我看见，不然我会难过。哦~~~我刚买的限量版啊。算了算了”女子趴在窗口朝下看了一眼，脸庞轻轻扭曲了一下，立马甩头回来。
    也许是怕再摔倒，她把腰弯的很低，两只脚快速的跑动，移动到高娃面前时，一把趴在抢救室关着的门上。
    可怜的是，这时候，大门恰好打开，女子撅在地上恼恨的捶了一下地板，嘴里说了句法克。
    看来是颇为又栽倒而不爽。
    “哪位是弗兰克。杰夫的家人？”医生显然受到了惊吓，往后跳了一步，按按胸口，看看女子，看看高娃，平和的问。
    女子从地上一跃而起，举起手大叫：“我，哦，sorry，me！Iam弗兰克。安妮塔。”说着瞧了一眼高娃，眉毛微微挑起，随意一瞥转为了紧盯。
    高娃被看的浑身汗毛竖起，一时也看着对方，不敢转开眼睛。
    医生用温柔的声音告知，杰夫没事儿，已经去了病房，家人可以去看他。
    安妮塔匆匆往医生说的病房走，高娃没有跟上。
    他看着杰夫姐姐进了电梯，朝他看了一眼，貌似按住了按钮，等他，高娃最终没有动。
    电梯门关上，高娃，站在原地晾干杂绪，才去乘电梯。
    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和杰夫姐姐站在一起。
    站到离病房几米外的地儿，透过没有关严的门缝，扭脖子看到杰夫精神还可以，虽然脸色虚弱的发白。
    挂在脸上的笑容让高娃也跟着弯起嘴角，其实杰夫笑的挺好看的。神采飞扬，眼神晶亮，能延伸到眼里的那种笑。很真实。
    在病房里的杰夫眼睛不得不看别处，正好门开着，杰夫偷瞄着，真希望有护士什么的来，打断他姐姐的审问。
    “你不知道，我一来，你就完全无恙的出来了，你承不承认我是你的幸运女神？你还不跟我说实话？”安妮塔嘟嘴，万分委屈。
    杰夫刚要说什么，安妮塔陡的倒吸一口气，捂住嘴巴，凑近，不断动眉头，打趣的说：“你不会是sex太厉害，才导致晕过去的吧？我问你，走廊外的男生是不是？不要撒谎，你知道我会想办法求证的。”
    “呃……”杰夫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
    “啊，你结巴了，犹豫了，有内情，快说，等下，我打个电话请全天假。”安妮塔眼睛突然发亮。飞快的拿出手机拨了电话。
    杰夫看门口，神啊，谁来救救我。
    “喂~~~~老板~~~~我弟弟出事了，呜呜呜~~~我可不可以请假一到两天，还有可能很多天，他刚从抢救室出来~~~~”
    安妮塔提着娇滴滴的腔调，杰夫垮脸看自家姐姐演戏。不过，听到后面，立马眼睛竖起来了。
    什么，还会请很多天？太可怕了。
    据他的经验，姐姐祭出此等大杀招，多数老板会选择最大限度那条答应。
    “好的~~~拜拜~~~”娇媚的挂了电话，安妮塔拨拨头发，眼睛弯起，抿嘴笑的奸诈。
    “亲爱的弟弟，我隆重的通知你，我有充分的时间哦~~~不要试图打发我。”
    果然！
    “我喜欢他！”
    杰夫抬眼看着自家姐姐，主动交代。
    与其被缠死不如老实坦白，还能死得不那么惨。
    他的太快坦白，把安妮塔弄愣住了。
    而后第一反应是，猛地发笑，呛住，直拍杰夫的小脸，随后冲了出去。
    哎~~~~高娃，我对不起你。
    不出一分钟，高娃就出现在了病房内。
    两两相顾，颇为尴尬。
    “你叫什么？”
    “高娃！”
    “ok，你觉得杰夫怎么样？”
    “恩，恩…”
    “不要害羞，脸红什么，你喜不喜欢他？”
    高娃都傻了，她脸红是因为窘迫，明明一个多小时前，他还和杰夫争执。觉得他怎么样，怎么说？
    没想到，更劲爆的问题接着就来了，喜欢？
    开玩笑的吧。
    “呃……”说的太直白，会不会害杰夫情绪波动？瞥一眼垂着头的杰夫，高娃摇头。
    “我们是室友。”
    安妮塔神情发暗，看上去比杰夫还失落。
    “喂，杰夫，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快啊。”
    高娃闻言，看向杰夫。
    沉默……
    安妮塔戳了一下杰夫的脑袋，走到门口，撂下一句：“你们先聊一会儿，我去买热饮。”
    咔哒，门锁上了。
    杰夫真是佩服自家姐姐。
    沉默
    杰夫最终守不住，小声的说：“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晕过去前，高娃瞬间惨白的脸他是看到的，还有迷迷糊糊间，嘴唇上传来的重压，他也不是不明白。
    高娃不知声。
    杰夫想着，反正都到这关头了，不干脆反而奇怪。
