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记忆的轮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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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晨是一个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父母从小离异,他是由母亲一手抚养长大的,对父亲这个词的定义不甚了解,当然,他也没兴趣了解。人们常说,单亲家庭的孩子大抵是有些孤僻的,这是通病。苏晨也不爱说话,生了一张阳光帅气的俊脸却是冷若冰霜的性格。他虽也不爱说话但却不是孤僻,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只不过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跟无聊的人的无聊对话上。这个世界上若是还有人能让他露出冷漠以外的表情,那这个人毫无疑问是他的妈妈,一个他想要用尽毕生的力量去保护的人。他一直以为生活会这样平凡而幸福的过下去了,却不想一个男人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平静。那个男人是妈妈公司的同事,或者说是妈妈的上司,那家跨国企业的总裁。而苏晨不得不承认的是那个男人对妈妈真的很好,会帮洗衣做饭忙里忙外,分明一副居家好男人的形象,让苏晨想找个借口阻止他们在一起也不行。而且,就连他这个局外人也看得出来:母亲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眼里无时无刻都噙着笑,享受着被爱被疼惜的滋味,男人无微不至的照顾,有时候就连苏晨也自愧弗如。更机缘巧合的是男人也是单亲家庭的,他有一个年纪与苏晨相仿的儿子,叫凌夕然,与他在同一所学校就读,是小他两届的学弟。至此,苏凌两家并一家的事也便尘埃落定。
当第一眼看到凌夕然的时候,苏晨略微有些震惊,老实说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凌夕然,在学校,三天两头儿跟在他后面远远偷看他还自以为自己隐藏得极好的低年级学弟,他大抵还是有些印象的,尤其是那张难辨性别的脸,近距离看倒还是长得不错的。淡淡的眉毛下是一双黑珍珠似的双眼,似水波流转的眼球,睫毛细长而浓密,不算英挺的鼻子下是一张温润的带着水粉色的唇瓣,柔嫩得竟让人有种想要一口亲上去品尝一番的冲动。精致的五官搭在小巧而白皙的脸上,整张脸便活灵活现起来。嘴巴一开一合的,脸上挂着明媚而友好的笑容,在跟他打招呼:
“苏晨哥,你好!我叫凌夕然,你叫我夕然就好了。欢迎来到我们共同的家!”
那样无害的笑容,怎么看都觉得这家伙好像有点可爱呢!当然,口是心非的某人,是死也不会承认那发自内心的认知的。
当爸爸带着苏阿姨和仍旧一脸淡漠的苏晨回来的时候,那种全身上下的细胞都欢呼雀跃起来的情绪让夕然觉得无比的满足。他本以为他这辈子就只能站在暗处远远看着他了,因为从他打探来的消息说苏晨学长是个不喜欢男生的男生,也就是传说中的直男,而且还是个正儿八经掰不弯的直男。光是看学长那张不苟言笑摄人心魄的脸,他就已经没有胆量靠近了,更别说死皮赖脸的去跟他告白了,那不是摆明了自己找死吗?愁云惨淡之际,却迎来了这么好的消息,看来,老天爷还是眷顾他的,不然又怎么会那么好心的将学长。。。额。。。不,现在应该叫哥哥了,带到他身边来呢?或许天上掉馅饼这种事也不是没有的!瞧他不是捡了一个又大又美味的吗?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只知道,他喜欢哥哥,无关性别,他想要跟哥哥在一起,永远在一起,道德的谴责,世俗的抵制什么的与他没有关系,他只要他的哥哥就好了,哥哥就是他的幸福所在。天真单纯如他,又怎么会知道幸福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轻易得来的幸福怎么会珍贵呢?不珍贵又怎么称得上是幸福呢?
