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疾雨湿余烬烈火雏凤试清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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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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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幽谷,满眼翠绿。此时正值炎夏,却不觉得燥热,瀑布溅起的水花似乎还给蝉声添了些许清凉。午饭后,林羽枫又像往日一样,跑到瀑布上游一处较为开阔的地方练剑。呃,假如他手里的那根树枝可以称之为剑的话。十三四岁的年纪,眉目间一片清明,看着树枝的眼神异常坚定,仿佛那就是一把真正的剑。突然脑后一阵劲风袭来,少年反身后跃,云剑式在前方画了一个漂亮的圆。啊,我成功了!正待欢呼,却见袭来的那只桃子堪堪的越过剑刃,正中少年的眉心。同时响起的笑声和猿鸣声让少年稳健的身形一下就垮塌了下来。“疯子哥哥,你又失败了耶!“一个梳着可爱包包头的小姑娘端端的坐在浓绿中的一根树枝上,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坏笑。她的旁边,是一只毛色鲜亮的白猿,轻捷的长臂还攀在桃枝上,显见就是这次的罪魁祸首了。可是,少年却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气急败坏,只是顺着垮塌的身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长出了一口气,才一字一顿的说道“紫彤,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没有学剑的天赋?“被称作紫彤的小姑娘似乎从未见过少年这幅模样,愣了一下“应该。。。不是吧?不然爹爹也不会允许你学剑的吧。“
也是,爹爹似乎对剑非常抗拒,三年前,学到几式三脚猫剑法的羽枫本来面兴奋的在和紫彤显摆,却被无意撞见的爹爹狠狠揍了一顿,并让他发誓今生不再碰剑,他拧着头跪在地上,就是不肯服输,甚至因此和爹爹冷战了很久。再后来,一年前,爹爹突然给了他一本《云意剑谱》,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应该是默许了他学剑。他也卯足了一股劲想早日练好向爹爹证明自己,可是一年多了,整本剑谱里的各种剑招他都学的有模有样了,却就是没办法派上用场,明明看准了刺过去总是会刺空,像今天紫彤的恶作剧,算起来都有一百多次了,也无怪他心灰意懒。
“哥哥,别想了,我带你去山里玩吧~“紫彤看羽枫半天不说话,有点担心,想以自己的方式让他开心起来。可是,羽枫对她使劲摇了摇头,似乎是在拒绝她,也似乎是努力想摆脱自己内心的沮丧。“我还要继续练剑呢。“那好咯,我自己去玩了,哥哥好好加油!”小姑娘跟着白猿跳向了另一根树枝,突然又回头来大声喊着“哥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让大白欺负你了。不要不开心啊!”羽枫嘴角不禁向上微弯,这个傻妹妹,虽然调皮,其实还是蛮关心自己的嘛~乐观的想想,爹爹传我剑谱说不定也是觉得我很有天赋呢,现在这样肯定是哪里弄错了,我得继续加油,一定会成功的!
内心自我建设完毕后的林羽枫,又开始艰苦的练剑之路了。为了给自己鼓劲,他开始边挥剑边喊口号,“嘿”“哈”“嘿”“哈”,可是这种激情满满的调子配着他清新飘逸的步法怎么看怎么诡异,简直就像小鹿学啄木鸟啄木头似的。对于长居幽谷的林羽枫来说,这大概是最神似的比喻了。唉,以前练剑从不会像现在这样咋咋呼呼的,今天这是怎么了?难到一年多毫无进境真的让自己变得浮躁了吗?又无精打采的嘿哈了几声。羽枫索性丢掉了手中的树枝,小跑着钻入林间,躺倒在一棵大树下。
午后的阳光淅淅沥沥的洒在身上,几丝洁白羽毛追逐着光柱飞舞。这样的场景已经看了好几夏,却从不觉得厌。还记得第一次看到这种漂浮在林间的白色羽毛,几乎惊住不敢呼吸,整个人似乎闯入了精灵的国度,生怕一屏一息惊醒了易碎的梦。后来告诉爹爹,爹爹却说这种白色羽毛其实是一种害虫,名字叫羽翼纱蝉。当时不懂害虫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这个名字是那样的美。就像紫彤妹妹一样,虽然调皮捣蛋,实际上却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姑娘,甚至还隐萦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忧伤。那是紫彤的秘密,也是他学剑的理由。
记得七岁那年,烈火肆虐过后泼天的雨,是小小的紫彤救了惊惶恐惧之中的他。