    “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高娃缓缓问出为什么。
    杰夫愣了一下，高娃捕捉到了这丝犹疑，笑笑。
    “你好好休息。”
    过度的内疚后，说不出对不起，只想用行动去表示。
    “我是说真的，我有心脏病，不是很严重，你是不是嫌弃我这个？”
    “不是。”
    “那你不喜欢我什么？难道一点喜欢的都没有？”
    “不是。”
    “你没有明确拒绝，我可以当成是许可了吗？”
    高娃皱了眉头，这是在变相的要挟吗？明知道他现在不可能说出什么重话，刚从抢救室出来，理应情绪平稳，好好休息。
    高娃用沉默代替心声，希望杰夫能懂。
    “你别害羞！”杰夫小声道，“就我们两个，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好歹给个话嘛。知道我多忐忑啊。
    “谁害羞啦！”
    “你还在怀疑我接近你的动机？”杰夫做出痛苦状，眼巴巴的看着高娃。
    “其实，我是喜欢你。”杰夫说出了半真半假的话。
    “自第一次见你后，我就彻夜难眠，茶不思，饭不想，高，你知道你有多优秀吗？多迷人吗？我喜欢你是注定的。所以才带了刻意的接近。”
    高娃不想再听，还注定，心脏病怎么会烧到脑子。
    “你好好休息吧。”
    恩？门怎么锁了？高娃拉门，发现锁了，嘴角开始抽筋。
    还真是好姐弟啊。
    “高！你就答应我吧。”身子被猛地抱住，还被往床上拖。
    高娃很想一个肘击解决，可是不敢。
    就这么被拖麻袋似得，拖到床边，穿着病号服的杰夫凌空压下来。
    在他脸上摸啊摸。
    “怎么样，有感觉吗？”
    高娃看傻叉一样的看着他，有感觉你毛线啊。
    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好吗。
    “我会让你对我有感觉的。”
    这种话简直是浇灭爱情幼苗小杀招，搞得跟战斗似得，又不是战利品。
    “肤浅！”高娃终于忍不住，语气冷冷的缓缓说出两个字，一把推开杰夫。
    “不要再有这种举动，我不保证会不伤害你，明天见。”
    门打不开，高娃直接猛拍门，一个经过的护士被惊动，替他开了门。
    至始至终，高娃没在看杰夫一眼。
    他扬长而去后，杰夫独自坐在床上咬着床单，哀怜。
    被嫌弃了，被狠狠嫌弃了。
    怀疑加嫌弃再加冷淡，感觉追这个人会好艰辛呢。
    安妮塔摸进来，一看只剩杰夫，懊恼的在杰夫后脑勺猛拍一掌。
    “这么短的时间，一定是没成功喽？”
    杰夫点头。
    “是他带你来医院的？”
    “恩！还给我人工呼吸，吓得半死呢。”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呃~~~~”恋爱经验仅限于本土的杰夫一时答不上来。
    “我看你只是感激的要死，自以为是喜欢吧？”安妮塔不断冷嗤。
    “不是的。我还摸过他的脸。”杰夫猛地抬头，否认。
    “他不喜欢你吧，放弃呗。”
    “呃~~~不想，想要努力，还没努力就放弃，是懦夫。”
    “努力了，还是没结果呢？”安妮塔太了解他这个弟弟，他的坚持里很有可能加入了争强好胜的因子，那样的感情根本不可能打动人。不如劝他放弃。
    “不会没结果的。”杰夫攥攥被子。
    “你晕倒是因为骚扰人家被揍的吗？”看看杰夫脸上的擦伤，安妮塔露出鄙视的神情。
    杰夫脸红了一下，他不想说，晕倒是因为自己背着高娃跑的太快，而后又追出去，跟着又吵架，体力和情绪起伏太大，况且中间还有那么几秒很窃喜。实在难以启齿。
    安妮塔长长的哦了一声。以为自己猜中了。
    “好了，我走了。”她得去看看高娃，弟弟陷入情网，作为姐姐，即使觉得此事多半要夭折，奈何就此一个弟弟，从小欺负到大，该是还债的时候了，跟着高娃看看，他对杰夫的真实感觉到底是什么，也好评估下成功率。
    所谓，旁观者清，再者，杰夫这个到紧要关头就脑子不好使的家伙，肯定是做了什么可耻的事儿，今天的场面暂时不算数。
    “我还在病床上呢哎。”
    “不是好了吗？医院有什么好呆的。”
    杰夫又脸红了，搓着手，小声说
    “高，说，明天会来，我，我想等他。”
    安妮塔猛拍杰夫后背一下，“好的，明天我就不来打扰了，那今天我就勉为其难的陪着你吧。”
    杰夫心里哭，你还是亲姐姐么。
    嘴上还是嗫嚅着：“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