如果说苏晨对凌夕然的第一印象不算坏的话,那接下来的诡异行径便是苏晨自己也控制不住的。就像小孩子闹别扭似的,他厌恶凌夕然,因为他轻而易举的便分去了母亲的爱,让他觉得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就要被人抢走了一样不舒服。因此,他对凌夕然的态度一直不好,甚至在学校碰面也装作不认识,尽管凌夕然对他再怎么友善也无济于事。当凌夕然自作主张的说要带他出去熟悉一下周边环境时,苏晨毫不领情的说:不需要。连类似于谢谢凌夕然好意的话语也没有,因为他虽然对这里感到陌生,但还不至于路痴到要人带的地步。当凌夕然屡败屡战的在他耳边说一些幽默段子只为博蓝颜一笑时,苏晨面无表情的说:闭嘴。因为在苏晨眼里,除了母亲,其他人不配看到他的笑容。当凌夕然死乞白赖的挨着他希望能更深层次的了解他时,苏晨淡漠疏离的说:滚。因为苏晨觉得凌夕然了不了解他于他没有任何意义。诸如此类,数不胜数!但是,这些情况要究其真伪,凌夕然也不敢保证这些就是事实,因为那也只是他根据苏晨那时的表情和平时的习惯推断出来的,只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长此以往下来的结果还是导致情况恶化了。
事情发生在某个双休日的清晨。
凌夕然应苏阿姨的吩咐上楼叫苏晨起床吃早餐。却不想敲了三四次门也无人回应。见房门是虚掩的,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凌夕然走进了那扇门。感受着房间里弥漫的苏晨的味道,目光定格在床头柜的某件物品上,那是一张苏晨与苏阿姨的合照,一张有着苏晨笑容的合照。照片里的苏晨带着灿烂的笑容,与他阳光帅气的脸极为契合,那笑容是他在现实生活中在苏晨脸上从未见过的。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拿出手机拍了下来,小心翼翼的保存好,目光停留在那张笑脸上久久不舍离开。于是,晨跑回来的苏晨见到的便是这样一番光景:大大咧咧趴在他床上呈个大字形,将脸埋于枕间的凌夕然,手里拿着他与妈妈的合照一副好不自在的模样。
“你在干什么?谁说你可以擅自闯进我房间并且未经允许乱动我东西的?”
错愕中翻身抬头,看到的是苏晨那张盛满怒意却仍旧不失帅气的脸,惊吓得从床上掉下来,夕然只觉得一股难言的尴尬涌上心头,脸也被憋得通红,乍一看那红彤彤的小脸粘上惊慌失措的颜色,竟也十分可爱!偷偷闯进别人房间还被抓了现行他还是第一次呢,说不紧张是假的。
“对不起,我只是。。。”
“只是什么?我不管你乘我不在偷偷跑进我房间意欲何为,但现在,请你出去!”
冷声下了逐客令,苏晨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抢回被凌夕然拿在手里的相框,仿佛埋在心底的秘密被人窥探了一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看着苏晨那近乎咄咄逼人的神色,凌夕然有些无奈:他果然很讨厌我呢!有意无意的攥紧了手中的手机,沉浸于苏晨给的失落之余,凌夕然又有些庆幸,因为珍藏在手机中的有着苏晨笑脸的照片没被盛怒中的主角发现。临了,万般落寞的道了一句:苏阿姨让我叫你下楼吃饭!便出了门。因了这件事苏晨与凌夕然的关系非但没有随着两人日积月累的朝夕相处有所缓和,反倒呈现出日益恶劣的趋势。如此,之前的种种到最后就像是导火索一般诱导着后续事故的发展,机缘巧合,却又像是专门要为这一千钧一发的时刻蓄势待发的。而那张不为人知的照片,也便成了不久之后的那五年的平淡生活里凌夕然至始至终都忘不掉苏晨的“帮凶”。
对于苏晨,厌恶到憎恨是一个很短的过程。有些事是无法避免的,就像他无法阻止自己的母亲与凌夕然的爸爸在一起一样,他始终也无法忽略一个令人倍感无力的既定事实:妈妈和凌叔叔为送高烧39度5的凌夕然去医院,途中双双死于车祸,而凌夕然确是在母亲的庇护下毫发无损。哪怕到了几十年后的某一天,苏晨也仍旧记得母亲临终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照顾好弟弟,呵,多可笑的一句话,母亲是因为凌夕然死的,竟还要他悉心照料好间接害死自己母亲的罪魁祸首吗?不可能!他苏晨虽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但也从来不是什么伟大善良的好人。即便外表假装的再怎么冷酷无情,不问世事,他毕竟也还是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心智不过比那些叛逆期的孩子稍稍成熟一点点罢了,你要他心无芥蒂的去照顾一个本该让他恨透的人,显然,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当一阵萧条颓败之后的苏晨听到凌夕然对他说的那番话的时候,终是忍不住爆发了。然而沉浸在自己的哀伤中的苏晨却忘记了,承受着失去亲人的悲痛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夕然。如果那时的他能体谅夕然一点,或许结局就会不一样了。
“苏晨哥,即使你如何的厌恶我,憎恨我,有些话我还是想说,我喜欢,不!我爱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开始了,无论我怎么提醒自己,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去靠近你,所以在学校的时候,我才会三天两头的跟踪你,想要了解你多一点,四处调查与你有关一切事情,有时候疯狂到我自己都觉得害怕。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要不奢求你什么,也不期待你能用同等的爱来回应我,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开心,幸福就好。所以,答应我,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好不好?”