铺天盖地的火光,燃亮了整个黑沉沉的夜晚,烈焰中凄厉的尖叫如地狱鬼怪嚎啕,完全无法听出是人的声音。林羽枫在睡梦中被一股夹杂着焦臭和浓烟的狂风裹挟到了门外,“我的儿啊!啊啊啊啊!”“娘亲,娘亲,我的娘亲还在里面,求求你们救救她啊!救救她啊!!”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让他机伶伶的打了好几个冷颤。不远处肆虐的火舌几乎舔到脸颊,羽枫才从懵懵中清醒,却只来得及看见爹爹的衣角又闪进了火场内,很快便被整个轰然倒塌的房屋吞噬了。“啊,好可怜的孩子,父亲这一定是凶多吉少了吧“,似乎有人在说话。木板折断的声音,火烤着皮肤油脂所特有的滋滋声,成百上千只狗在疯狂的吠呜悲鸣,成千上万个大人的呼喊小孩的哭叫,混合在灼热的风里呼呼的撞击着他的耳膜。七岁的孩子也许还不懂得凶多吉少的意义,只是睁着眼睛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切,眼前“诗书传家“的牌匾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半个家字了,很快就要被火吞进肚子里了。前些天爹爹还指着这四个字教我呢,他说我以后也会是这四个字的骄傲,临睡前给娘亲念了一首今天才学会的《游子吟》,娘亲特别开心,还香香的吻了我一下,啊,偷偷的藏起了阿青心爱的帽子,他明天发现了肯定会气的暴跳如雷。忍不住又想笑,可是眼睛一弯却觉得脸上湿热湿热的,阿青的帽子就藏在匾后面,他再也找不到了,阿青藏在火里面,捉迷藏我永远也赢不了他了,娘也躲起来了,爹爹去找她,可是我也再也找不到爹爹了。“爹爹,爹爹,你在哪里啊!爹爹!爹爹!不要丢下枫儿一个人!娘!阿青!不要丢下我。。。。”“坏火,我讨厌你,你为什么要把他们藏起来!我要我的爹爹,我要娘,我要阿青!”说着挥舞着小小的拳头踢打着冲向了那块“家”。突然一个充满血腥焦臭气味的怀抱笼罩住了他,“咳。。咳。。小。。少。。爷,不。。。要啊。“羽枫悚然的看着这个抱着自己的怪物,身上是大片大片的焦黑,脸上混合着烟灰、血迹、眼泪、鼻涕和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几乎看不清五官,嗓子眼也许是被烟薰坏了,听不出是谁的声音。羽枫挣扎着试图推开它,没想到这个怪物直接朝着自己倒了下去,看着那张可怕的面孔朝着自己压下来,羽枫吓得尖叫着闭上了眼睛,使劲的推开这个沉重的身子,可是纹丝不动,大叫着放开我,那怪物也没有一点反应,羽枫只得偷偷睁开眼睛,却直直的对上黑血窝子里两颗灰败的眼珠,毫无生气的瞪着他。浓浓的血腥焦臭充斥着鼻腔,已经无法再承受刺激的羽枫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强烈的腐臭味和身上黏腻湿冷的感觉将羽枫唤醒,睁开眼,疾风苦雨中只隐隐能见月的轮廓。怔怔的想着,难道今天贪玩没有回家?难道阿青半夜偷偷把我从家里扔了出来?想了很久,突然又忆起之前地狱般的景象,如真似幻般让人不敢相信,茫然的望望四周,却抑不住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喊叫,惊起的步子还未迈出就被绊倒,身下是无数死状恐怖的尸体,蜷曲着的扭成各种奇形怪状,很多都焦黑得到看不出人形,沤在雨水里的这堆尸体上空,弥漫着一股极难闻的味道。接连的惊吓和疲惫,羽枫几乎已经再也迈不出第二步了,可是恐惧与刺鼻的味道逼着他必须离开这里,手脚使劲的蠕动着,却怎么努力都挪动不了几步路,绝望的他只能用尽力气的喊着“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气若游丝的声音发出却几如蚊蚋,很快便消散在雨里。
“爹爹,你看那边好像有个小孩子。”“你看错了,乱葬岗里不会有活人的。”“爹爹,爹爹,你看,真的,他在动。”“大概是游荡的野狗吧。”“爹爹,我们过去看看吧。如果真的是个人,我们得救救他。”“小叶子,不要胡闹了,赶紧走,时间紧迫,如果他们追上来了,爹爹。。。。爹爹就再也没有办法保护你了。”林羽枫听到这里,害怕极了,万一这两个人走了,也许他就会死在这里了,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的逼着喉咙呼喊,整个身体都在更加用力的蠕动。恍惚间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拽着他,闯入眼帘的却是一个戴着眼罩的小小姑娘,正奋力的拽着他的衣裳向外拖着,雨水、汗水将小姑娘的衣裳贴在身上,显得她纤小的身形愈发瘦弱,尽管只能将男孩拉起一点点,却死命的往外拽,一点也没有放弃的意思。突然,一个愁眉苦脸的书生过来抱起了小姑娘,小姑娘的手却还是倔强的不肯松开。“小叶子,不要这样,我们没办法救他,他和我们一起逃走,最后也许还是难得一死。”小姑娘依然没有放手。“小叶子,听话,快点走吧,他们马上就来了,来不及了!”小姑娘仍然没有松手。“小叶子!”书生模样的人急了,抬手便要把小叶子的手拽开。小叶子却自动松开了手,对着男孩,摘下了眼罩。男孩的眼睛直直的看进了她的眼里,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冷颤,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已发不出声音的喉咙低低的呜咽着什么。书生此时也愣住了,小姑娘将脸转向她,轻轻的系上了眼罩。“爹爹,他看到我的秘密了,你不能放走他了。”