凌夕然鼓足了勇气如释重负的说出了自己隐瞒于心的爱慕,却忘记了有些东西就如同引子,自以为是的曝露不但不会有助于事情的解决,反倒会产生一些极端的效果,与初衷背道而驰。看着苏晨眸中愈益浓烈的明明火焰,凌夕然深知自己是彻底惹怒他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而他刚刚的那番话俨然踩到了苏晨的底线,但他却不觉后悔,果断决绝如他,这些话他本就不想永久埋于心间,更不想等到错过之后再来悔叹曾经的故作矜持,以致时光荏苒,枯等成灰。即使知道说了也许会招来苏晨更深的憎恶,他也甘之如饴。缘分这东西,本就难预料,他不想因自己一时的怯弱而无端毁了这来之不易的缘分,就算结果未必如他所愿,但至少曾经努力过了,所以即便是几十年后回想起来也不会觉得有愧于己了不是吗?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尝试着去爱上一个人,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更别说告白了!是的,他是个gay,但他却从不因此感到羞愧或是别的什么,反倒还有些庆幸,正因为是gay,他才更珍惜自己喜欢着苏晨的那种感觉,那是如果他身为一个正常的男生所感觉不到的。于是,他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来等待那为时不长却煎熬无比的几十秒的。而苏晨的回应则是舒心却也虐心的,听了苏晨的回答的凌夕然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了!
“呵呵。。。幸福?”
苏晨禁不住笑了起来,带着嘲讽,愤怒,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约摸叫做苦涩的成分。
“凌大少爷,你倒是真傻还是装傻?你难道忘了我的幸福便是被你亲手毁掉的,要不是你们一家人的出现,事情又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原本跟我妈生活得好好的,是你们打破了我们平静而幸福的生活!是你害死我妈妈的!现在说这些你就不觉得惭愧吗?你当你自己是谁?救世主吗?不好意思!我不需要你那虚伪的让人作呕的同情!所以,麻烦你带着你那装模作样惺惺作态的伪善面具滚离我的生活,别在我眼前晃,我只觉得恶心!“
谁见过愤怒燃烧到极致的样子,那是能将一切焚逝殆尽的决绝,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终极爆发。
“苏晨哥,对不起,我知道是我害死了苏阿姨,是我对不起你!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只求你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不要赶我走,让我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好不好?”
将凌夕然楚楚可怜的尽收眼底,苏晨眸中闪过一丝狠戾,随即便是极其用力的捏住那人的下颚,怒目圆睁,语出惊人。
“好啊!既然我妈让我好好照顾你,那我便依了她好了!我会让你“幸福”的。就当是完成我妈的遗愿了。”
。。。
单纯孤恋的肉欲纠缠,违背伦常的禁忌快感,愈演愈烈的苦痛煎熬,分毫不忌的肆意凌辱。。。那时候的他们之间的联系便只剩下这些,经久不衰的悲伤中夹带着一闪而过的快乐,冰冻三尺的愤恨中隐藏了不入人眼的哀怜,欲罢不能的情殇,残酷而不堪。凌夕然有时候会想,是不是他与苏晨的相识本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不然老天怎么会如此狠心的折磨他,连喘息的机会都吝啬给予,这是惩罚吗?让苏晨在交合时温柔的待他,极尽万千宠爱于一身,温柔得有时甚至给他一种他们本就相爱的错觉,然而,事后却依旧是一副厌他至极的冰天雪地,这与冰火两重天无异的境地毋庸置疑折磨得他快崩溃。有人说,人有时候真的不需要太坚强,因为别人会认为你有能力承受而更加肆无忌惮的欺凌!呵呵。。。是不是如果他脆弱一点,苏晨就不会对他的心意视若无睹了?是不是只要他不再强求,老天反倒会可怜他而施舍一点苏晨的爱给他呢?呵。。。即便再怎么奢望被爱,他也还是清楚的知道,那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这样的关系持续了三年,最终因凌夕然受不了苏晨眼中日益浓烈的鄙夷毅然选择离去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